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
汽車開到村里小路,放緩車速,楚天舒搖下車窗,看向外面。
春寒料峭,透進車里的空氣,涼爽宜人。
隔著河水眺望,家家戶戶的大門兩邊都換了對聯,門框頂上,貼著紅底金粉的福字。
有年輕夫妻也在家里的,二樓窗戶上,便貼著金童玉女。
還有的人家場院上,殘留著沒掃干凈的碎鞭炮紙,燃放過后的煙花筒子。
這些煙花筒子,把封泥和某些有可能殘存的火藥,都敲打抖落干凈了。
剩下一根根厚紙筒,送到灶臺留著燒火,比草耐燒,又比柴容易引燃。
很熟悉的年后場景。
開車到了自己家橋上,楚天舒推門下來,正副駕駛上的姚千樹和楚二爺,也跟著下車。
楚天舒帶著三七劍和一個包裹進門,就開始給自己家里換對聯,貼福字。
楚二爺輕車熟路的走到廚房里去,找了一包紅棗,蹲在土灶后面煮棗子茶。
姚千樹也在廚房里幫忙,用煤氣灶煮了一大鍋熱水,把碗筷都燙洗干凈。
大家忙得差不多的時候,李桃也到了,又陸陸續續來了幾個老人。
都是楚二爺的熟人,修旁門法術的老朋友們。
大家事先都在電話里面交流過,這時候進了客廳,一人一碗棗子茶。
楚天舒跟眾人打過招呼,就把自己手機開到視頻通話,找了個支架,支在桌上。
手機上顯示的,是尹風信的臉。
“不要看尹風信年輕,他在網絡上幫忙處理藥茶、香包之類的交易,已經積累了不少經驗。”
楚天舒笑著說道,“各位可以先跟他聊,也先適應一下這些基礎業務的氛圍,還有,可以學他在網絡上進行預熱。”
“等到藥房正式開業,大家就容易找準自己的定位,有了這份熱度,將來為自己挑選學徒,選擇面也更廣。”
楚天舒原本是準備過年之后,就把藥房的事情,徹底落實下來。
結果誤入靈界,好不容易回來,氣數條已經滿了。
這從整體上來說,當然是好事。
他擁有了在薄夜洲的這份影響力,日后的靈藥經營起來,肯定更為順遂。
也算是一種厚積薄發了,既然如此,索性就把各項預備的事情,做得更扎實些。
楚二爺開口道:“大伙愿意來,除了給我面子,總是對自家傳承,還有些放不下的地方。”
“有了煉神化氣,可以拓寬各自傳承的前途,開發出更多的用法,無愧先人,傳法后人,這話絕非虛言。”
“我已經成功練出了內力。”
楚二爺起身后退,凌空一指。
相隔一米左右,他那只茶碗里的水,忽然泛起輕微的漣漪,接著慢慢上漲。
原本只是靠近碗口,現在居然漲得有點超出碗口,水面鼓鼓囊囊的感覺。
楚天舒眼神一動。
他上回看到二爺施展內力,那個量還不大,效果也不明顯。
現在看來,二爺的內力特質,果然跟《垂天神功》大不相同。
每個人利用煉神化氣,從念力轉化過來的內功,都跟原本的念力屬性有牽連。
楚二爺這種,能讓液體體積膨脹的效果,大約是他那風水一脈的特質。
“看到了吧。”
楚二爺見到老朋友們臉上神情,心中更加高興。
“以前那些練拳的,老是說內功對身體的好處,不如練勁明顯。”
“可是現在,我自己感受起來,光是有了內功,身子骨就比從前輕快得多。”
眾人臉上頓時更加心動了。
旁門術士到這個年紀,誰身上沒點小毛小病的,那都是有苦自知。
而修煉內力的,只要不是陰毒邪功,或多或少,都能對身體有一點保養效果。
反正這群老人,也基本不可能要面對頻繁戰斗,屢屢耗盡內力的情況。
可謂是避免了內功武者最容易失去保養效果的一點。
眾人更為殷勤的探討起來,不時向楚二爺、尹風信提問。
楚天舒在旁樂得悠閑,拿筷子挑紅棗,把茶里面飽滿又不破皮的都吃了。
足足聊到下午,尹風信算是把能想到的都說了一遍,這才向楚天舒提問。
“老板,我們要搞這個預熱的話,是不是需要給藥房起一個更正式的名稱?”
“名字我已經找人幫忙注冊了,就叫,安神藥房。”
楚天舒將筷子點在碗底,說道,“本來我準備叫健康大藥房的,結果重名的太多。”
尹風信點頭道:“安神也挺好的。”
事情說得差不多,楚天舒讓眾人交換了下尹風信的聯絡方式,帶大家去酒店吃了一頓,就目送各位回家。
姚千樹卻留了下來。
“我那房子反正賣給他們了。”
姚千樹笑道,“我想就在你們村里買個房子。”
楚二爺搖頭道:“我們村里都是住慣了的人家,你買,估計是很難買到手,還是租房間吧。”
姚千樹胸有成竹:“我看楚二你家西邊都是些荒地,再往西就是大片油菜花田。”
“先租個房子住,我再到村里問問那個地能不能賣,買一塊地自己建個房子,跟你做鄰居。”
楚二爺戳穿他:“你是怕獨自在家練法術的時候,又被什么靈界生物盯上吧?”
姚千樹坦然道:“對,不練蜃樓術是不可能的,我練幾十年了,但是現在練起來,確實有點后怕。”
“我租房,就準備租在天舒隔壁。”
仙鶴雖然說了,他家那里能夠被靈界感應到,是多種巧合湊成的一個情況。
但是他心有余悸,況且,如果能住在楚天舒隔壁,拉近點關系,也是一舉多得。
他的兒女中,當年也有沒參與毒害他的,只是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敢多來往。
假如住在楚天舒這位神醫身邊的話,姚千樹膽氣自然就能壯起來。
到時候,他重新接觸孩子們,或許能讓晚年不那么寂寞。
楚二爺呵呵一笑:“但是,天舒估計又要出去旅游了,不會住在家的。”
楚天舒驚訝道:“二爺爺怎么知道?”
“我是有心人,當然看得出來。”
楚二爺說道,“你頭一回出遠門就轉了運,解決了自己的怪病。”
“從那之后,你就動不動喜歡出遠門,尤其是在經歷了一些有風險的事件后,就會喜歡獨自遠游,給自己放個假。”
楚二爺智珠在握,說的頭頭是道。
“這也是人之常情,我以前干風水師的時候,就多次遇到過,有些人因為某種事件轉運后,很快養成與之相關的習慣,維持多年不改。”
楚天舒撫掌贊嘆:“二爺爺慧眼如炬。”
“不過,我們回來的時候,車上不是還帶了些靈藥嗎?我準備這兩天安心把藥吃了,再動身遠游。”
楚二爺點頭:“唉呀,我也好些日子沒看電視了,心癢啊。”
三人回到村上,楚天舒先回了家,兩個老頭一起去二爺家里。
剛一開門,楚天舒就聽到了長劍的輕鳴,似乎在歡迎他。
劍在鞘中,整體看來,并未有震動跡象。
這劍鳴聲,自然是兵魂所發。
楚天舒笑著走去,摸了摸劍柄,帶劍上樓,開了電視,窩在沙發里面。
長劍橫在膝上,靈藥抱到胸前。
“之前,我每樣都吃下一點,已經對這些靈藥的效果有所甄別。”
楚天舒與劍閑聊,“現在,我給它們安排好服食的次序和分量。”
“按這個吃下去,即使藥力一時無法吸收,在體內也不會產生矛盾損耗,可以等我慢慢煉化。”
雖然,楚天舒變得越強,穿越時所要消耗的氣數,也會相應增多。
但是,比起攜帶實體物品,還是攜帶藥力,比較劃算。
長劍再次輕鳴。
“你也想嘗嘗味道?”
楚天舒輕笑著說,“可以,等我先吃了,搞點藥血喂給你。”
電視里響起了一陣激昂的主題曲。
楚天舒定睛細看:“誒,怎么是言情劇?”
他摸著遙控器,想找找武俠劇,卻不知不覺,在一個諜戰劇停了下來。
雖然是諜戰劇,打戲排得居然還挺好的。
楚天舒放下遙控器,盯著電視,摸一塊靈藥,慢慢咬著。
窗外日月流轉,過了兩天。
浴室里水聲停掉,楚天舒洗了個澡出來,換好衣服,拿手機在親友群里發了一條信息。
“好,出門了。”
他提起長劍,一邁步,已消失不見。
眼前光影,倏忽一變。
楚天舒看到了低矮老舊的城墻,跨出去的腳,輕輕點在地面。
四面八方,都是喧嚷的聲音。
街道兩邊,低矮的棚戶下,蹲著很多身穿短褂的苦力。
他們都是短發,但割得參差不齊,還有人后半截頭發,明顯比前面長些,正靠著那一點陰影乘涼,吃著死面餅子。
有人忙了半天,沒精打采,有人卻是趁著吃飯的時候,大聲說起自己的見聞,旁邊自然有人起哄。
有幾個人注意到楚天舒是突兀現身的,面露驚愕。
楚天舒與那幾人對視一眼,展開輕功,身影一動,就脫離了他們的視野。
在繞到一個無人的地方后,他才放慢速度,緩緩走向耳力范圍內,最熱鬧的主街。
頭戴禮帽卻穿著長袍馬褂,坐黃包車的男人。
沿街叫賣的小販,穿著黑白制服,手拿棒子,四處閑逛的治安隊。
民國。
楚天舒看向令牌,令牌上曾經第一個凝聚出來的標記,此刻已經被點亮。
如同一條松緩盤旋的神龍,又如同一片脈絡清晰的樹葉。
似圓而非圓,細小的脈絡,遍布在整個圖案的每一處角落。
這里,不但是民國,而且是他以前來過的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