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參加考核的名單并沒有直接公布,大家也都只知道一些“種子選手”的名字,還以為這是哪個名不見經傳的荒僻小郡推薦的人物。
那也是妥妥的爆冷。
人們一頭霧水地四處探聽,沒一個人知道陸糯糯是哪冒出來的。
“那我押的錢呢?”有人喊:“媽的這個不能算莊家通吃吧?”
“不在賭局上的名字,不算!退錢退錢!”
“你們等等。”莊家滿頭是汗:“這是并列,還有個第一是陸行舟呢!陸糯糯不算,按陸行舟算!”
“怎么可能并列?狀元榜眼總要分出來的吧?”
“官方又不分單項狀元,只看總榜,單項并不并列對官方又無所謂!都說了這是私下傳出來的名單,面上這倆姓陸的都是煉出了六枚四品丹,品質還都是極品,不分上下,就是并列第一啊!”
“那你剛才為什么說陸糯糯?”
“因為陸糯糯年紀小!傳名單的人認為她就是第一!可傳名單的人算老幾啊,官方認嗎?”
人們面面相覷,確實單項狀元只是民間自己喊的,官方可沒有單列一個煉丹榜,只看總分。
如果陸糯糯是個在賭局上的名字,大家或許還會爭到底誰才算第一,去排個年齡大小修行時間之類,可陸糯糯壓根不在賭局,那當然只能是押陸行舟的中了注。
本來如果直接說陸行舟第一,同樣算匹黑馬,也是會引發大議論的。結果被莫名其妙的陸糯糯一沖擊,這會兒反倒顯得陸行舟拿第一還特么挺正常似的,一時反倒還安靜了許多。
盛元瑤終于滿面紅光地擠了進來:“我押的陸行舟!給錢!”
莊家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盛小姐,您押的總榜。”
盛元瑤大怒:“你耍我是不是?”
“別丟人了。”裴初韻笑瞇瞇地把她拉開,青蔥玉手悠悠然在臺上丟下一張賭契:“煉丹單項,我押了陸行舟一百兩。陸行舟單項賠率多少來著?來來來,給錢。”
盛元瑤:“…”
左看右看,中注的只有裴初韻一個人,賠率好像有點恐怖。
我真傻,怎么忘了單項也可以押…
旁邊的討論聲有一句沒一句地傳入耳朵里:“按這么看,今年總榜必然爆冷。”
“是啊,這倆姓陸的煉丹單項這么強,只要文考與醫治兩項中規中矩,前幾也多半是有份的。可連押陸行舟前五的都不多,陸糯糯就更別說了…”
“好像押陸行舟狀元的只有盛小姐和裴小姐…盛小姐押得多。”
“不會真是陸行舟狀元吧,如果是的話,盛家十年鎮魔司的薪水都比不上這一把,直接血賺一片大莊園。”
盛元瑤心中微動,悄悄吩咐左右:“去幫我問問,青瑤園賣不賣,多少錢。”
“無論丹學院的榜單出不出,新秀榜是真的該出新版了。”鎮魔司里,盛青峰正在和老首座商議:“雖然慣例的半年換榜還沒到時間,但現在變動實在太大,始終拖著總是被人議論,長此以往會失去大乾群雄榜的公信力。”
老首座不太理事了,聞言微微頷首:“青峰啊…其實這個不用和我商議,可以作為你上任后的第一個改革舉措。比如把慣例的半年換榜改成三個月一換。”
盛青峰肚子里也是這么想的,面上當然還是要給老首座面子。老首座退休后向皇帝推薦誰繼任,也是很關鍵的意見。
聞言忙道:“首座可別這么說,鎮魔司還需要您的經驗領導的嘛。再說誰繼任還是個未知數,陛下還沒定呢。”
“陛下已經和我說過了…這幾天他是心思都在丹學院的事上,現在煉丹在他心里是第一要務嘛…等這事結束了,應該也有信兒了。”
盛青峰狂喜:“那就多謝首座栽培。”
老首座笑了笑:“我當年在你這年紀,也是一心想要向上爬,生生把鐵血威嚴的活計做成了官油子…如今大限將至,回顧往昔也是如大夢一場。青峰,到了一定時候,才會知道什么都不如自己的修行重要啊…也無怪乎那么多宗門魁首,只是笑傲青山,不愿涉足這塵世。”
盛青峰不答。
老首座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和別人不一樣…你盛家世代做鎮魔司,父輩祖輩都是在任上犧牲的。你面上和光同塵,做得比誰都圓潤,那只是你在保護自己,實則內心有骨頭,想做點事情…元瑤隨你。”
盛青峰終于道:“不敢當。只是如果人人都像那些所謂的宗門魁首,道一聲清風明月竹杖芒鞋,好生瀟灑,可事情誰做?便如東江妖魔案,追查的是元瑤;夢歸城魔修案,定音的是郡守。一品宗門何在?”
“所以繼任的只能是你,別人不配。”老首座站起身來,拍拍他的肩膀:“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天委任狀就來了。新秀榜什么的,你看著辦吧,我老頭子跟不上變化,就不去摻和年輕人的事了。”
盛青峰起身相送:“首座慢走。”
老首座走了兩步,忽地想起什么,失笑道:“那個陸行舟,風頭很勁啊…他和元瑤是那個關系嗎?”
盛青峰沒想到老領導居然說起這個,哭笑不得道:“孩子們的事,怎勞首座費心過問…”
“這可不僅是孩子們的事…此人正在攪動風云,新秀榜根本容不下這條龍。”老首座壓低了聲音:“便是朝凰公主,也未必能獨自劃這龍舟。”
草,這話什么意思來著?盛青峰一肚子話哽在喉嚨里,愣愣地目送老首座離去。
“副座,副座,丹學院放榜了!”外面跑來一個下屬:“各家都會按榜拉人,咱們鎮魔司要不要出手?”
盛青峰愣了愣:“今年這么快就放榜了?這不才剛考完?”
“陛下親自盯,聽說主考們都在熬通宵閱卷呢。”
“草,快去看看!”盛青峰火速出門。
丹師這玩意,“榜下捉婿”的倒不太至于。丹師全是道修、道修大部分是清修之士,煉丹基本是一天到晚窩在那兒不動的,不管是不是出家人都不太適合當女婿,但各勢力提前招攬倒是著實常規。
當然也會有些捉婿的,往往是沒什么積累的暴發戶。
鎮魔司當然也是需要招攬煉丹與醫療人才的,在進丹學院深造之前就把人給訂了,出來就是鎮魔司的人。要是被其他部門搶先倒還好說,被霍家裴家那些世家大族給招攬了去才叫浪費國家人才。
盛青峰火急火燎地趕到丹學院大門口,已經是人山人海,一群人翹首等著里面的人出來張榜。
就算人再多,盛青峰也一眼就看見了自家女兒的馬尾在前面抖啊抖。老盛氣不打一處來,伸手一揪,直接拉住了馬尾。
“誰拉你姑奶奶,找死啊!”盛元瑤“鏘”地一聲刀都拔了一半,憤然轉頭。
下一刻憤怒的臉就變得諂媚:“盛副座您怎么來啦…”
“這么多人,你擠在這里干什么,是千金小姐該做的事嗎?形象還要不要了?”盛青峰憤怒地指了指邊上的酒樓:“瞧瞧別人裴姓女,在樓上看,多優雅!你怎么跟個猴一樣?”
盛元瑤恨恨地瞪了眼樓上看戲的裴初韻,剛才這位裴姓女也在這擠著,是剛被裴鈺抓走的…怎么一晃眼就變成別人家的孩子了?
盛元瑤正氣凜然:“盛某身為鎮魔司主事,是為了公事而來!豈能效那裴家米蟲,只會吃飯!”
“誰給你布置這任務了,公然跟本座假傳公務是嗎?”盛青峰揪著女兒的頭發就往外扯:“去跟那個裴家女玩兒去,這里沒你的事!”
盛元瑤灰頭土臉地上了樓,一屁股坐在裴初韻旁邊。
等待張榜的考生不在這樓,基本都擠在下面看榜呢,不過陸行舟師徒卻不在這,不知道跑哪去了,盛元瑤和裴初韻都沒見到人。樓上主要是世家清貴公子們在看戲,其中有霍家老三霍珩。
裴鈺正在和霍珩皮笑肉不笑地閑聊:“霍兄家里不是挺能煉丹的么,聽說當年一粒仙丹治好了陛下。怎么,如今也要出來招人?自己培養不了?”
霍珩淡淡道:“裴兄說笑了,霍家就算培養了丹師,也是需要進入丹學院深造的。”
“哦?”裴鈺笑道:“霍兄的意思,這次參與考核的英杰們,有霍家培養出來的?”
“培養倒是不敢當,只不過確實會比一般年輕丹師強幾分。”
裴鈺道:“瞧霍兄這口氣…不知道的以為今年丹師狀元已經被霍家預訂了呢。”
霍珩淡淡道:“倒也差不多,不是狀元,榜眼也該會有的。”
聽他這么說,眾人倒也知道玄清道人基本就是霍家暗中培養出來的了。他確實是奪冠最大熱門,就算出了意外丟了狀元,保個榜眼應該也問題不大。
意外總不能有兩個吧。
這些清貴公子沒人去賭坊,今年放榜太快,估計他們都還沒聽到賭坊那邊的私人消息…這霍珩沒聽說兩個姓陸的事跡,還自信得很…
裴初韻眼珠子轉了轉,拿著團扇掩嘴輕笑:“霍三公子的話可別說得太滿。也許有人本來屬于霍家,可現在不是了呢?”
霍珩有些輕視地掃了她一眼:“外面找回來的村姑,就是不知所謂。真以為誰都愿意背上背主負義之名?”
裴初韻隨手抓起桌上的砂糖,看著雪白的砂糖從指尖溜走:“那霍三公子敢不敢和村姑打個賭,就賭霍家本來能擁有狀元榜眼的,但卻如指間沙,只能眼睜睜看著不屬于自己。”
這話說得,人人聽了都以為裴家要和霍家搶人了,霍珩也這么認為,便冷笑道:“你若輸了當如何?”
裴初韻指著不遠處另一桌上的大豬頭:“無論誰輸了,就沖著那豬頭大喊三聲:我愛你。”
“粗鄙不文。”霍珩冷哼一聲,倒也沒反對,意為默認。
“來了來了!”下方人群忽地傳來喧鬧聲,孟禮手持一卷黃榜,在一群護衛護持之下擠開人群,把榜文掛在墻上。
所有人第一時間看向了最高位。
狀元:陸行舟。
榜眼:陸糯糯。
全場鴉雀無聲,酒樓上更是寂靜得針落可聞。
一時之間沒有人去糾結陸行舟為什么爆冷成狀元、陸糯糯是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霍珩臉上,含著鋪天蓋地的惡意譏嘲。
裴家不需要和霍家搶人…這狀元榜眼的人選,本身就昭示著霍家本來擁有,如今卻如指尖沙,眼睜睜看著從指縫溜走,不屬于自己。
裴鈺學著霍珩剛才的言語,陰陽怪氣:“倒也差不多,不是狀元,榜眼也該會有的哈哈哈哈”
霍珩臉色鐵青。
裴初韻微微一笑,纖指指向了豬頭:“霍三公子,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