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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君子盟,五谷精微

  月光斜照入門。

  后廚里點起了燈火。

  文靜娘子輕聲打了個哈欠,到灶上舀了半瓢水。

  昨晚燒的燙水,一直在灶上溫著,現在還沒有涼,正好洗漱一番。

  她每天晚上基本只睡兩個時辰,就會起身,把今天要用的糕點備好。

  等到天蒙蒙亮,幫廚和伙計們都上工,后廚就會變得非常忙碌,大家都在籌備今天的飯菜。

  一直要忙到午后,過了用飯的時間,刀白樹上臺說書。

  文靜娘子就有空,再去睡兩個時辰。

  合計下來,她每天睡的時間也不短。

  習慣了這種作息之后,她縱然在凌晨的時候起床,也只是微有倦意,不會太疲憊。

  一經洗漱,漸漸就覺得精神也被喚醒。

  文靜娘子扎好衣袖,把糯米粉倒入盆中,用溫水調和,加入少許蔗汁。

  五個木盆,一個里面的糯米團是原色,另外四個,分別以桃花、青精葉、芭蕉花、豆粉調色。

  酒樓里的糕點,向來算是個招牌。

  幫廚們幫著弄一弄炙羊肉、青精飯之類的,不在話下。

  糕點的手藝,還是要文靜娘子親自動手,才能夠把握住最好的口感。

  揉好了幾個糯米團之后,文靜娘子用濕紗布蓋在盆上,去點了一根香,計算著時間。

  這個空閑里,她在灶臺邊取了半碗蔗汁,調了點溫水慢飲。

  她祖父走得早,身上病多也就罷了。

  而她父母前兩年相繼去世,卻都是因為腸胃的毛病。

  夫妻兩個自己是開酒家的,把生意做得越來越紅火,招了幫工,把酒家弄成了酒樓。

  結果作為開酒樓的人,年輕時卻都沒有好好吃飯,老了之后,對什么都沒胃口,病瘦而逝。

  那幾年,母親就常常叮囑她,要注重飲食,凌晨起來,不要吃多,但也得吃點。

  “蔗汁能不能釀酒呢?”

  文靜娘子坐在灶臺邊,忽然想到,“好像聽刀老伯說過,西晉時期有個叫張載的詩人,詩里就提到過甘蔗釀的酒。”

  “可惜,刀老伯應該不知道細節。”

  文靜娘子端起碗,豪氣的飲了一大口,“那我就自己琢磨,等釀出來了,嚇那個瞎子一跳。”

  啪嗒!

  文靜娘子聽到盲杖觸地的聲音,扭頭看去。

  只見楚天舒和成瞎子,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廚房外。

  這兩個人走路都根本沒聲音。

  是走近了,故意點一下盲杖提醒我吧?

  文靜娘子心里一閃念,笑著起身說道:“兩位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

  “剛出去殺了幾個人。”

  楚天舒指了指成瞎子,道,“他白天發現一伙人心懷不軌,晚上去解決,審問出來,那幾個人,還是專門沖著文靜娘子來的。”

  “所以想來問問你,家里以前有沒有什么大仇家?”

  文靜娘子微微一愣。

  成瞎子也把臉朝楚天舒那邊轉了一下。

  你怎么這么直白,開口就殺人?

  早知道我自己說了!

  “是這樣的。”

  成瞎子開口補充,“那幾個是大唐江湖中有名的宇文家族之人,我原本就跟他們有舊怨,因此格外留心。”

  “這幫人行事狠辣,長途跋涉而來,肯定不會因為一次失敗就放棄。”

  “你要仔細回想,如果是無意中卷進了什么事件,早點想到癥結所在,才有提防破解之法。”

  文靜娘子雙手叉腰,陷入了沉思。

  角落里的線香越燒越低,最后一點香頭,也跌進香灰里。

  文靜娘子回過神來。

  “香點完了?”

  她回到幾個木盆前,拿出一個木頭模具,把糯米面揪成一塊塊的往模具里填,填滿一回,就迅速往蒸籠里一倒,拍打抖落出來。

  成瞎子說道:“你不要慌,可以慢慢的想。”

  “我沒慌啊。”

  文靜娘子回眸一笑,“做糕點這一步,就得手腳夠快,可能聽起來聲音有點亂吧。”

  她低頭去看糯米團,手上動作依然不停,口中說道。

  “你老是畏畏縮縮,不肯親近,是不是認為我一個平民百姓,并不能真的從容看待你們江湖人的生活?”

  “其實,這里以前還不是王城的時候,并沒有這么太平,城里城外刀客對決的風氣又重。”

  “我從小到大見過的新鮮死尸,不在少數,親手洗地也不止兩三次。”

  文靜娘子雖然是低頭,但明顯帶有笑意。

  “你第一次在樓里出手,就是攔住了兩個想在這里對決的刀客,別讓他們壞了這里的地。”

  “所以,你該能想到這里的不太平,偏偏對我另眼相看,這算關心則亂嗎?”

  成瞎子手上微微緊繃,又松開,嘆了口氣:“先說正事。”

  文靜娘子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杏眸清亮,卻深深的含有一種攝人的魄力。

  平時那種柔婉的好感,似乎就在剛才,發酵到某個節點,露出了真性情,變成一種勢在必得的英氣俏麗。

  楚天舒旁觀看戲,心中覺得很有意思。

  明明成瞎子隨便旋身一刀,能砍死三四個文靜娘子這種水平的。

  但這一刻,他們兩人給別人的強弱感,完全是顛倒的。

  “就是因為想不到正事,才先說這些。”

  文靜娘子已收回了目光,把蒸籠一層一層摞起來,搬到大鍋里,轉身坐到土灶后面的小凳上。

  火石碰撞,先點草,后燒柴。

  架好了幾根柴之后,她拍拍手走出來。

  “我是真的想不到,我最近能夠牽扯到什么事情,能讓大唐的家族跑這么遠來殺我。”

  “如果說是舊仇,那也不應該。”

  文靜娘子恬淡的說道,“我祖父那一輩,是被南詔先王擄掠來的,跟其他被掠來的唐人一樣,強行遷居到南詔國各地。”

  “到我父母那時候,才逐漸把酒家弄得紅火。”

  “我們這種草民,在大唐絕不會有什么深遠的舊仇。”

  楚天舒思索起來:“那就真的奇怪了。”

  “如果殺心不是來自于舊仇,又不是來自最近可能卷入的事件,那就有可能是來自…身份。”

  楚天舒提出個看法,“你們家來到南詔之后,除了開個酒家,有沒有得到什么別的身份?”

  文靜娘子神色一動:“早在當年六詔合并之時,這座城就已經是南詔國名列前茅的大城,已有唐人遷居到這里。”

  “他們那時畢竟不適應本土風俗人情,因此也要抱團互助,成立過一個君子盟。”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后來南詔先王屢次擄掠唐人,凡是遷到了這里的唐人,多多少少都受到君子盟的關照,也就加入其中。”

  文靜娘子屈指算了算,“我們家加入進去,也有三十多年了。”

  “君子盟每年有募捐,捐出的錢經過規劃記賬,用來幫扶那些實在困難的成員家里。”

  “我家酒樓早年被人找茬,多虧了君子盟出面調停,因此等我家生意紅火,每年捐的比較多,現在我也掛了個會老的名頭。”

  楚天舒和成瞎子一聽到這里,立刻都感覺,這應該就是文靜娘子被宇文家盯上的原因。

  “君子盟是為了幫助遷居到這里的唐人啊,一個來自大唐的家族,為什么要對我們動手?”

  文靜娘子不解道,“難道他們想要掌控君子盟,要鏟除絆腳石?”

  “但也不應該呀,我這個會老身份,就只是個捐錢的,名氣比較好聽,又不曾掌握實權。”

  成瞎子說道:“小心無大錯,你找人給君子盟那些人都提個醒吧。”

  文靜娘子笑道:“君子盟真正掌權那幫人,其實都在南詔混了個一官半職。”

  “國君遷都到這里之后,他們也算是住在王城內了,水漲船高,招攬刀客護衛,防守可比我這里嚴密得多,沒那么容易被刺殺。”

  話雖這么說,等幫廚伙計們陸續過來的時候,文靜娘子還是先打發了幾個人,各提一盒糕點,代她去拜訪君子盟的會老們,做個提醒。

  楚天舒見到糕點出籠,不禁湊過去弄了兩碟。

  廚房里已經開始忙碌起來。

  他和成瞎子就走到大堂,直接拿白水配糕點,品嘗品嘗。

  南詔的甘蔗不少,但這里的甘蔗汁,甜度并不是很高,而且單純的甘蔗汁煮熟之后,味道其實有點怪,并不如生吃的清甜。

  文靜娘子的攪拌、揉捏、火候,卻都把握的很好。

  糯米糕上灶下灶的時長,灶膛里火力大小,都要注意,少一分則微苦,多一分則泛濫,沾上水銹味。

  只有把握最好的火候,才能夠把糯米本身的甜香也凸顯出來。

  跟蔗汁的味道融合,彌補彼此的缺點。

  楚天舒這幾天也點過幾回糕點,都是放涼了的,口感香甜之余,微微彈牙。

  這個熱的吃起來,香氣更濃,比較軟糯,但吃過之后,嘴里也不會覺得甜膩,都是一種青甘蔗似的植物香氣。

  “好!”

  楚天舒每吃一塊糕,就喝一大口水,熱的糕點,微燙的水,吃得身體有種通透感。

  那是跟吃辣吃肉的酣暢,相似又不同的體會。

  “早飯還就得清淡點,細糧配熱水。”

  楚天舒感受著肚子里的食物運化,感覺自己的腸胃,就像手指那樣靈活。

  他如果愿意,能夠在片刻之間,就把剛吃下去的東西全部消耗掉。

  卻也能夠控制自己的消化能力,慢慢的化解吸收,輕柔平和。

  如果選擇前者,那他不管吃葷吃素,感覺都沒什么差異,反正是囫圇消化,狂暴吸收。

  但如果選擇后者,因為緩慢吸收的過程,感受太細致,就只有谷物帶來的體驗是最舒服的,沒有肉的燥性,沒有菜的寒涼。

  “原來如此,食谷者智慧而巧,真的到了食為仙的境界,控制消化能力,不吃肉不吃菜,都是比較容易的,但對谷物,還是有一定的依賴性。”

  “所以古修行人對于斷食的最高要求,形容起來,用的是辟谷這種詞。”

  楚天舒又吃下一塊桃花色的糕點,閉目有感。

  食為仙,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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