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十一面觀音像的底座,被抽開了一塊石板,露出一個黑洞洞的暗格。
楚天舒的手掌虛抓一下,內力把里面的幾卷書吸了出來。
順便吸出來的,還有數十只芝麻大小的毒蟲。
“嘖!”
楚天舒眨了下眼睛,瞳孔有一瞬的紅亮,用目光中的念力,把那些毒蟲燒死。
小小的毒蟲,當空一亮,就像是數十點小火星,隨即泯滅。
被帶有醫者屬性的念力滅殺,這么小的毒蟲,居然還能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腥臭味道。
可見這些毒蟲活著的時候,體積雖小,毒性卻異常驚人。
“這慶圣寺的各級院落,建的壁壘分明,階級森嚴,況且本來就是他們的老巢。”
“你說慶圣和尚怎么想的,居然還為這些書,搞出機關暗格,密布毒蟲陷阱,藏在這里?”
楚天舒嘀嘀咕咕,翻開書看了幾眼。
果然是一些隨手記錄的心得感想,都是關于第八識境的研究。
“也許是那老家伙閑極無聊,給自己準備的趣味吧。”
蕭涼懶懶散散,雙手環抱,靠在旁邊的墻上。
“我在彭城的時候,也經常會把某些劍法心得,藏在一些亂七八糟的地方,還有的時候,直接刻在水里石頭上。”
“有時候我的門人拿到這些東西,就非常高興,比在藏書閣里看書的時候,興奮的多。”
蕭涼搖了搖頭。
“可明明從內容上來說,藏書閣里那些大部頭,也有一些內容,跟我留在外面的心得手記,是差不多的。”
楚天舒笑道:“書太厚的話,翻閱起來,難免會有點不走心。”
這甚至不是因為那些弟子不夠認真,而是因為人的意識,本來就有這樣那樣的短板。
對體量大的書,就算抱著很熱情的心態去研究多遍,有時候忽然想起來,再去翻看,也可能發現,原來有哪一段的趣味,當初居然沒察覺。
楚天舒從小就在磨性子,巫醫方面的主要教材,也只是那么一本書而已,但到了成年之后,依然不時翻看,如妙手偶得。
這方面,他也深有體會。
蕭涼看著他:“說起來,之前聊武學的時候,我就發現,你的見識很雜,總是聯想很廣。”
“但還沒看出來,你對建筑布局,機關暗道,也有研究,居然這么快就能找到慶圣藏東西的地方?”
楚天舒:“那倒不是。”
“我只是眼睛比較特殊,人的視線,又可以比靈覺更遠,讓我能夠方便俯瞰全局,看到高手遺留的氣息。”
慶圣寺規矩嚴苛,階級分明這一點,也幫了大忙。
基本沒有太多別的和尚,會到慶圣和尚居住的這片地帶亂走、練功、爭斗。
所以這里的氣息,也沒有那么多干擾。
楚天舒在高空,一眼就看出慶圣和尚殘留氣息最多的幾個重要地點。
暗格這幾本書,傾注了老和尚的心血,更是顯眼得很。
這座大殿里,只剩下楚天舒慢慢翻書的聲音。
過了片刻,楚天舒有點古怪的聲音響起。
“要想入第八識境,要心境空寂?”
無悲和尚那種,顯然只是被慶圣和尚指點帶入的,大概也只有邁入第八識境的一小會兒,短暫的心境空寂而已。
但慶圣和尚,是自己逐漸摸索出來的。
他顯然需要很多次,進入那種心境狀態。
蕭涼一劍擊退四大強敵時,只有慶圣和尚,半點也沒有被迷惑。
多半是這老和尚,下意識的進入了那個狀態。
這種心境,在戰斗中其實是一種很好的素質,可問題是…
魔慧僧:慧根破戒,肆欲入魔。
半生欲得人主之位,半生又貪法主之尊。智慧不思人情,貪火不知自燔。
特性:魔識逆轉生。
佛曰,肉胎初誕,有一點先天慧光,識念下降,化而為人,分化為七情六欲,億萬雜念。
魔慧僧以魔道極變,悟通逆轉之法,于生死一線之際,能使七情俱焚,六欲返火,畢生念頭倒轉合璧,化為先天慧光念力,爆發大念力威能。
愈近于死,念力愈熾!
魔慧僧,就是慶圣和尚。
楚天舒早知,魔道可能善于爆發心靈潛能。
但,目前斬殺的幾個得道境界魔道邪靈,也只有慶圣和尚,直接把這個魔道特色,凝聚成了自己的邪靈特性。
然而,從實戰來看,這和尚并沒有來得及靠腳踩生死一線,進行慧念爆發。
楚天舒已經在加速的時感中,把他徹底干死!
魔識逆轉,空寂絕情。
這兩種都是極好的戰斗素養。
可是慶圣,前半生走前一種,近幾年又走后一種,互相牽扯,反而成了使他敗亡的部分因素。
否則,就算扛不下那一劍,至少也會有極強力的反擊。
“貪火不知自燔…原來是這個意思。”
楚天舒呢喃兩聲,耳朵一動,聽到寺廟外的動靜。
蕭涼也向外看去,邁步走出這座大殿。
大殿外是一座廣場,遠遠能看到,廣場更前方的正殿偏殿之間,有一些和尚的尸體。
慶圣寺的高手,大多都已經派到戰場上去。
但楚天舒他們來的時候,依然斬殺了一批想要結陣的邪人。
現在正有大批衙門捕役,小心翼翼的繞開那些尸體,趕到這片廣場上。
“呵,竟然不是讓禁軍趕來探看,而是讓衙門捕役過來,看來領頭的是個文官。”
蕭涼話音剛落,就見一個高冠朱衣的中年文士,策馬而至。
“彭城侯!”
文士臉色一變,翻身下馬,恭敬的拱手拜道,“下官高敏,見過侯爺。”
蕭涼雖是南朝封的侯爺。
但以他的實力,北朝文武真見了面,也得認他的爵位。
“高敏?”
蕭涼端詳少頃,“原來是你啊。”
楚天舒問道:“高家人?”
“不是那個高家的,他們家以前反而跟高家有些過節,不過高老太君倒是很欣賞他。”
蕭涼說道,“這人曾經修繕律法,在民間官聲不錯,你別殺他。”
楚天舒一滯:“我又不是什么殺人魔王…”
蕭涼也知道他善惡分明,本意就是提醒一下,眼前這人并非惡人。
不過這么說出來,好像味兒是有點不對。
“咳!”
蕭涼立刻大聲道,“高敏,你且聽真。”
“慶圣寺伙同獨孤絕,勾結南朝蕭、侯兩家,妄起戰事,殘害濟陰郡百姓,所作所為,人神共憤,罄竹難書。”
“凡我九州子民,見此惡賊,不殺之,不足以平我等胸中惡氣。”
“楚天舒楚兄在濟陰邀戰,那五大首惡赴約,已盡數被我等誅殺,朝廷將來,如何自處,你們好生思量!”
他這么大的聲音,何止是高敏聽的真真切切。
就連慶圣寺外,也有人能聽得清清楚楚。
眾人都被這個消息砸得一陣頭暈,驚疑不定。
高敏的臉色更是精彩,忽青忽白,顏色都很純粹,顯出高深的內功修養。
“這這,侯爺,我們…”
“看起來,你們需要一些時間消化這些消息。”
楚天舒露出笑容,“但是如果讓慶圣寺各地的產業,先消化了這些消息,恐怕對大家也不是好事。”
高敏神色一緊,強自鎮定下來:“請尊駕明示。”
“我沒有什么明示,暗示,只有一個要求。”
楚天舒笑容淡去,“濟陰郡遭此橫禍,兩邊朝廷雖非主犯,也有很大責任。”
“我要你們施粥之后再放糧,讓當地大家全都能夠吃飽,重新安頓下來。”
“而且我也有朋友在北朝走動,不要讓我聽見說,你們是強征別的百姓糧食,送到濟陰去的。”
高敏心念一轉,已經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下官明白!”
高敏躬身一拜,“愿請二位蒞臨朝堂訓事…”
“我只看你們做的怎么樣,懶得去聽你們承諾保證。”
楚天舒身形一動,已飄然遠去。
蕭涼倒是笑了笑,扔給高敏一把手指長短的小劍信物,這才閃身而走。
二人回濟陰郡看了一眼。
戰事雖定,很多百姓卻已經背井離鄉,當地散亂的潰兵,三三兩兩,也還不在少數。
彭城劍士,山莊、深谷門人,都有心在當地幫襯一番。
周園道:“師父,師兄弟們也有百余個重傷的,近千輕傷之人,不適合長途跋涉,還要在此養傷。”
“他們牽掛親人,這邊的事既然了了,都想請師父回去看看,也幫忙捎個平安。”
楚天舒看著這個門人。
他本來就已是個成熟的木匠,這時候眉眼之間,倒也沒有太多變化,但神凝氣定,舉手投足間,多了點不卑不亢的風范。
這卻是當初那個必須為了生計點頭哈腰的老木匠,不敢奢想的。
“也好,那這里就交給你們,不要怕丟了面子,有力不能及的,要主動求助。”
楚天舒拍了拍周園的肩膀。
蕭涼笑道:“我就在這歇歇吧,我真沒你那個腳力了。”
“主要是功夫不同,對我來說多走走,反而有助于恢復傷勢。”
楚天舒笑起來,看向遠處。
“況且這天地之大,對我來說,處處都是新鮮的景色,只要沒有亂象擾人,散步賞景,閑思暢想,又有什么累的呢?”
蕭涼哈哈大笑。
大約是笑他年輕,對這些山山水水,市井城鎮,還這么有興致。
楚天舒是真挺喜歡游覽的,畢竟是十足十的古代風貌,卻又有著跟家鄉不同的發展。
他走了半個多時辰,回到谷中的時候,眼神卻略微有些變化,舉步快上幾分,身影模糊閃逝。
下一刻,他就出現在松樹面前。
“樹道友,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感覺谷中有強者激戰的氣息?”
松樹微微搖晃。
松樹的神魂有感,立即從遠處飛來。
楚天舒也是頭一次看到松樹神魂離體的模樣。
銀甲戰裙,一頭二臂,很正常的人形,英氣而不失嫻靜。
“你回來了!”
松樹神魂苦惱道,“之前有個人闖進谷里,好像是想搶走你們的功法典籍,還突然出手,襲擊小蘭他們。”
“我只從他身上扯下了一塊布。”
她把那塊黑布遞過來。
楚天舒伸手接過,仔細感受了一番黑布上的氣息。
“魔道功法?道家功法?”
楚天舒眉頭一蹙,想起了侯天淵和沈明來。
但這黑布上殘留的氣息,跟那兩個人的路數,也不完全一樣。
黑布忽然冒出一聲細響。
楚天舒手上一股青中帶金的罡氣,應激而發,把黑布裹住,幾乎像是凝凍在水晶石中。
然而那黑布,還是已經化成了黑色的粉末。
“竟然能當著我的面,咒殺一塊布。”
楚天舒眼睛微瞇,呵了一聲。
桂林十郡。
此地古稱十萬大山。
這里有險絕苦惡,堪為天下之魁的惡山惡水,卻也有山水明秀,冠于天下的好山好水。
靜謐江河如翡翠,遠望青山如隆玉。
道士站在山崖云臺上,鐵冠嵌玉如星,神態清雅,烏發長須斜飄,仙風道骨。
“莊之,你何必去招惹楚天舒呢?”
黑衣人站在他身后,恭敬道:“我沒想到,楚天舒和蕭涼都已經離開了,谷中居然還藏了一個得道的怪人。”
“既然明白自己不知底細,你就不能多點耐心嗎?魔道畢竟只是道的一部分,你別專修魔功,真把自己修得失智!”
道士輕聲道,“我方才毀掉布料時,感受到包裹布料的氣息變動,后者之精純,猶在前者之上,竟似不遜于我。”
“看來是楚天舒已經回去了,氣息如此強盛,只怕還是得勝而歸,就是不知,慶圣他們死了幾個?”
陳莊之說道:“我派人去探探。”
陳家本就應該關注此事,并不引人注目。
道士微微點頭。
“你最近不要擅自行動,對楚天舒這種人,不但不要與之為敵,也不要想搞什么捧殺算計,先遠離他,日后再說。”
道士說到這里,卻也有些欣喜,撫了撫須。
“我原本還擔心,待我此番修煉大成后,將來良才不多。慶圣那個老東西,本就修魔已深,我去悄悄看他,又見他這兩年心境不定,未必堪用。”
“那樣的話,我就只能造些法寶代替了,耗時太久,效果也未必能如人意,如今雖增強敵,倒也可能是好事。”
道士轉身。
“先去看看,新近請來的那兩位朋友吧,我瞧他們,多半還不太安分。”
二人繞過幾棟宮觀,有許多道士向他們行禮。
在這山頂平臺的中心處,卻有八口深井。
其中一口井里,正傳出震怒卻虛弱的聲音。
“老身自問,當今之世,已經沒有什么仇家,你到底是誰?”
“高家妹子,原來還不知他的身份嗎?”
另一口井里,傳出一個蒼老平和的嗓音。
“此人與黃某,同列南朝六宗,不過深居簡出,連我與他打的交道也很少,倒難怪你沒見過他真容。”
高老太君愣了一下。
“南方玄教師君,張通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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