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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琴心三疊枕骷髏

  楚天舒一步一步,走到三七身邊。

  只是手背觸到劍柄,三七已經歡樂的鳴響了一聲。

  元宰木然的看著那把劍,又抬頭看去。

  天空中,兩片面具也砸落下來。

  “五猖只是借出神力,并沒有徹底附身。”

  楚天舒手腕翻轉,輕柔握住了三七。

  “副印、正印、面具,它底子果然比另外幾個厚得多。”

  “但,被削了一次又一次,這些東西全失去,它也只是個躲著等死的殘廢了!”

  元宰想說什么,已被楚天舒瞬息出指,封住穴道,拎著往回飛掠。

  莊園內。

  劉焰旗軍服有些破爛,站在涼亭不遠處的另一段橋身上,側對著涼亭,也側對高墻上那個破口。

  他剛才被五猖神力騙了一招,轟入水下,倚天真解,又是在水分充足的地方,威力最能發揮。

  水下連串悶聲爆破,頗為兇險。

  更麻煩的是,他被濁流沖到了困鎖鬼王的那片范圍邊界處。

  當初在巴蜀,剛才在莊園,兩任最主要的信徒,都是死在劉焰旗劍下。

  鬼王一見他出水,就傾瀉出了濃濃的悲傷。

  字面意義上的傾瀉。

  浮空的鬼王,以白色酒杯收納琴曲音波,另一只手中,則持黑色的酒杯,杯口外傾。

  如云如煙的黑色水霧,從那酒杯中向下流瀉,流到半途,便隨風而散。

  楚天舒遠遠看到這一幕,扔下元宰,腳尖在湖水上點了一下,飛縱來到劉焰旗身邊。

  “小心!”

  劉焰旗立刻出聲警示,“之前在洛陽,就跟你說過,這鬼王有悲能傷人的手段。”

  “一旦被他勾起傷感往事,肉身便真的會出現傷勢。”

  歡能容人,悲能傷人。

  這是悲歡神力最基礎,卻也是最強勢的兩種用法。

  采集萬眾之歡娛,可以容納千百攻擊而無傷。

  挑動目標之悲情,立即傷心傷腦,傷身碎體。

  當初巴蜀那一戰,宛如噩夢,就是因為凡與鬼王為敵的人,根本沒看出,同伴受到任何攻擊。

  就只見同伴一發呆,身體忽然支離破碎,胸膛莫名破開,肢體無聲的斷裂。

  唯一驚心動魄的,竟然是鮮血嗞拉噴出的聲音。

  楚天舒離近了就看出來。

  劉焰旗臉上其實不斷有淚水滑下,雙手各持一把小劍,劍尖以奇妙的頻率顫動。

  那顯然也是一種演奏。

  以劍音,呼應著蔡山君的琴聲。

  “讓你們這么干耗著,也不是事吧,我試一下。”

  楚天舒提起十足的戒備,向前走了一步。

  這一步,好像跨越了天地。

  那同樣是一個黃昏。

  散功之后,反而氣色紅潤的老頭,穿了個襯衫,背靠在床頭柜上。

  “不行了,這一回是真要死了,不騙你啊。”

  老頭已經叮囑很多話,最后拿起旁邊的藥酒,嘬了兩口。

  玻璃酒杯本來就小,他這么嘬了兩口,里面琥珀色的酒水已經被喝的干干凈凈。

  “家里泡的酒就是好啊,以后你失眠,也可以來兩杯。”

  楚老頭笑著看向背對夕陽的年輕人,酒杯擱在腹部的被子上,眸中還有光,呼吸已絕。

  嗒!!

  背對著夕陽的楚天舒,后退了一步,按住心口。

  濃艷的血色,從他唇邊流下。

  劉焰旗驚道:“小楚…”

  “沒事。”

  楚天舒抬起眼來,面無表情,又抹了把唇邊的血漬,“這傷,主要是剛才被踹了一腳。”

  “被鬼王在我原本的傷勢上惡化了一點。”

  “但這根本不算什么,等我調息三分鐘!”

  楚天舒手上捻出一把銀針,迅捷無倫的插在自己胸前十幾個穴位上。

  這些針,可不是凡品。

  他也料到自己這回來京城可能會受傷,在洛陽的時候,就提前配了一些藥方。

  利用南華真解,把藥物里的元氣萃取出來,融入到銀針上。

  如今銀針刺穴,又有強大的體魄吸收這些藥效,止血消炎,補氣生肌。

  他吸一口氣用了一分半,吐一口氣,用了相同時長,確實就是三分鐘左右,傷勢已然無妨。

  “這鬼王還挺無賴的。”

  楚天舒雖然早聽當事人說過這鬼王特色,但真體驗了一回,才發現這能力確實挺離譜。

  剛才他體表無損,內力、心神、兵魂,全都沒有感受到有外來攻擊。

  頂多是因為,從鬼王制造的氛圍中,自動產生了某種聯想。

  結果,他的心臟傷勢,就真的加深了。

  也就是說,只要有悲傷的情緒,就會被鬼王打出無視防御的真傷。

  “還好。”

  楚天舒聽著琴聲,說道,“你們研究的這套手段,也真能克制它。”

  蔡山君原本就善于用樂曲操控敵人的感官。

  得到諸葛亮的原典之后,他的琴藝又大漲,遠遠超過了他在笛、簫等樂器上的造詣。

  加上有洞神寄居在他的古琴之中,他就想琢磨,以自創樂譜來對抗鬼王的手段。

  當年那一戰,鬼王可以說是手段盡出,也全都被蔡山君等人見證過。

  這可謂是真正的“事后”諸葛亮,要來專門算計這只鬼。

  琴心三迭。

  第一層,琴音如風雨,風雨交加,是悲嗎?

  不是,那只是空山無人,積云成雨,長谷來風,狂野自然。

  第二層,琴音如金戈,百戰百勝,是喜嗎?

  也不是,那是日積月累,山石風化,巨石滾落,與礦石相撞。

  第三層,琴音詭奇,如路遇虎骷髏,枕虎骨而眠,是悲是喜,是驚是恐?

  都不必,世上縱然有能吞噬猛虎,整骨吐出的巨獸,將我一并吞下,也不過是加上我這一份,繼續與這世界周旋。

  琴心三迭,從一般的寄情山水,漸臻于某種“與一切誕生和消亡都無關”的空靈曠達。

  好的琴聲,多半是心聲,可這不是蔡山君的志向。

  這是洞神的志向。

  要說悲,那些化身洞神的勇士、蠱女,困在洞中千百年,怎么會缺少悲傷,要說歡,也有過無窮的歡欣眷戀。

  但,在他們所對抗的鬼神已經消亡后,在歲月的洗磨之下,他們所向往的,只是還歸自然。

  這也正是洞神當初,幾乎能拼死鬼王的原因。

  蔡山君幫洞神梳理了心境,創出這一曲,正如鬼王的克星。

  鬼王攻擊別人的時候,或許只需要用一分力,就能夠無視十分的根基防御。

  而且這一分力,可能還不是它自己出的,而是從別人的心情中化用過來的。

  可是,當它跟這首樂曲對抗。

  鬼王用上一分力,蔡山君也只需要用一分力就能將之抵消,甚至可能用得更少。

  “老蔡是創曲子的,洞神是曲子的原型,這倆不可或缺,而我們站旁邊,頂多算是個揚聲器。”

  楚天舒說道,“你的揚聲作用,我幫你頂上吧。”

  “此處這么大動靜,京城應該也要亂起來了,你去解決。”

  劉焰旗是這方面的大行家。

  他處理各種組織亂象、政務風波,手段之嫻熟,就像楚天舒研究千醉翁的拳譜一樣從容。

  “那行。”

  劉焰旗說道,“等山君跟它耗得差不多了,也只有你,有足夠的強度,一舉把它鎮住、磨滅。”

  楚天舒點點頭,抬起三七劍,輕彈了一下劍尖。

  三七的吟嘯,逐漸呼應上了古琴的韻律。

  蔡山君一彈起這首曲子來,就忘情了,也不管外面究竟發生了甚么事情,就是一味的扣、彈、拂、撥、掃。

  樂章進入到了第三層。

  琴音叮叮咚咚,旋律輕盈跳躍,清奇,詭譎。

  夕陽緩緩沉下山。

  早已升起的月亮,之前不被看重,這時才被人發現,已經高居中天之上。

  莊園里的整個人工小湖,都變得更加寒涼。

  楚天舒單臂持劍,默運功力,劍尖即可呼應旋律,心中卻有點走神。

  “六把名劍,三把名刀。”

  “尤其那三把寶刀,還是曹丕讓人鑄造的,本來吸取這三刀六劍,我是準備用三七劍捅死曹伯昆。”

  “也算讓小曹隔代殺爹,成就一段如同刀劍界明星,霜之X傷那樣的佳話。”

  “想不到真打起來,是用拳頭把人捶死的。”

  楚天舒心中有一點小小的遺憾。

  鬼王太耐磨,干站幾個小時,也著實無聊。

  楚天舒又回憶起曹伯昆放任神力浸染全身后,施展出來的那些功夫。

  感覺其中很多,都是跟戲劇表演有關的。

  梨園之神,展現的手段比較偏重戲文中情情愛愛的那些部分,最后都引到憤怒這一項上。

  五猖神,相比之下,就要現實得多。

  不講究什么情情愛愛,情緒意境,就是單純的把戲劇相關的各種扎實功夫,做一個升華。

  把那些流傳已久的表演形式、刻板印象,跟真正的殺人法結合起來。

  形成一種既具有強烈特征,又具有實際效果的殺伐手段。

  挑飛兵器的手法,神出鬼沒的腿法。

  特別是腿功,戲臺表演中,唱是首位的。

  但對真正的名家而言,身法步伐,才是把觀眾帶入這個氛圍的基礎所在。

  特別是明清以來,不乏有一些習武之人,殺官犯事,藏身戲班。

  大江南北的很多腿法精義,都可以在戲劇身法的演變中,窺見一角。

  “經過五猖神的升華,這種身法腿功,其實已經超過武灶神的范疇了,比我學過見過的其他身法步伐,都要更好。”

  楚天舒尋思起來。

  “垂天神功練到現在這一步,暴烈速度的發揮,算得上酣暢淋漓,但沒有專門與之配套的輕功,也有點遺憾。”

  “過幾天回了老家,可以問問,有沒有厲害的輕功秘籍。”

  “梨神、鬼王、五猖都到手的話,就算先用來優化魔刀,應該也還有富余。”

  “可以用來優化一套輕功。”

  金剛定,縱橫印,垂天功,劫灰劍,魔刀法。

  要是再加一套輕功,就真是集齊“六”大要素,信手拈來,毫無短板的宗師了。

  錚!!

  蔡山君的古琴,忽然彈出一聲重音。

  楚天舒會意,調整手中長劍,重心壓低,盯緊了空中那個身影已變得虛浮的鬼王,驟然殺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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