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上飛機的時候,還有點小緊張。
不過一進艙門,就有人提示座位大致區域,找過去之后,他心里就逐漸淡然了。
坐飛機挺沒意思的。7
他這個位置,隔窗戶能看見前方的機翼,起飛的時候,看到地面越來越遠,還有一點自己在飛的感覺。
后面就不再有什么特殊的體驗。1
沒有想象中高空飛行,自在極速的意境,人在機艙里面非常安穩。7
跟坐在一輛大巴里的感受差不多。2
雖然窗外景物是茫茫云海,不是近地面的常見景色,但這反而更單調。
楚天舒在座位中,將身體放松,雙手交疊,右掌的拇指在左手手心,慢悠悠的劃出四縱五橫。2
等到飛機快抵達澳區國際機場的時候,窗外景色,倒是又勾起了他的興趣。
飛機越降越低,往窗外能看見渾濁的海面,波浪涌起白色的泡沫。
又厚又長的機翼,好像離海面只剩下區區幾米的高度。
這其實應該是沒有太多參照物導致的錯覺,飛機這時候離海面,至少還有幾十米。
但這種錯覺,倒是讓人又一次體會到,自己正在飛行,正在掠過大海。
楚天舒看了有好一會兒,海面的景色,變成了暗黃色的老舊水泥跑道。
下了飛機之后,他跟著周圍人群走進航站大樓,盯著那幾塊指示牌細看,怕自己走錯了路。
不過,這個澳區的國際機場出奇的小,沒走多久,就能看見大樓另一邊的玻璃門。
澳區本身是幾塊小島的統稱。
到了近現代,幾座島嶼之間不但直接有大橋相連,還多次進行填海造陸的工程。
這個國際機場,就完全是在填海造陸的地基上建成的。1
楚天舒單手拎著背包,出來之后打開手機,找到百歲哥轉交給他的號碼,撥打過去。
“誰求誰,春秋都只聽天地號令…”3
“天!命!!誰能扭轉運程?”1
幾十米外,一陣強勁的音樂響起。2
是前些年熱播的尋秦記主題曲,直到最近,還有電視臺在輪播這個。2
這首歌又比電視本身熱度更高,更是盛行于大街小巷。1
楚天舒抬頭看去,那邊停著一輛大紅色的敞篷跑車。
戴著墨鏡的俊朗青年,斜倚在車邊,手指夾著吊墜勾著手機。1
他沒有領帶領結,一身酒紅色的襯衫,外面一件白色西裝,手指把墨鏡頂到額頭,緩步走過來。
“哈嘍!楚先生嗎?”
楚天舒掛斷電話,對方手機鈴聲才停掉:“是我,你就是澳區特捕司的方先生?”
“叫我方俊好了。”
方俊的著裝、動作,雖然都有點輕浮,奈何長了一張好臉。
尤其在他露出眼睛之后,一笑之下,整個人都有點溫和親切的感覺。
“先上車吧。”
方俊轉身引路。
楚天舒走向那輛車,心中不禁咂摸了一聲。
好車啊。
好貴的車啊。
他不太關心汽車行情,但是敞篷跑車,應該都挺貴的吧。
而且這個車的車漆,看起來質感就很不一般,透露出一種財富的氣息。
內地治安司的車就不說了,特捕司經常開的都是五菱宏O,主打的就是一個便宜又皮實。1
澳區的特捕司,果然風格不一樣。
“這可不是單位配的,是我自己買的,八十萬一輛,也不是特別名貴的那種。”1
方俊坐進車里,忽然說了這么兩句。
楚天舒有點驚訝的摸了下臉:“我的表情,有那么明顯嗎?”
“不算特別明顯,但我買了這輛車之后,就經常有人好奇澳區特捕司的待遇了。”
方俊笑著說,“說真的,我們這分部其他人,如果沒有存錢的習慣,沒有家庭的顧慮。”
“干幾年加獎金,也買一輛這樣的車,不在話下。”
楚天舒坐了進去。
這車外表看著低矮,真坐進去感覺還挺寬敞,腰背蠻舒適的。
“特捕司畢竟比較危險,開這樣的好車,弄壞了也會心疼吧?”
“反正有保險啊。”2
方俊不太在乎地回了一句,拍了一下喇叭。
楚天舒從包里拿出了塑料盒。
盒子放平,內部的酒水嘩啦翻卷了一下,銀針旋轉。
那天晚上,他就跑到孔文舉家里,重新汲取了孔文舉殘留的念力氣息。
一個人施展法術殘留的念力,對別人來說,基本都屬于“外邪”的范疇,意思是說這種念力,跟別的術士之間,會有排異。
而孔文舉家里,殘留的已經不只是“外邪”了,而是真的邪氣,帶有陰冷惡意。
楚天舒盒子里的酒水,在那邊可謂是吸了個飽。2
“這就是能夠抓那個怪盜大叔的重要線索?”
方俊贊嘆道,“我看這大叔的資料,已經五六十歲了,到底是多想不開,敢在內地學怪盜。”
“要當怪盜去扶桑嘛,在那邊說不定還能混個偶像出道。”
扶桑是有一種怪盜文化的,不只體現在他們的影視動漫各種題材里。8
現實中也有不少扶桑修行者,喜歡去干這個行當,不知道是不是這幫人小時候都愛看怪盜動畫,耳濡目染之效。
但那種怪盜的性質,其實很復雜,擁有雇傭兵、偵探、賞金獵人的多種職業特質。
“靜心斷水,水斷心靜…”2
楚天舒看銀針始終旋轉,定不下來,默念咒語加持。
他的念力運行了一會兒,就感覺到問題所在,扭頭注視城區。
“你們這邊的氣息,怎么會這么、這么…”
楚天舒委婉了一下,“臥虎藏龍?”1
方俊哈哈笑道:“你就直說是魚龍混雜,亂七八糟吧。”
確實是亂七八糟。
楚天舒那一眼看過去,好像看到成百上千種異樣的氣場,擁擠在城區里面。1
修行人應該不會隨便散發自己的念力。
這些氣場,大多是由風水格局配合多件鎮物、法器,共同構建起來的。
有的氣場,明顯是由兩三棟摩天大樓為支柱。
恐怕那些大樓在設計之初,方方面面的規劃,就都嚴格按照風水師的要求達成。
光有風水格局,本來還不算什么。
楚天舒老家那里,就算陽宅不講風水,有的墳頭下葬之類的,多少還是要請陰陽先生、風水先生去看的。
但那些風水氣場,本身都比較淡薄,既沒有為之興建高樓這么大的手筆,也沒有這么多的法器。
更不會像這里的競爭之激烈,居然搞得所有風水氣場,都處在頻繁的擾動之中。
小小一個澳區,聚集了這么多的臥龍鳳雛哇。
那我的針,要怎么在千頭萬緒中找準目標呢?
楚天舒嘆了口氣,道:“請你開車帶我在城里到處轉轉吧。”
“如果靠得近一些,這根針應該還是能夠感覺出目標方位的。”
方俊做出個ok的手勢:“就是盡量把每個區域都走一遍,這個我在行。”
楚天舒又嘆了口氣。
方俊說道:“不要氣餒,就算你這根針只在近處有效,也幫了很大的忙了。”
“不然,真讓我們靠人力追查的話,且不說人手的問題,很多地方還會推三阻四,根本不歡迎我們進去。”
楚天舒搖頭道:“我不是為這個氣餒,只是覺得,你們這里的人真有錢啊。”
“那些風水氣場,一直處在對耗之中,建筑物形體夠大,可以不損,但建筑物里安放的那些法器,每隔一年半載,都得換上一批吧。”
他看向城區,“竟然有這么多人,支撐得起常常換法器的消耗。”
方俊哼笑了一聲。
“你應該反過來想。”
方俊說道,“有時候,法器還沒有到更換的時候,那些風水局的主人,就已經換掉了。”1
那就說明二手市場特別充裕啊 “不是說,最早布下風水的那批人一直都那么有錢,而是始終會有想賺更多錢的人,跑過去接盤。”
“風水是人和地相輔的學問,他們會覺得前一批人撐不起那樣的風水,而自己的格局、能力夠硬。”1
“然后有的跑了,有的一貧如洗,有的從天臺上跳了。”
“剩下寥寥幾個身家大漲的,就像黑夜里的火堆,吸引著更多的飛蛾撲來。”
楚天舒神色微動:“這樣的地方,特殊事件應該很常見吧。”
溢出區是沒有規則可言的。
但靈界鬼怪跑到現實,是有一定規律的。
現實中,形勢越復雜,死亡越頻繁,情緒越飽滿且極端的地方,越容易被靈界鬼怪找到機會,跑出來鬧事。
而且城區風水局這么混亂,新死的人,也可能還沒有進入靈界,就能如積年鬼怪般作祟。
“特殊事件確實挺多,但是,這里是世界聞名的東方賭城啊。”
方俊說道,“能在本地風頭上長久立足的人物,當然不用多說。”
“就算是從世界各地過來打拼的人,稍微有家底的,也知道請一些保鏢、顧問,甚至不少人本身就是修出了念力,在賭壇里混的。”3
“他們地盤上的特殊事件,多半靠他們自己就能解決掉。”
跑車開的不快,似乎是準備先在城市外圍繞一圈,逐漸深入。
城區里面高樓林立,幾十層高的大廈,比比皆是。
但跑車現在穿行的地方,周圍民房都顯得很擁擠。
雖然這些住宅樓也有四五層樓高,但總是好幾棟樓連在一起。
外墻老舊不堪,很多地方墻皮剝落,露出粗糙的水泥,樓層上下,掛滿了空調外機和各種陽臺防盜窗。
跟遠處的高樓一對比,襯得這些住宅樓,都像鴿子籠一樣。1
“在這些住宅區,就別老往高處看,感覺太逼仄,容易難受。”
方俊提醒道,“你平視的話,就能夠感覺到這里的樂趣了。”
楚天舒笑了笑,沒說什么,左右看去。
街道兩邊確實很多商鋪,人來人往,朗聲談笑,都挺熱鬧。
方俊左手扶著方向盤,右手忽然豎起一根手指。3
“誒!你在飛機上吃飯了嗎?”
楚天舒搖頭:“飛過來用的時間不長,沒點餐。”
“那你是對的,是明智的。”
方俊爽朗道,“澳區航空,號稱有米其林餐廳供餐,我點過幾回,那個雞肉又柴又腥,醬汁像是用奧爾良批發腌出來的。”
“不夸張的說,就這條斜坡路上兩邊店鋪,隨便找一家,都比他們做的好吃。”
方俊把車停在路邊,摘下墨鏡一指。
“就那家吧,看起來最最普通的一家了,你先坐,我去去就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