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英雄日和至尊小超猴很像。
英雄日。
我們姑且稱他為英雄日。
作為一個被世界鑄造者手搓出來的假人,一個被世界鑄造者用第六維度神力、物質和記憶灌輸拼湊出來的生物,他擁有著最荒誕的生命形態和意識覺醒。
英雄日使用傳奇超級英雄的宏大敘事掩蓋匱乏的現實,逃避面對自我。
哪怕是陳韜通過婚紗毀滅日事件當面向他揭開老底的事實來拷問英雄日,他依然做出了英雄日會做出的反應,這是對法國哲學家薩特“壞信仰”的詮釋。
薩特認為,人是孤立的,逐漸受到物質主義、工業化、標準化和美國化的侵襲,這些侵蝕為人鑄造信仰,但這些信仰都是“壞”的。
所以英雄日只不過純粹只是受到了世界鑄造者“壞信仰”的侵襲控制而已。
英雄日自己并不是一個超級英雄。
不過至尊小超猴則又升了一級,他直面無意義的生命,拒絕超級英雄符號系統所賦予的使命與歸屬感,這是加繆式荒誕英雄的展現。
小超猴直面人生的無意義,像推上巨石的西西弗斯,即使選擇幫助陳韜和英雄日,也并不是為了什么超級英雄的使命之類的東西。
他純粹只是:
我,猴子,你,朋友。
猴子和朋友在一起,生活在主宇宙里,好耶!
但陳韜現在壓根沒心情思考這些復雜的哲學問題和存在主義悖論。
巴巴托斯和反監視者在一具身體里面干起了架,陳韜都沒有想到自己利用那些從狂笑之蝠手上奪來的黑暗多元宇宙蝙蝠俠們效果居然會這么好。
他在接受巴巴托斯賦予他龍的身份的時候,原本是打算利用這些蝙蝠俠們幫他分攤巴巴托斯的精神污染。
但剛才,他又利用了這些蝙蝠們,通過他們與巴巴托斯的連接,讓他們反向用自己的意志力去刺激他。
對陳韜來說,原本他覺得這些蝙蝠俠酸酸軟軟的意志力能讓巴巴托斯醒過來一點就很不錯了,接下來還要靠自己的意志力來激活。
但現在,由于某種未知的原因,他現在刺激的結果…
與其說是效果很好,還不如說是好得出奇了。
一群普通的黑暗多元宇宙蝙蝠居然就能夠幫助原本已經徹底陷入下風,甚至意識都被打入沉睡的巴巴托斯,一瞬間清醒到能夠和反監視者角力的程度,陳韜隱隱覺得其中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問題…是誰在幫助他?
但他現在沒心思糾結這個。
英雄日現在仍然處于重度惡心狀態。
之前那個像黃金時代英雄一樣沉穩冷靜,讓人看了就覺得安心的英雄日直接原地消失了。
陳韜看了他現在的樣子,心里面就咯噔一下。
至尊小超猴不會喜歡的。
他的腦袋里面剛剛冒出這樣的想法,突然又有些覺得難過。
英雄日現在都崩潰成了這個樣子,他現在滿腦子卻一點都沒有共情對方,而是只想著自己的計劃。
他覺得自己缺乏一個好人該有的同理心,但事實如此。
陳韜一邊真心實意地為英雄日的心理崩潰而感同身受的難過,一邊冷靜地分析著現在的情況。
他的情感和理智在一瞬間裂成了兩半,同時運轉著,對英雄日的同情并不能影響他的判斷,這會讓他的同情顯得有點像是鱷魚的眼淚,但沒有,完全沒有。
陳韜的同情發自真心,但他冷酷的算計同樣真心實意。
沒錯,至尊小超猴喜歡的是那個黃金時代英雄一樣的英雄日,英雄日能帶給至尊小超猴非同常人的感覺。
是的,陳韜的演技很好,但問題在于他對黃金時代英雄的理解有偏差,陳韜前世在看漫畫的時候,dc多元宇宙的歷史已經進行到新52之后了。
很明顯,當他捧起漫畫書的時候,他看到的是跌跌撞撞摔的頭破血流的n52超人…
以及在新52蝙蝠俠主刊里英明神武,多智如妖,開著芬里爾裝甲(即反正義聯盟裝甲)和蝙蝠猛擊裝甲暴揍正義聯盟和貓頭鷹法庭,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的蝙蝠俠。
而對于黃金時代的英雄們,陳韜缺乏那種深刻的情感。
他終究不是那個時代的遺老,無論他對dc多元宇宙了解的有多深刻,事實上,他并沒有像觀看新52乃至重生時期的漫畫那樣一期一期的漫畫讀下來。
他只是了解那些大事件,他確實是美漫迷沒錯,但dc多元宇宙的歷史實在是太龐大了!
但凡是個人類,就不可能每一期漫畫都看過!
他沒有對黃金時代真正感同身受過,無論裝的有多像,他也不夠“完美”。
而完美,就是至尊小超人,或者說至尊小超猴最看重的東西。
至尊小超人要的是事實,一個事實意義上的黃金時代英雄才能打動他,而且還是猿猴狀態智力下降的他。
陳韜不會因為英雄日和至尊小超猴拿著兩個什么破杯子喝了兩杯果汁,就把他們之間的情誼想象的有多堅定。
至尊小超猴喜歡的是一個幻影,一個永遠、他媽的、都不會回來的、幻影!
而英雄日只不過恰好回應了至尊小超猴的期待,成為了至尊小超猴情感上的投射。
在陳韜看來,他們之間所謂的控制關系脆弱的像是玻璃一樣,陳韜從不否認他們之間有真情,ok?但這個真情是建立在英雄日是英雄日,小超猴是小超猴的前提上的。
這兩個前提但凡有一個變了,這段“真實無虛”的友誼就會出現問題:
如果英雄日從一個堅定的黃金時代英雄變成了一個干啥啥不會,只會沒事擱那兒迷茫的傻蛋,小超猴就會立刻離他而去;
同理,如果小超猴能夠恢復理智,不再作為猿猴,而是作為小超人,恢復理智的他就會繼續去追尋創造完美世界,而不是當一只猴子在那和英雄日傻樂。
現在小超猴還不會變回小超人,但英雄日已經出現了變化了!
陳韜急的眼睛都發紅,他必須想辦法阻止這一切,事到如今,難不成,他真的又要淪落到拼死一搏,轉身去憑借著與巴巴托斯的聯系,和反監視者爭奪巴巴托斯大人的控制權嗎?
他其實做過英雄日一旦精神崩潰之后他該怎么辦的預案,但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這些預案完全突破了人性和道德的底線,徹底將一個智慧生命進行了完完全全的工具化。
在制定這些預案的時候,陳韜完全將英雄日視作潛在的敵人,他打心里都沒有想過英雄日真的有什么自由意志,而是將他視作一個受到幕后敵人,比如世界鑄造者操縱的傀儡。
因此,那個時候,他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和道德負擔的制定出甚至抹殺英雄日個人意志的計劃,但現在…
陳韜下不了手!
他不能夠以“這是敵人,是沒有意志的傀儡,我有義務利用敵人工具拯救世界”的義務論觀點來說服自己,也不能以“犧牲他一個,拯救更多人”的功利主義來使自己動手。
這就是最讓陳韜心焦的地方。
他手上明明捏著能夠扭轉局面的預案,他明明能夠讓英雄日重新變回英雄日,以維持“英雄日與小超猴是好朋友”的方法,但卻受限于自己的道德標準,既用不出來,也放棄不了,像是一塊魚骨頭卡在喉嚨,只能讓他發出咯咯的聲音。
“你不是什么納斯比太太!”
陳韜抓著英雄日,徒勞的喊著一些沒用的話,連他自己都知道,這不會有任何的結果。
他猛的深呼了一口氣。
“得了吧,英雄日,我需要你的幫助。”
他抓住在原地沉默不語,像個玩偶一樣的英雄日。
就像…
就像試圖勸說巴斯光年玩具的牛仔胡迪。
“巴斯,沒有你我,辦不到,我需要你的幫忙。”
于是牛仔胡迪聽到了玩具巴斯光年的聲音。
“我幫不了你,胡迪,我幫不了任何人。我…辦不到。”
“你當然可以,英雄日/巴斯!”
牛仔胡迪/陳韜大聲的說道:“你當然可以巴斯,你可以把我弄出去,然后我替你拆掉火箭,然后我們逃回安迪的家里去!那個對我們好的孩子!而不是惡霸阿薛!”
“你當然可以,英雄日,別再管那些反監視者往你腦海里面傾注的東西,你只要變回原來的那個樣子,我們就能夠得到至尊小超猴的幫助,然后我們可以拯救整個世界,拯救所有人!而不是讓反監視者或者狂笑之蝠世界鑄造者這樣的壞蛋玩弄整個主宇宙!”
巴斯光年/英雄日說道:“安迪家,阿薛家,有什么差別呢?”
“我們控制,別人控制,整個主宇宙,又有什么差別呢?”
陳韜看到英雄日看著自己。
他呆呆的看著。
牛仔胡迪/陳韜深吸一口氣:“嘿,聽著,巴斯/英雄日,你八成是摔傻了/被反監視者搞瘋了,摔的腦筋都不清楚了,聽我說…”
“不,胡迪/蝙蝠,我的頭腦第1次這么清楚。你說的對/你猜的對,我不是什么太空騎警/超級英雄。”
英雄日說道:
“我只是個玩具,一個愚蠢的,微不足道的玩具。”
在那個叫做玩具總動員故事的結尾,牛仔胡迪成功說服了巴斯光年。
他們決定在最后結伴離開惡霸阿薛的家里回到好小孩安迪的懷抱中。
無論怎么說,他們得到了一個好的故事結局。
但現實不是童話,不是皮克斯的動畫。
“哦,該死的。”
陳韜已經沒時間繼續勸說了,他轉過頭看到不遠處,巴巴托斯已經在和反監視者的對抗中逐漸落入下風。
“至尊小超猴,至尊小超猴…?”
陳韜沒辦法再繼續和英雄日說下去,他開始用第五緯度神力拼命的呼叫著至尊小超猴,他希望對方能夠給他一點回應,而不像之前那樣對他毫無反應,只對英雄日笑臉相迎。
但對方一點都不理他,最終陳韜只能冒險:
“你得回來,英雄日有危險!”
“什么?”
事實證明,之前至尊小超猴完全能夠聽到他的呼叫,他只是單純的不理陳韜而已。
“沒錯,英雄日現在被反監視者攻擊了。”陳韜看了一眼在旁邊還處于傻逼惡心狀態的英雄日。
“他現在受了很重的傷,我們需要你的幫助,至尊小超猴,你不能裝作聽不見我說的話!”
英雄日確實受了很重的傷,只不過是心理上的,陳韜說的沒毛病。
“嗷嗷嗷嗷嗷!!!!”
通訊頻道里面至尊小超猴發出一陣猴子的狂叫聲。
陳韜明白這是同意的意思。
很好,他這么做了,他把至尊小超猴叫了回來,而接下來,一旦至尊小超侯看到現在的英雄日…
會發生什么?
陳韜不知道。
他只是用英雄日有危險,先把至尊小超猴釣了回來,他一點都沒有想過,如果至尊小超猴見到現在的英雄日會做出什么表情。
光是想到那個后果,他就不能接受了。
他不能完全放棄至尊小超猴。
陳韜不愿意承認的是,在內心深處,他其實很清楚,把至尊小超猴騙回來,其實是他突破道德底線的前兆。
按照常理,在英雄日恢復之前,他不應該把至尊小超人叫回來。
因為只要至尊小超猴沒有看到英雄日現在的樣子,那么通過英雄日操縱對方的攻勢依然成立,他就依然擁有著操縱至尊小超猴的可能。
可是小超猴一旦看到了,這個公式就直接破滅,一旦失去了對至尊小超猴的控制,陳韜后續的計劃就徹底崩潰和混亂,他唯一能夠選擇的就像是他之前所想的那樣孤注一擲,拼死一搏,看看能不能夠幫助巴巴托斯奪回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這是個巨大的代價。
按照常理,陳韜不應該以付出那么大代價的方式,硬要在這個時候把至尊小超猴召回。
可他最終依然那么做了。
巴巴托斯快要扛不住反監視者了,他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