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的天氣一向炎熱。
最近幾年,一年中熱的時間更是越來越長。
窗外烈日炎炎,花圃里的樹木都被照得有點發蔫,屋內因有空調,倒還算涼爽。
午飯時間,衛綺冬坐在辦公桌后面,正在喝一份陳皮檸檬茶,目光還沒有離開電腦。
她長發雪白,外貌卻只有二十六七的模樣,眉尾太高,天然帶了幾分煞氣,鼻梁英挺,骨相深邃。
而且,她膚色略深,色近古銅卻很均勻,膚質很好。
“衛大姐,你突破禁忌之后,肉身居然也回轉到年輕的時候了?”
電腦視頻中,一個供在桌上的黑白照片,正在說話。
衛綺冬平和道:“我原本就青春長駐,保養得很好。”
“你那一脈法術,上限雖高,終屬左道,即使突破,肉身也還是老態龍鐘吧,第二神魂,倒是選了個很年輕的照片。”
鶴來哈哈大笑,不以為意。
衛綺冬晃了一下茶杯:“我茶都快喝完了,你還沒開始說正事。”
“哈哈哈,我心情太好,最近跟人聊天,總沒有以前那種急迫緊湊了。”
鶴來說道,“那就講正事,申城那邊,之后一段時間,你可能要幫著照看一點。”
“我會把那邊的匯報渠道,跟你這邊對接,如果有什么重要事情,你可能要親自過去坐鎮。”
衛綺冬眉頭微不可察的提起一點,認真道:“申城,不是秦思在負責嗎,他犯錯誤了?”
“那倒沒有。”
鶴來解釋道,“你這個學生,辦事還是很有擔當的,也很周密,就是因為他辦得好,最近才可能有個工作調動,要送他去突破。”
衛綺冬神色松緩一點,道:“以他的修為,已經到了可以沖擊禁忌的階段了嗎?”
鶴來一提到這事,臉上的笑容就抑制不住。
黑白照片飄出一縷煙氣,卷起旁邊的文件,把封面翻開。
衛綺冬定睛一看,發現是一個突擊隊提交的金三角任務詳情報告。
這件事,她最近倒也聽說了,宣傳集市,縱橫捭闔,大軍橫推,拔除毒瘤,干得著實漂亮。
而且又是那位小楚顧問帶隊。
可惜,聽說那人是個不愛坐辦公室的性子,經常神出鬼沒,否則,早該想辦法給他升職了,天天就掛個顧問名頭,總還是有點別扭。
衛綺冬心中對此,很是惋惜,但目光看到任務報告最后那幾行時,不禁嗆咳了一聲。
“洞天…咳,那座洞天遺址,真有這個效果?!”
“天舒和云谷將軍,都確認過了,那座洞天甚至能幫已經入了禁忌的人,化解反噬。”
鶴來喟然道,“大禹龍碑,洞天遺址,都將歸國,雖然大禹龍碑的用法,還有待我們開發,但是光洞天已經發現的這種用途,已經樂得我想要敲鑼打鼓。”
衛綺冬深深的理解了,這老東西今天怎么有空跟自己扯閑篇。
她自己現在也是滿腔傾訴欲,想要找人來分享一下。
但是這種消息,目前能分享的人,也著實不多。
“敲!”
衛綺冬一拍桌子,“我這就去喊舞龍舞獅的,到我們門前來表演,曲子都奏起來,歌舞都跳起來。”
“我們嶺南這里,最不缺搞這些傳統表演的!”
鶴來忙道:“這樣搞,有點突兀吧?”
“突兀什么?”
衛綺冬眸子里面,如有兩點燦亮光芒,“我今天喝茶喝高興了,慶祝我自己突破禁忌了,不行嗎?”
“反正外面,大致也能猜到我們這幾個老朋友的進程。”
“我就拿這個名義來慶祝!”
鶴來頓了頓,笑道:“以你的作風,搞這種事,倒也正常。”
衛綺冬站起身來,在桌子旁邊踱了幾步,臉上雖只微笑,實已滿腔都是喜悅。
“九十年代,我原本就在申城負責特異案件,那邊現在應該還有不少我的老部下,由我幫著照看,絕對沒問題。”
“你跟秦思說,讓他不要有心理負擔,不,我之后自己打電話,跟他聊一聊。”
鶴來說道:“卻也不用那么急,他還要調整一段時間。”
衛綺冬點頭,忽然雙手撐在桌面上,湊近了電腦。
“你們江淮那個靈界通道,一直在搞基礎建設和種植,還沒有嘗試向外開拓吧?”
“有洞天之助,不久之后,我們人手充足了,或許可以嘗試把那塊地盤擴大,要解決溢出區和特殊案件頻發,這才是治本的辦法。”
鶴來的照片,面露沉吟之色。
“我多次以靈界那片樊梁地為中樞,向四面飛行偵察。”
“靈界的情況十分特殊,深層區所對應的范圍,就連天空都好像禁區一樣,對我們人類很不友好。”
“嶺南西半部分,在靈界對應的區域,就有不少是深層區,可謂千谷萬壑,群山坐落在深淵之中,很不好惹。”
鶴來的神色,很是凝重。
“我還嘗試過在靈界向北飛,也有一些怪異的情況,比如申城對應的那片區域,按理來說,應該是淺層區。”
“可是,我朝那邊飛的時候,居然差點迷路了。”
衛綺冬一聽,表情也嚴肅起來。
“難怪秦思暫離,你就要我去照看那邊。”
她想了想,“聽說小楚挺喜歡旅游的,要不然,邀請他也去申城玩一玩?”
鶴來眼神偏了偏,道:“這個,最近不太方便,他隨洞天回來之后,總得跟親友們聚一聚。”
“聚過幾天,他就要去別的地方了。”
衛綺冬瞧著這個老朋友的模樣,心中微動,想起武庫中,動不動就多出一大批資料。
看來,小楚出門旅游這件事,其實也不那么普通啊。
“懂了。”
衛綺冬說道,“那就交給我吧。”
“只要我還沒死,絕不會讓申城出什么大事。”
鶴來的照片,眼神古怪的結束了這一通視頻對話。
他想來想去,總覺得老朋友最后那段話,有點不吉利。
用小年輕時興的話來說,像是在給自己插旗一樣。
“嗯…”
鶴來沉吟之中,從照片上分出一縷煙氣,又抽出三根新的線香出來。
找了找嶺南的方位,把三根香插在桌上,面朝嶺南。
“也罷,不管怎么樣,我先給你拜一拜,負負得正!”
黑白照片念念有詞,過了片刻,整個照片彎了彎腰,對三根新香的方向一拜。
拜完之后,他眼角余光覺得不對。
照片緩緩轉向。
只見楚天舒站在門口,一只手伸在半空,靠近門板,要敲不敲的模樣。
“啊,我跟百歲哥聊天的時候,忽然想到,做了幾根藥香,看看前輩你要不要換換口味。”
楚天舒神色如常的走進來,把一小盒線香放在桌上。
鶴前輩是練法術的,聽說主修的那一脈,還是左道法術。
那偶爾想咒人,也很正常嘛。
看這個詛咒,儀式挺簡陋的,估計不是用來下死力氣咒殺敵人,可能是哪個下屬,背后偷偷說壞話,被他給咒一下子吧。
“我那邊約了二爺爺、云谷他們一起吃飯,那就不打擾前輩的公務了。”
楚天舒笑容自若,轉身離開,臨出門前,擺了擺手。
“過兩天,我還要出門旅游,正好提前道個別。”
鶴來很是糾結了一會兒,想著要不要解釋一下。
總覺得自己的形象,會在這個特別靠譜的晚輩心里,變成什么奇怪的樣子。
但是剛才,本就是一時心血來潮,特地解釋,又有點太刻意了。
鶴來沒有機會想太多,新的公務,就送了進來。
等他忙完了手頭上幾件事情,已經是兩天之后,才又想起這件小事。
“天舒他…”
文員說道:“楚先生已經出門了,今早離開的。”
鶴來心中暗嘆一聲,罷了。
反正,自己的真實形象,每時每刻都是又大度,又穩重,總有機會扭轉回來的。
而在此時,吃飽喝足,睡了一大覺的楚天舒,正走在鄉間的小路上,開門回了家。
進了家門,把門關上的一刻,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見。
青山綠水,小船漁歌。
楚天舒走在一條大河邊,遠遠聽到河面上漁人的歌聲。
漁夫們挽著褲腿,衣服上多有補丁,用細麻繩扎著發髻。
“生在水,長在水,捉來大魚養兒嘞!”
“養得孩兒兩三丈,入水捉蛟,水齊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