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露為霜
周傾月平靜說：“死了就死了。”
話雖如此說。
但她的瞳孔深處，時不時隱現黑光。
鬼怪，畢竟跟人類思維模式不同。
其所說話語，也并不一定為真。
周家長老那里，對此早有預料，無奈道：“不管怎樣，我先帶你去申請身份器吧。”
周傾月這次并沒多說，跟在周家長老身后：“走吧。”
她穿著繡紋繁復的宮裝，攏著霓裳紗袖，在姜見身邊走過。
黑光涌動間，周傾月用只有姜見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不怕死的話，你就拿走那只龍雀。”
下一刻。
她就跟隨周家長老，離開了地宮。
這個周家長老，顯然不是神宮境。
雖然其戰力很強，但卻并沒有聽到周傾月的聲音。
“那只龍雀？”
聽到這話，姜見目光一凝。
袖中的龍雀玉佩，似乎愈加冰冷。
“該分錢了！”
劉峰松了口氣，把大包小包的靈物資源，擺在石臺上。
周思思則是盯著這些東西，眼睛放光。
周玲玲有些無奈，道：“根據神證契約，其中九成資源，都屬于姜見。”
“我當然知道。”
周思思笑道，“不過咱們發現周家先祖，獎勵也少不了。”
“更何況，我跟劉峰搜刮的東西，就算只有一成，也有很多了。”
周玲玲點頭道：“確實是這樣。”
說話間。
周玲玲打開身份器，找到神證契約，直接啟用。
實時錄像，已經開啟。
幾十里外，太平府祈神殿。
收集的“神力”彌漫而出，跨越幾十里距離，落進地宮。
神證契約，之所以具有強制性，就是因為祈神殿的存在。
祈神殿使用特殊手段，收集太陽光中的“神力”，作為履行神證契約的手段。
“這些居然全都是我們的？”
“這怎么可能！”
眼看著一大堆資源，全部朝著劉峰這里傾斜，幾人都是驚呼出聲。
“契約沒錯啊！”
周玲玲翻看契約，眉頭緊皺，“契約里明確寫著，姜見自己，拿到這次收獲的九成資源，我們平分一成。”
“但為什么會是這樣？”
幾人正疑惑時。
周玲玲想到一事，瞳孔收縮，看向姜見：“難道是！？”
她已經想起來，剛才姜見，取走了周傾月的陪葬品。
雖然她當時沒有注意，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
但按照神證契約來看。
其珍貴程度，已經完全不是常人所能想象。
話說到一半。
周玲玲閉上了嘴，不再多說。
周思思與劉峰，互相對視一眼，心下同樣有所猜測。
不過他們兩個，都沒有再說話。
“這神證契約，趕快解除了吧！”
周玲玲看向姜見，“咱們四個，平分這些資源，你覺得怎么樣？”
姜見沉默片刻，輕輕搖頭，說：“不用，就這樣吧。”
他沒有拿任何靈物資源，直接朝地宮外走去。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周思思望著姜見的背影，當先說道，“這么多靈物資源，他一點都不要，咱們占了太大便宜了。”
不等男朋友和表姐說話，她繼續說道。
“我知道，他可能有別的收獲。”
“但我們眼前的東西，都是實打實的，騙不了人。”
周思思轉頭看向表姐，認真說道，“我們分成四份，寄給他一份吧。”
劉峰看著女朋友，心下有些感慨，說：“思思，你現在怎么這么懂事了？”
周思思牽著他的手，用力緊了緊：“人得知道感恩，如果沒有姜見，我們不可能走到這里。”
這話落下。
周玲玲點了點頭，道：“那咱們就分出一份，寄給姜見。”
地宮外。
姜見出了甬道，停下腳步。
幾十米外。
周家長老目光看來，神情古怪。
在他身邊，站著身穿淺白短袖的少女。
“姜見？”
周家長老試探開口。
姜見應了聲，走上前去，語氣不卑不亢，問道：“長老，有什么事嗎？”
周家長老嘆了口氣，問道：“你跟周玲玲，到底簽訂了什么神證契約？”
“我剛才去祈神殿，給傾月郡主辦理身份器，卻提示無法辦理。”
周家長老側身，指了指身邊少女，“經過祈神殿工作人員檢測，她現在處于特殊狀態，不能成為非正式公民。”
周傾月站在旁邊，漆黑瞳孔發著冷光，依舊面無表情。
她漆黑的長發短了許多，用黑蝴蝶結發繩扎成馬尾，整個人顯得干凈利落。
姜見沉默片刻，說：“我跟周玲玲那里，簽訂的契約是資源分配，這次小隊的收獲，我拿九成。”
周家長老皺眉思索。
半晌后。
他忽然目光一震，驚聲道：“對了，我沒來得及問，傾月郡主出現的時候，是不是被你們制服了？”
姜見點頭：“對。”
周家長老神情愈加復雜：“她還沒申請身份器，沒有人權。”
“失去戰斗力后，她自己本身，就是只鬼怪，同樣屬于靈物資源的一部分。”
“你們簽訂的神證契約，應該是把她劃分給你了。”
“所以我剛才帶她去祈神殿，才沒辦法申請身份器。”
聽到這話。
姜見有些無語，說：“長老，需要我做些什么？”
周家長老一臉無奈，說道：“按照祈神殿規定，鬼怪現世后，每個境界，只有一次申請身份器的機會，成為非正式公民。”
“祈神殿，由府境神使掌管，跟府衙相互獨立，我周家也沒辦法強制。”
長老轉過頭，看向身邊少女，“她剛才已經用過機會，但申請失敗了。”
姜見問：“所以呢？”
周家長老攤了攤手，這才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根據地球聯盟法律，只要是涌泉境生靈，不管是妖靈還是鬼怪，全都禁止交易。”
“現在的情況，有些特殊。”
“按照神證契約，你是她的擁有者，不能轉讓。”
“只能讓她以寵物的身份，先跟著你。”
“這樣才能受到法律保護，不至于被人隨便打死。”
似乎看出姜見要拒絕。
周家長老急忙說道，“你先別急，她修煉所需要的資源，我周家會按時發放。”
“還有，周家會按時給你發放辛苦費，絕對會讓你滿意！”
說到這里。
他滿臉期待，看著姜見。
還有一些秘密，他并沒有告訴姜見。
周家老祖之一，曾經的商帝之子，知道自己妹妹化作鬼怪后，心情很是復雜。
這位老祖，并不想見到周傾月。
因為幾千年前，就是他親自下令，把妹妹陪葬到了陵墓里。
在他蘇醒過后，順應時代，拿著周家的資源，以鬼怪之身，修煉到神宮境，成為周家老祖之一。
他的思想，已經有了巨大的轉變。
現在面對周傾月。
不管是殺，還是放。
他都很是糾結，始終拿不定主意。
現在，是3227年。
在這個時代，他的親人太少了。
畢竟，并不是每個死去的人，都會化作鬼怪。
這個曾經被自己賜死的妹妹，反而成了最親近的血脈。
但他心里，又很是矛盾，根本不想跟周傾月見面。
聽到長老稟報情況后。
這位老祖大喜，當即拍板，要順水推舟，把這個麻煩狠狠丟出去。
即便消耗一些資源，也在所不惜。
“所以，現在要把她錄入我的戶籍，當做寵物？”
姜見更加無語。
心下卻想到，海城寵物市場的鬼怪。
不同的是。
那些鬼怪，都是神賜境，可以隨意交易。
同樣，也可以錄入身份器，當做寵物。
一旦成為寵物，就是公民私有財產，受到法律保護。
涌泉境的鬼怪，禁止交易。
但這種生靈，甫一誕生，就會被祈神殿重視。
甚至會有工作人員前來，主動為其辦理身份器。
所以，尋常涌泉境的妖靈鬼怪，幾乎都擁有身份器，同樣是地球的非正式公民。
周傾月的情況，太過特殊。
她現世后，還沒來得及辦理身份器，就被打的失去戰斗力。
視為靈物資源，直接被周玲玲的神證契約，判定了歸屬權。
這種情況下，申請身份器失敗，她這里，沒有戶籍，完全不受到任何法律保護。
換句話說。
她走在外面，就算被人打死，生生抽離鬼力本源，也根本不會有人干涉。
而作為資源歸屬人的姜見，是她唯一能從法律層面，獲得保護的機會。
“對，暫時只能這樣。”
周家長老苦笑間，遞上一份清單，“這里有給你的辛苦費。”
“作為臨江、漢江的兩府學首，你應該看不上普通的資源。”
“所以我挑選了幾件，你能用上的東西。”
說到這里，周家長老眨了眨眼。
顯然，周家早就調查過姜見的背景。
不只是姜見。
這次族比，除了周玲玲以外，還有不少小輩，同樣邀請了賓客。
所有的賓客，都會受到周家的嚴密調查。
確定其身份來歷，全部清白，并且沒有其余的心思后，才能允許其進入商帝墓。
姜見接過清單，掃了一眼，目光微凝。
僅僅第一個東西，就讓他有些心動！
“千年靈參，可提高靈蘊上限！”
神明誕生至今，不過三百多年。
顯然，這原本就是上千年的山參，又經歷幾百年神明氣息洗禮，才長成的珍貴靈物！
觀察到姜見的表情變化。
周家長老笑了笑，很是有些自得，撫摸胡須，說道：“千年靈參，對你們來說，很珍貴。”
“但對我周家來說，也不過是普通靈物。”
他的語氣，頗為自傲，“我周家小輩，每個修到神賜境103的天驕，都會獲得一株千年靈參，使其靈蘊修為，更上層樓。”
“我觀你這里，也修到了神賜境極限，應該對此很是需要。”
“你們臨江府，應該沒有這東西吧？”
聽到此言。
姜見并未否認，道：“周家確實底蘊雄厚，這種靈物，我在臨江府，還未曾見過。”
周家長老笑了笑，下巴抬的更高：“一株靈參，對我周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根本算不上什么。”
話雖如此說。
可他心里，多少還是有些肉疼。
千年靈參，周家存量并不多，僅剩一百余株。
用一株，就少一株。
只有表現很好的周家小輩，才能獲得此物賞賜。
“可除了千年靈參以外，其余的東西，都很一般。”
姜見看完清單，輕聲說道。
除了一株千年靈參。
清單上，還有3級神賜兵器，3級天賦光團，以及一些其他的靈材。
這些，雖然同樣珍貴。
但對于姜見而言，并沒有什么用處。
周家長老擺了擺手，道：“這些可都是珍品！”
“別忘了，這只是半年的資源！”
“除了千年山參以外。”
“其余資源，作為辛苦費，每半年都給你發一次！”
“怎么樣？”
看他的樣子，顯然不愿再多出資源。
畢竟。
周傾月現世，對于那位老祖來說，頂多讓其心里有些糾結，其實并不算什么大事。
要解決這件事，拿出一株千年山參，以及搭些亂七八糟的靈物資源，已經是周家的極限。
“可以。”
姜見估算片刻，收起清單。
這些東西，大概價值兩千萬聯盟幣。
每過半年，就有固定兩千萬聯盟幣的收入。
對于自己的修煉，頗有幫助。
姜見上前，跟長老握了握手。
長老這里，想到自己幫老祖解決了麻煩，即將被老祖表揚，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下一秒。
他抽回手，斂去笑容，干咳一聲，看向身邊少女：“傾月郡主。”
少女穿著素白短袖，走到姜見身側。
長老立刻朝身后揮手：“快來人，落下舷梯，把郡主送去艦場！”
十幾分鐘后。
商州艦場。
姜見跟長老告別，帶著一只鬼怪，登上了自己的過界飛梭。
“她是誰？”
灰狐貍探頭探腦，盯著馬尾少女，“你的同學嗎？”
身后艙門關閉。
周傾月看著它，瞳孔深處，出現漆黑漩渦。
在積雪眼里，面前少女的嘴臉陡然扭曲，化作猙獰鬼臉，朝自己撲了過來！
“救命啊！”
積雪尖叫跳開，在飛梭艙室里竄來竄去，渾身發抖，險些暈死過去。
“你嚇它做什么？”
姜見低頭收拾書包，輕聲開口。
周傾月面無表情，安靜站在原地，冷聲道：“我什么都沒做。”
“是它自己被陰氣浸染，引起內心恐懼。”
聽到這里。
姜見收拾好東西，抬頭看去。
果然。
鬼怪身周，根本沒有任何波動。
只是其涌泉境的鬼氣，實在太可怕。
就算只是無意散發而出，積雪這里，也根本承受不住。
“你不是不怕死嗎？”
姜見問，“為什么還要聽長老的，到我這里來。”
跟地宮里一樣，周傾月露出詭異笑容，說：“你拿了龍雀，我自然要過來。”
“龍雀，到底是什么？”
姜見取出玉佩，放在掌心。
一只漆黑的鳳凰，環繞飛起。
其身形虛實變換，目光冷漠無情。
“龍雀，是鳳凰的一種。”
周傾月身形潰散，化作黑氣。
下一刻，她出現在沙發上，重新凝聚成人形，坐了下來。
“只是，它的翅尾羽翼，渾身上下，全都是漆黑。”
“大概三百五十多年前。”
“這塊玉里，就出現了龍雀虛影。”
“跟我出現靈智的時間，一模一樣。”
“似乎，是我的伴生。”
鬼怪說道，“隨著時間過去。”
“這龍雀虛影，越來越逼真。”
“就連我，都不敢輕易觸碰。”
鬼怪側過頭，黑發垂下，看向姜見手里的龍雀玉。
“直到現在。”
“我都覺得，它與我之間，有著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