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雪亞在鎮嵩軍里,積威甚重。
那些被他派人拉壯丁進來的,固然不敢當面對他有任何忤逆。
就算是那些老資格的主力,因過去經過幾次清洗,對他同樣唯命是從。
雖說這幫人肚子里,對于要去整修監獄的事情,不乏疑惑,埋怨,動作上卻不敢怠慢。
不過是半個多小時。
數百號人就涌到監獄里面,鏟地打掃,掄錘拆柵欄。
楚天舒這邊,又讓人把這七十七個幸存的犯人,帶到外面曬曬太陽,適應一下。
過一會兒,好給他們洗澡換衣。
監獄里的事情,忙到傍晚的時候,霍明也來了一趟。
楚天舒到監獄正門外跟他碰面。
殘陽的霞光,如天邊金鱗,橫壓于西方,闖入眼簾。
楚天舒有點驚訝的看著眼前的街區。
白日之下的洛陽,跟晚霞之下的老街,截然不同。
民宅屋舍門板,商鋪茶樓檐瓦,那些低矮,破舊的痕跡。
在披上了暗淡的天色,摻入了幾許暖黃的光輝之后。
顯出一種老而彌堅的輪廓。
那些平平無奇的黃土路,像是變成了一條條金燦燦的街巷。
遠近熙攘之聲,在這樣的景色下,也使人心寬。
霍明見他一踏出門來,就望著遠處,出了會兒神,也不打擾。
楚天舒回過神時,霍明才開口。
“我已經跟洛陽的同袍接上頭了,之后就用劉雪亞的名義,逐批把他們安插到各個部門。”
“但對整個豫西地盤來說,這人手方面,還是不足。”
霍明說道,“你這里的瘟神邪毒,也遇上了難題。”
“我回電報時,就提一下,讓總部派文員之余,也盡量調集一些醫生過來幫忙。”
楚天舒搖頭:“尋常的醫者就不用了,最好是能調一些術士過來。”
霍明感嘆:“我們那邊術士也稀缺啊。”
“那就先在這洛陽城里,打聽看看吧。”
楚天舒望著天色,思忖道,“這樣的地方,總該會有些術士的。”
霍明繼續說道:“陳家溝那三個老頭,現在非常積極,把陳學文看得死死的。”
“對陳家溝其他人,則把心態都鼓動的比較踴躍,我準備安排這些人,到鎮嵩軍各處去當教官。”
“在我們大批人手到來之前,有他們操練這些兵馬,也是一種變相的約束,省得這些兵繼續有機會惹事生非。”
“操練過程,也可以采集一下這些兵的情況,便于我們接手之后進行甄別,嚴懲、遣散、收編,各得其所。”
楚天舒說道:“都可以。”
霍明贊道:“你是怎么讓那三個老頭這么服帖的?”
“有時候,能讓人活,要遠比能讓人死,更有用。”
楚天舒摸出一根銀針,撥了撥針尖,道,“他們暗傷多,靠針法只是短期有效,但我另有一套硬氣功,可助他們導引精氣。”
“原本他們兩三年的壽命,如果學得好,可能延到五六年。”
“而且不用每天感受自己精氣衰退的那種空虛恐懼,這五六年里,他們可以維持一種盛年般的姿態,臨終七日,才會急衰。”
楚天舒說到這里,忽然想到。
“他們三個這么多年靠藥浴維持體力,對藥性的感觸,應該也很精深。”
“我寫了幾張方子,你讓他們幫忙把關,收這些藥材的時候,都要好貨色,送到這里來。”
修成食為仙的人,對一般的植物,哪怕以前沒有見過,甚至也能只靠嗅覺,分辨出有沒有毒性。
那三個老頭,其實年齡也有差異,本都是他們各自那一代的佼佼者,又靠陳家溝嫡傳的功夫精義,越老越精,壯年修成食為仙、逐漸養成觀音骨。
讓他們幫忙熬藥,配合把握藥性,掌控火候,正是絕佳的人選。
霍明自然答應下來:“這么說,你難道準備,最近都住在這里?”
“我已經讓他們在翻修那些房間,等翻修好了,住在這里一段日子,又有何不可?”
楚天舒拇指壓在食指上,按了按指節,眼神凌厲起來。
“我的藥,也許還不能立刻就對這瘟神邪毒有效,但我的手段可多得很。”
“且看我給它一樣一樣都嘗嘗。”
武灶神的超絕體魄威壓,三七神劍壓縮后的醫藥念力。
本該也屬于陰質,卻陰中化陽的兵魂。
潛力足以沖擊禁忌的垂天神功,練神化氣的縱橫簡印。
鬼門巫醫的歷代先人,可沒有這么好的條件。
哦,還有九九驚神劍意。
楚天舒在視野中喚出令牌,把之前到手的蛇之半身,先喂給了劍譜。
之前沒想到,蛇之半身可以直接砍死,虹之半身卻這么難殺。
本來還想湊個整,再去推演的。
推演完成。
功法:《九九劫灰驚神劍》。
一至三九劍意銳,四九五九百毒灰。
九九八十一煉后,鋒芒遙射云中雁。
楚天舒眼簾微垂,消化了一下推演修改的內容。
劫灰劍譜,原本的九九八十一煉,前二十七煉,各有差異。
后面的淬煉,卻只是在重復前面的二十七煉。
如今加上了蛇之半身的推演,雖然沒有得到操控“瘟疫之氣”那種特性。
卻多了以百毒淬劍的手段。
可以利用外界毒害之氣,助長劍意,壯大精神。
“百毒亦是劫灰…”
楚天舒看著這座夕陽下的城市。
“不錯,百毒亦是劫灰。”
就算這座城市,現在像一個巨大的牢房。
七濁橫行,百毒惡態。
在這層層劫灰覆蓋之下,還是有一些筋骨硬挺著。
只要霞光肯照下來,也有化腐為金的一點希望。
楚天舒忽然笑道:“小霍,你有沒有想過,親手參與造就一座金子那樣的城市?”
霍明困惑道:“怎么突然說這個?”
“我有個前輩,把一個時代稱為黃金,嘖,也太夸大了,我以前覺得老家穩中向好,但好得也挺一般的,并不值得多開心。”
楚天舒自說自話,“但剛才,我突然想到,其實,黃金本身也不是真的會發光的東西,只因它藏在土石里面,跟污泥有了對比,質感才格外喜人。”
“所以,只有破土取金的人,才能夠欣賞到第一抹驚艷。”
他張開雙臂,仰天沐浴陽光,聲音輕緩。
“那,讓我來好好享受一下吧。”
自身的衰頹念頭,才算得上幾分劫灰?
如果真的連眼前這種劫灰也堆積,去擊破。
那這一劍,何止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