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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摘下那面金鹿旗

  市長于爾根一個人獨自在會議廳中發愁。

  投降林恩?

  自然是不可能的。

  于爾根與沼地公爵關系匪淺,與林恩又結下了梁子,投降之后林恩勢必不可能再讓他霸占市長的寶座。

  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改換門庭向林恩效忠。

  等待公爵的援軍?

  公爵的援軍就在城內,又有什么用?

  三河城所面臨的困境,不是這點不痛不癢的援軍就能解決的。

  相反,這三百名騎兵還會徹底拖垮城市的糧食供給。

  養活了騎兵,市民與城外的農奴就得挨餓。

  一大堆人集體挨餓,時間一長,什么事都有可能干得出來。

  高價買糧?

  笑死,除了白河領,其他地方根本就不可能買到糧食。

  出了三河城往南,是在去年剛吃進了大批流民的鏡鐵領。

  人家鏡鐵伯爵都缺糧呢,隔三差五就派使者到三河城來收購糧食與麥酒。

  往東,是飽受戰爭蹂躪的王冠領地。

  雖說與三河城挨得比較近的幾塊領地已逐步開始恢復生產,可最快也要到今年秋季才能出售余糧。

  這兩個多月的時間都夠三河城市民餓死三四遍了。

  往西,是同樣遭受多輪戰火洗禮的各大中小貴族領地。

  在去年秋季,這些領地或是被叛亂流民洗劫一空,或是遭到了另外兩大公爵的‘精耕細作’,能養活領地上原有的人口就不錯了,根本不可能有余糧出售。

  往西南方向去,谷地公爵的直屬領地肯定有余糧。

  那片地方雖然山高谷深,糧食畝產與肥沃的沼地公爵領完全比不了,但多少都能有點余糧。

  可人家憑什么賣給三河城呢?

  上次谷地公爵的使者途經三河城,那可真就是途經,還害得市議會的議員們白期待了一場。

  于爾根迷茫了,而后他做出了一個絕大部分人都會做出的選擇。

  那就是擺爛。

  既然各方勢力的矛盾無法調和,既然城市的問題無法找到有效答案,不擺爛還能干什么呢?

  他站起身,正了正市長的墨綠色袍子,而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會議廳。

  事已至此,還是先回家吃飯好了。

  三天之后,兩條商船抵達三河城,立刻就為城市帶來了新的風暴。

  原因無他,只因為船上搭載著來自王室的使團。

  由于三河城特殊的地理位置,過去王室使團造訪三大公爵時都會選擇在碼頭停泊休憩。

  可由于現在的北境局勢,偽裝成商人的使團剛一表露身份,立刻就在城內掀起軒然大波。

  國王莫里斯不是正被沼地公爵堵在琥珀港里頭嗎?怎么還有閑情逸致派出使者?

  知情的市民議論紛紛。

  有人認為王室這是想聯合另外兩位公爵,一同圍攻風頭正盛的沼地公爵。

  這一猜測立刻就得到了大部分市民的認同。

  但有少數懂政治的市民認為,這支使團大概率是奔著白河領而來。

  王室這是要正式冊封林恩為白河伯爵了!

  就在市民們猜測議論之際,市長于爾根已經攜城市高層集體抵達碼頭,熱烈歡迎王室使團。

  雖說沼地公爵正與國王進行激烈的物理交流,可這并不妨礙于爾根迎接來自琥珀港的高貴客人。

  琥珀港在商業上算是三河城的下游渠道。

  從三河城運往南境的貨物,都必須要先經過琥珀港。

  于爾根兼任皮毛行會的會長,他收購的那些高檔皮草更是極度仰賴這條貿易渠道。

  這次的使團里就有他在琥珀港的貿易伙伴。

  哪怕拋開政治不談,光從商業上考慮,他都必須要表明誠意。

  在一片祥和的歡笑聲中,于爾根將幾名主要使者迎進市政廳。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代表國王意志的宮廷伯爵在市政廳內莊嚴宣讀莫里斯的敕令。

  大意是,北境之主莫里斯正式賜予林恩白河伯爵的高貴頭銜,并加封他為王室北疆執行官,授予他征召軍隊、討伐叛逆的特權。

  同時,莫里斯還公開宣布沼地公爵違背了王室叛逆法,剝奪該逆賊一切特權與領地。

  繼續效忠沼地公爵的人和勢力都將被歸納為叛黨,對叛黨的任何掠奪都將視為合法。

  宣讀完敕令,布倫宮廷伯爵微笑看向臺下的一眾議員,高聲道:

  “恭喜你們,三河城從此自由了!你們無需再向沼地公爵這個逆賊繳納稅款,亦無需再派遣軍隊援助其叛逆行徑。”

  恭喜?

  一幫議員下意識地扯了扯嘴角,他們想笑卻笑不出來,想哭也沒有理由,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擺出個什么表情。

  其中尤以主教羅特吉的表情最為精彩。

  就林恩那個魔鬼般的盜匪頭子也能當伯爵?

  伯爵也就罷了,甚至還能得到王室執行官的職位?

  他憑什么?

  而且這不就和昆諾的預言全對上了嗎?

  那三方勢力真的結為了同盟?

  三河城真的會遭到谷地公爵的攻擊?

  現在該怎么辦?

  羅特吉的大腦有些宕機。

  其實不只是他,大部分議員的大腦都宕機了。

  莫里斯的這份敕令,不僅給林恩授予了合法合理的頭銜,還剝奪了沼地公爵的特權與領地。

  雖然這看起來似乎沒有太多影響。

  可若是三河城還懸掛著沼地公爵的金鹿旗,那么任何人攻打城市都將被視為合法。

  這才是議員們最為恐懼的。

  最終還是市長于爾根站出來替一眾議員解圍,他起身彎腰,擺出個請的手勢:

  “伯爵大人與諸位使者遠道而來,是為了將陛下的福音傳遍北境,我已經備好豐盛的晚宴,還請諸位隨我前去餐廳。”

  但于爾根也不過是下意識地在執行市長的使命。

  他的腦海里同樣一團漿糊。

  在晚宴上,他機械性地說完開幕致辭、機械性地為使者們敬酒、再機械性地將羊肉切割成塊塞進嘴里。

  “話說,你們三河城的城墻上不是還懸掛著金鹿旗嗎?為了表明你們對王室的忠誠,我認為你應該盡快派人將其摘下。”

  直到布倫伯爵的話語在于爾根耳邊響起,他才總算恢復點理智。

  隨后他仰頭痛飲,一杯猩紅的葡萄酒下肚,于爾根徹底清醒了。

  “抱歉,布倫先生,這面旗幟我不會摘下,三河城永遠都會忠于金鹿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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