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3【人和事,都已改變】

　　下午放學，鄭鋒跑去教室門口，等著邊關月一起走。

　　邊關月卻提著書包，來到陳貴良那邊：“什么時候參加復賽？”3

　　陳貴良說：“一月中旬，還有半個多月，應該是寒假期間。”

　　“祝你拿一等獎，”邊關月握拳說，“加油！”

　　“謝謝。”陳貴良笑道。

　　“再見。”

　　邊關月故意轉身之后再揮手，似乎只要這樣做，就能顯得她跟陳貴良關系并不親密。11

　　302幾個兄弟圍過來，他們中午已經看過復賽邀請函。但那是跟其他同學一起，此時卻要重新看一遍，體現專屬于室友的熱情。2

　　他們簇擁著陳貴良去食堂，一邊走一邊聊新概念大賽。

　　“這里有直達魔都的火車嗎？”徐海波問道。2

　　李玉林說：“沒有吧，應該要在蓉城轉車。”

　　楊浩說道：“我爸媽每年出去打工，都是在蓉城轉車。”

　　謝揚笑道：“陳大俠，你別坐錯火車了，一覺醒來看到戈壁灘。”18

　　“要買幾條有口袋的內褲，把錢都放在內褲里，我爸說火車上很多小偷。”29

　　“不能喝別人的飲料，里面說不定有迷藥。”19

　　“…”

　　幾個室友都來自鄉鎮農村，誰也沒坐過火車，甚至沒有離開過本市。4

　　他們渴望外面的世界，有著各種各樣對未知遠方的幻想。

　　這次陳貴良即將遠行，就像代替他們踏上旅途一樣，如同老媽子反復叮囑注意事項。2

　　吃過晚飯，陳貴良回教室做卷子。

　　陶雪估摸著時間溜達過來，兩手空空并沒有帶蘋果。2

　　“大侄子，我又來啦。”

　　“雪姨好。”1

　　陶雪在秦珊珊的座位坐下，趴那里看陳貴良做題，猶猶豫豫兩分鐘才問：“你知道今天是什么節日嗎？”

　　“什么節日？”陳貴良真沒關注這個。

　　陶雪取笑道：“笨蛋，今晚平安夜啊，你連這個都不知道。”6

　　陳貴良這才意識到，自己該送圣誕禮物了。

　　雖然他對圣誕節沒啥興趣。3

　　這玩意兒，無非就是古羅馬的冬至節，因時間久遠而出現誤差。最后被借殼上市，變成耶老爺的生日。61

　　陳貴良說：“下個月初的萌芽雜志，會公布新概念作文大賽評委名單。你選兩個最喜歡的作家，各買一本他們的代表作。”

　　“買書做什么？”陶雪問道。

　　陳貴良說：“遲到的圣誕禮物啊。之前答應幫你搞一個簽名，現在可以幫你搞兩個。”1

　　“你進復賽啦？”陶雪驚喜道。

　　陳貴良拿出復賽邀請函：“今天收到的。”

　　陶雪拿著邀請函看了又看，興奮得站起來：“哇，大侄子你太厲害了！”1

　　“這個圣誕禮物還不錯吧？”陳貴良笑問。

　　陶雪高興道：“算你還有良心。”

　　文學少女，很好打發的。17

　　陶雪又問了一些大賽相關事宜，便喜滋滋地回自己教室。

　　她拿出手機，想給邊關月發消息炫耀。12

　　但短信內容寫了又刪，改來改去最后還是作罷。1

　　陶雪離開之后，陳貴良也快速溜走，直奔校外的學習用品兼禮品店。

　　手鏈、發夾、耳環、梳子…很多女孩子的玩意兒，布林布林的特別好看，其實大部分屬于塑料和玻璃制品。7

　　陳貴良挑了半天，也沒遇到中意的。

　　算了，時間倉促，隨便買兩件吧。

　　“這個筆記本，還有鋼筆，用禮品紙包一下。”5

　　“要什么樣的禮品紙？”

　　“素色一些的。”

　　陳貴良還借來店里的馬克筆，在筆記本扉頁特庸俗的寫一句話：祝邊關月同學圣誕快樂，天天開心！

　　兩件禮物，都是店里的精品。1

　　筆記本帶著皮殼，5塊錢一本。

　　鋼筆是英雄牌子的，28塊錢一支。11

　　晚自習結束之后，整個校園都有點瘋狂。

　　其實就是年輕人瞎蹦跶，平安夜什么的，不過是趁機狂歡的借口。

　　鬧得也不過分。

　　有人用教室里播放英語磁帶的收音機，放著亂七八糟的歡快歌曲。4

　　有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在學校廣場嬉戲打鬧。

　　還有人趁著夜色，不知藏哪兒鬼哭狼嚎，時不時還能迎來附和聲，此起彼伏就像狼群在傳遞消息。8

　　學校懶得管，反正折騰半小時就結束了。

　　適時的釋放一下壓力，其實對學生有好處。

　　“邊關月！”

　　陳貴良在下樓時把邊關月喊住。

　　“什么事？”

　　“我問一下，如果去魔都參賽，該在蓉城哪個站轉火車。”

　　“我也不知道，今晚打電話幫你問問。”

　　兩人站那兒瞎聊著，鄭鋒等得有些焦急。6

　　見同班同學差不多都走完了，陳貴良才拿出禮物說：“提前一天，祝你節日快樂。”

　　“謝謝！”

　　邊關月驚喜不已：“我…我還沒給你買禮物，明天中午就去選。”1

　　“不用，”陳貴良說，“你非要回禮的話，就期末考試之后，陪我一起去買小貓。我答應奶奶要給她買貓作伴的。”13

　　邊關月道：“那我正好給外公外婆也買一只。”1

　　鄭鋒在旁邊催促：“邊關月，再晚就錯過末班車了。”9

　　“再見！”邊關月揮手。

　　“再見。”

　　邊關月把禮物放進書包，腳步都變得更加輕快。

　　鄭鋒心里極為難受，他打算從明天開始，不陪邊關月一起上學了。36

　　以前他還覺得自己有優勢，但現在陳貴良越變越帥，而且還要去參加新概念作文大賽。

　　他一下子就自卑起來。1

　　兩人坐車來到小巷外，鄭鋒指著路燈說：“已經修好了。”1

　　邊關月道：“上個星期，我舅舅回家一趟，跑去街道辦拍桌子罵人。第二天就把路燈修好了。”3

　　鄭鋒猶豫再三，說出自認為浪漫又決絕的話：“路燈亮了，我也不用再送你了，以后你要學會一個人回家。”33

　　邊關月：“…”3

　　“再見。”鄭鋒痛苦轉身。7

　　邊關月想了想，喊道：“謝謝你。祝你找到更好的女孩子！”31

　　這一瞬間，鄭鋒眼眶濕潤，仿佛世界已經毀滅。27

　　可惜大冬天的也沒有雪花，否則唱一曲一剪梅還挺應景。23

　　邊關月回到家里，直奔臥室，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紙。1

　　漂亮的鋼筆和筆記本，還有扉頁上的祝福語，邊關月拿在手里越看越喜歡。

　　她給鋼筆汲了墨水，在嶄新的筆記本里寫道：

　　“2003年12月24日。陰。”3

　　“已經兩年沒寫日記，今天正式恢復…”19

　　“爺爺奶奶在另一個世界，肯定也希望我過得開心吧。自從轉學之后，換了全新的環境，我好像變得開朗許多…”1

　　“我還交了幾個新朋友。雖然調座位以后，王思雨沒再坐我前排，但她經常約我周末一起玩。她是很瀟灑的女孩子，大大咧咧，偶爾說話會得罪人。不過我喜歡這種性格，喜歡她的直來直去…”3

　　“吳夢外冷內熱，跟我有點像，她是我現在最好的朋友…”2

　　“鄭鋒有時候很煩人，但他沒什么壞心思…希望有一天，他能收獲真正的愛情…”8

　　“陶雪是個小壞蛋。我知道她怎么想的，也知道她為什么要我的電話號碼和QQ。我可不會讓著她…”39

　　“我可不是嬌滴滴的女王！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陳貴良…嗯，以后再寫他吧，今晚該睡覺了。”27

　　轉眼到了元旦。

　　沒有放假，晚自習改為元旦晚會。

　　劉淑英、高瞻兩口子親自到場，同學們輪流表演節目。7

　　就在搬桌子騰地方的時候，陶成鋼打來電話。

　　陳貴良走去樓道里：“喂，鋼哥。”

　　陶成鋼說：“今天五部委的專項行動，在網上沒見有什么動靜。但17577論壇關站了，我用QQ聯系站長殘影，這家伙一直不回消息。打他手機直接是空號。你說他是不是被抓了？”1

　　“真要被抓了，還有時間去注銷手機號？”陳貴良笑道，“他肯定是被嚇得玩失蹤。”3

　　“也對啊。”陶成鋼也很怕，思考能力有所下降。

　　陳貴良問道：“今晚深淵私服的在線人數怎樣？”

　　“還行，元旦節放假嘛。9000多人同時在線，我今天又開了一個新區。”陶成鋼說。

　　“居然還比以前漲了？”

　　“我一直在尋求跟網吧合作，還親自開車去隔壁兩個市。”

　　“你玩地推啊。”

　　“地推？”5

　　“就是地面推廣。”

　　“有什么辦法？網上不敢再宣傳，只能在現實里想法子。等把周邊幾個市跑完，我打算再去省城。”

　　“那真是辛苦了，把我的分成降到20%吧。”1

　　“不缺你那幾個點，等著分錢就是。好了，掛了。”

　　“元旦快樂。”

　　“元旦快樂。”

　　陳貴良回到教室，謝揚大喊：“你狗…你快點過來，晚會就要開始了！”1

　　高瞻靠著窗戶抽煙，不怎么參與晚會。

　　他老婆劉淑英說：“還有十天，就是期末考試。到了下學期，你們的學習任務更緊張，周末的假期也會更少。在高考之前，這應該班上的最后一次晚會了…”

　　“今晚不談學習，大家開開心心玩，明天再抓緊復習知識點…”

　　“有一個同學，他最近表現不錯。雖然連續兩次考試，他的成績都相較以前有所下降。但他沒有再違反學校紀律，而且上課也非常認真。他還要去參加新概念作文復賽，我們預祝他取得好名次！”3

　　“啪啪啪啪！”

　　一陣掌聲響起，全班學生都看向陳貴良。

　　除了李君。

　　劉淑英笑著喊陳貴良的外號：“陳大俠，你來帶頭表演一個節目。”3

　　“啊？”陳貴良瞬間傻眼。1

　　劉淑英招手說：“快點過來。可以唱一首歌，實在不行就詩朗誦。”3

　　上輩子的陳貴良，雖然經常被朋友拉去商K，但唱歌始終五音不全要人命。5

　　既然是獻丑，那就唱什么都無所謂了。1

　　還是那句話，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2

　　陳貴良走到騰了桌子的空地：“兩位老師好，同學們好，我唱一首劉德華的謝謝你的愛…嗯，川話版。”13

　　沒有麥克風，沒有伴奏，就那樣干唱。

　　“不要問我，一生曾經挨過多少刃。你不懂我傷有多森吶。”13

　　“要剝開傷口總似黑殘忍，勸你莫做那個神戳戳的人啊。多情暫且爆劉繼芬，爆劉繼芬吶…”19

　　全班同學聽得發愣，隨即哈哈大笑。

　　就連李君都在拍桌子笑。

　　邊關月更是笑得趴桌上直不起腰。

　　一曲唱完，陳貴良面不改色，嚴肅正經的鞠躬下臺：“謝謝，謝謝大家捧場。”

　　劉淑英哭笑不得：“唱得很好。趕緊下一個節目。”3

　　晚會是排了節目的。

　　而且有的節目質量極高，比如此刻的羅密歐與朱麗葉選段。6

　　班長李銳演羅密歐，學霸吳夢演朱麗葉。

　　兩人全部使用英語臺詞，甚至帶著倫敦腔。而且情緒飽滿，演技炸裂，吊打后世的小鮮肉。10

　　說實話，現場效果挺震撼的，仿佛在看正規話劇表演。4

　　全班都被震住了！

　　排過的節目只有幾個，劉淑英隨機點名，穿插臨時節目進去。2

　　最扯淡的是徐海波，他被點名之后，實在不知該唱啥，急中生智唱起了國歌。5

　　李玉林倒是早有準備，甚至帶來自己的破吉他，彈唱一生有你獲得熱烈掌聲。2

　　“邊關月，你也表演一個節目吧。”劉淑英道。

　　邊關月并不扭捏，走過去說：“李玉林，能借一下吉他嗎？”

　　“給。”李玉林連忙捧出去。

　　陳貴良一下子有了記憶，上輩子也是元旦晚會，邊關月也被點名唱歌。3

　　但她不愿意唱，表情冰冷坐在原位，把氣氛搞得有點僵。

　　還是高瞻老師打圓場，用俄語唱了一首蘇聯民歌。4

　　變了。1

　　人和事都改變了。5

　　邊關月大大方方走到空地，抱著吉他彈唱起來：“我的小時候，吵鬧任性的時候。我的外婆，總會唱歌哄我…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38

　　私下聊天的聲音消失了，全都靜靜聆聽邊關月唱歌。

　　這一刻，她仿佛在發光。3

　　唱功專業，而且天賦極強，能唱出跟孫燕姿略有不同的味道。11

　　吳夢聽到一半，忍不住低聲對李銳說：“她學過聲樂的。”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