“重八,今日咋過來這么早?”
馬皇后看著朱元璋,顯得有些奇怪的詢問。
她太清楚自己的丈夫有多能拼,那是真正的日理萬機,夜以繼日。
尤其是最近幾天,大事不斷,今日能這般早就來坤寧宮,是真的讓她意外。
“這不是想你了嘛,政務這些事,哪有我家妹子好看?
處理政務,哪里有陪我家妹子來的舒心?”
朱元璋笑著說道,伸手將馬皇后的手握在手中。
這些話,以往朱元璋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的。
但在現代生活了十五年,經過了洗禮之后,朱元璋現在是張口就來。
再不覺得有什么羞恥。
現在他說的,和后世所見識的相比,簡直就是毛毛雨。
“老不羞!重八你這張嘴,現在是越來越能說道了!
這花言巧語,說的我差點都信了。”
馬皇后嘴上說的嫌棄,但朱元璋卻能看的出來,自己家妹子,心里早就樂開了花。
“咱說的可不是花言巧語,咱說的都是真心話。”
說著,又吩咐宮人,去燒點熱水過來,他要和妹子一起泡泡腳。
“重八,你這是咋了?咋感覺你怪怪的?”
“哪里怪了?”
“以往我把洗腳水燒好,端到你跟前,你都不樂意洗。
說什么五天一小洗,十天一大洗,就足夠了。
咋現在我不催促你,你倒自己開始洗腳了?”
朱元璋笑笑道:“這不是天冷了嘛?咱聽說用熱水泡腳對身體有好處。
那自然是需要多泡泡。
咱還想和妹子你一起,活個長命百歲呢。”
“說吧,有什么想要對我說?
還是哪些事不太好辦了,需要我出馬?”
朱元璋微微一滯,擺手道:“啥事都沒有,什么事難難得住咱?
咱就是單純的想妹子你了,想要過來陪陪妹子。”
“你這會兒要不說,那我可就真當你過來沒別的事。”
“嘿嘿嘿…”
朱元璋摸著后腦勺笑了起來。
“妹子,真沒啥事…就是想要和妹子你說說,老二老三老四他們幾個的教育問題。”
馬皇后笑了笑。
夫妻兩人這么多年了,重八有沒有事,自己豈能看不出來?
“你準備咋教育?還讓大本堂的先生們,接著給他們增加課業?”
“這倒不用,大本堂的課業已經夠多了。
他們是親王,不是做那皓首窮經的夫子的,能讀書認字,能懂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就行。
不必再增加課業了。
不是有人說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嗎?
咱尋思著他們年歲也到了,書也讀了很多,不能再一直將他們圈在大本堂了。
也該將他們放出去,去多走走路了。”
馬皇后認真的思索一下,點了點頭道:“庭院里練不出千里馬,花盆里長不出參天松,重八你這考量是對的。”
“對,對!還是妹子了解咱,咱就是這個意思!”
“那重八你準備讓他們去哪里?”
“第一次放這些崽子們出去,肯定不能太遠,就去咱們老家鳳陽。
咱讓他們到中都那里看看。”
朱元璋一副為兒子們考慮的慈父樣子。
“當然,為了讓他們看到真實的景象,咱準備讓他們隱姓埋名,扮作尋常百姓…”
馬皇后聞言,沒有立刻說話,而是走出了寢宮,對遠遠的立在外面的人吩咐,讓她去和燒水的小荷一起,多燒點水。
等會他們要泡熱水澡。
安排過后,寢宮內外已經沒有了別的人,馬皇后走回來,望著朱元璋道:
“重八,你這是對中都城不放心?對韓國公他們不放心?”
朱元璋對于自己妹子的聰明勁,早就見怪不怪了。
對于妹子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對韓國公的能力,咱是沒話說,但對他辦事的方式,咱不放心。
李善長亂世里走過來的人,很多時候辦事還是容易來亂世里的那一套。
可現在不是亂世了,咱們需要的是治世。
再把那一套拿過來用,可就真的不合時宜了。
咱怕咱這里不去看看,中都城弄不好就變成了白骨混著血淚壘砌的。
那樣的中都城,咱晚上住著都會做噩夢!”
“你一個月前,不還對我夸獎過,說韓國公中都城修建的很好,都是按照你吩咐做的嗎?”
朱元璋搖搖頭,嘆口氣道:“李善長勢力多大,妹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淮西那幫子老兄弟,聯合到一起,想要蒙上咱的眼睛,堵住咱的耳朵,還是很容易的。
檢校在開國的時候,咱聽了他們的建議給廢除了,現在,咱變成了瞎子,聾子。1
想要知道中都城是個啥樣子,只能是把咱親兒子給派出去,替咱看看了。
關于中都城的事,除了咱親兒子,別的人咱都已經不信了。”
“不行,太危險了!
重八你做出這個決定,肯定是聽到了一些風聲,中都城現在對于普通人而言,就是個大工地。
只怕還是個非常難熬的大工地。
他們幾個以尋常百姓身份去,我放心不下。”
馬皇后斷然拒絕。
朱元璋道:“妹子,這是咱的兒子,咱豈能不關心?考慮豈能不周全?
咱這里會安排馬兒為鳳陽衛指揮使,讓他在那里暗中保護哥幾個。”
朱元璋口中的馬兒,就是徐司馬,小名馬兒,乃是朱元璋收的二十多個義子之一。
在朱元璋的心里,他的這些義子,首推李文忠,其次就是沐英。
不過,又因為李文忠是他親外甥的緣故,這個義子名分已經不作數了。
其次就是徐司馬,與何文輝了。
當然,在現代生活了十幾年后,平安這個義子在他心中的份量,也隨之猛漲。
若不是在現代,觀看了歷史,朱元璋是怎么都想不到,他活著的時候,不聲不響的平保兒,居然那般能打!
靖難時,帶人數次打敗老四,若不是因為一些原因,能把老四給打死的那種。
這趟任務,朱元璋原本是想要安排平安去的,有意提拔一下這個被自己看走眼的干兒子。
但想了想,還是決定讓馬兒去。
原因無他,沖鋒陷陣平保兒很勇猛,但論起心思細膩,做事穩妥,保兒絕對比不上馬兒。
當然,論起做事情最為穩妥的,那絕對非沐英莫屬。
但這不是沐英,在別地擔當大任嗎?
這個時候突兀的將其給調到鳳陽去,容易打草驚蛇。
“臨淮知縣鄭士元那里,咱也會知會。
有這一文一武在,肯定能保幾個臭小子無恙。”
“鄭士元?就是那個彈劾皇侄朱桓,硬要重八你按律行事,將其斬殺的檢擦御史?”
馬皇后有些不確定的詢問。
“就是他,這家伙就是塊茅廁里的石頭,又臭又硬,還他娘的不怕死。
硬逼著咱殺了朱桓這畜生。
一年前,咱就將他丟到臨淮那里做知縣了。
這家伙的臭脾氣,總不至于會和那些人同流合污,穿一條褲子。”
聽到朱元璋這么說,馬皇后不由跟著點了點頭。
鄭士元是真嫉惡如仇,被韓國公他們同化的可能性不大。
不過,若論起嫉惡如仇,自己的重八,又何嘗不是?又輸過誰?2
不然,當初又怎么可能會因為一個區區六品巡按御史的堅持,就對自己犯事的侄子下死手?
只盼著李善長他們,在中都城上,做的不怎么過分。
不然的話,事情可真的有些不太好辦了。
一不留神,大明就會出現大動蕩!
她明白自己家重八的不容易,也覺得重八考慮的挺到位,但作為一個母親,還是不太想把兒子們往這種地方送。
“這事咱也和標兒說了,標兒也同意咱這樣做。”5
“吃火鍋啊,對對對,就差蔬菜了”
“來吃火鍋,就差點肉了,帶點唄”
“火鍋啊哥們兒,對,都妥了,你帶點喝的就成”
(支起鍋煮了一鍋白開水)
眼看著妹子,似乎還想說些什么,朱元璋忙搶在前面開口。
馬皇后知道標兒是個穩妥的性子,聞聽他也同意了,便也不再多言。
“那這事情就隨你好了,但你要保證,讓他們囫囫圇圇的回來,可別真的出了什么事。”
自己妹子終于松口,朱元璋為之大喜。
當下就拍著胸脯保證道:“妹子你只管放心好了!
他們要是少了根毫毛,你只管收拾咱!
咱絕對不會叫一聲冤!
他們都是咱的兒子,咱這個當爹的又豈能不上心?”
其實,朱元璋知道,自己家妹子擔憂是對的。
中都城的危險,遠超了妹子的想象。
除了繁重的勞作,李善長等人完全不把勞役當人來看外,洪武八年的中都城,還發生了一件更為危險,死人無數的事…
中都城,行工部衙門,韓國公李善長一臉的喜色…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