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章溫柔故事(其三,下)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蝙蝠俠之龍已經把常規想要勸說至尊小超人的方法都用盡了。
至尊小超人不是否認了自己的職責，而是干脆的否認了自己的所有身份。
和他的一切交流從本質上不是觀念的碰撞，而是對自我定義權的爭奪。
不過看上去，至尊小超人已經有些厭倦了這個過程。
“你想聊什么？”他先這么問到，然后就有些意興闌珊的偏過了頭：“我不明白，為什么我非得當個人。”
“不，嚴格意義上來說，你是非得當個英雄。”
英雄日撓撓頭：“我也不是人，但我也是個超級英雄。”
確實，英雄日的種族嚴格意義上都不能說是氪星人，應該被分類為生物兵器。
“好吧。”至尊小超猴說道：“我為什么又非得要當個英雄呢？”
“呃…”
英雄日被他問的稍微有些語塞，如果陳韜在這里，會跟至尊小超猴強調一大堆責任之類的東西，但英雄日知道至尊小超猴在問什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很像。
“因為你的胸前畫著s型，明白嗎？S的意思就是超人，而超人就是超級英雄（Superhero）”
“也有可能是愚蠢的猴子（Stupidmonkey）。”至尊小超人猴說到：“但我知道這個確實是超人的意思。”
至尊小超猴問自己為什么一定要做個超級英雄，但英雄日并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強調了他胸前的標志。這不是對小超猴正面的回復。
符號本質上是對個體的強制定義，比如人的名字也是個符號，但這些符號不是個體能夠選擇的。
英雄日拿符號作為自己行為的準則，這其實是主動放棄選擇權，把角色的責任交給了外部符號系統。
小超猴的符號不是他自己想要的，而是過去的至尊小超人賦予的。英雄日意圖將小超猴存在的意義壓縮為小超猴在他胸前的刻痕。
這相當于一個神經病問他的醫生他為什么是阿卡姆瘋人院的病人，然后醫生把他的入院通知書拿給他看。
然后神經病又反問，為什么我的入院通知書上會這么寫，這一張紙就能夠定義我嗎？
所以這就是現在至尊小超猴的問題：
“我不明白，為什么我的胸前會有個S？他能定義我嗎？”
“因為…”英雄日不能說“因為那時候的至尊小超人想要成為超人。”
因為從本質上來說，現在的至尊小超猴和至尊小超人由于時空分叉，已經完全是兩個不同的個體，就像已經分叉時間線上擁有智慧的英雄日和主宇宙時間線上的毀滅日已經完全不是同一個人一樣。
小超猴現在胸前的這個s標志對他來說是具有偶然性的，這個s只是至尊小超人某次發狂后宣告自己帶來恐懼和力量的涂鴉。
而偶然性，又為何能夠成為本質的必然呢？
英雄日根本沒辦法回復，他最后只能轉移話題。
“嘿，想想看吧，我們都生活在這個世界里，這個世界喜歡我們，對不對？如果沒有了這個世界，我們就沒有可以棲身的地方。當時整個多元宇宙陷入危機的時候，是誰應該力挽狂瀾，拯救世界于水火？”
“呃…”至尊小超猴說道：“蝙蝠俠之龍？”
“不，不是他，是超人～胸前有S的家伙。”英雄日這么說道：
“超人才是宇宙的中心。所以你應該明白，你現在很幸運，你現在有機會成為主宇宙的超人，你會在dc多元宇宙的偉大歷史中留下濃墨重彩的篇章，所有人都會記得你，沒有人會忘卻你，整個多元宇宙都將會感謝你的恩情！”
他說道：“當你成功拯救了歷史之后，所有人都會知道你所做的事情，然后他們會異口同聲的說‘天吶，至尊小超人的恩情我們簡直還不完！’”
這是英雄日的話術陷阱，他將至尊小超猴的存在價值抵押給未來的情感期貨，但這種承諾終究是虛假。
至尊小超猴流出哈喇子。
“啥？”
英雄日一拍腦袋。他已經知道了猴子有多油鹽不進，但莫名的，他總是有些煩躁。
“你也是克拉克肯特，你明白嗎？你不知道當超人而不是當個替代品的機會有多么難得，在高格戰爭的時候…”
“高格戰爭是什么？”
英雄日沉默了。他理論中的裂縫被小超猴找了出來，沒有人記得高格戰爭，也沒有人記得曾經有過一個在黑暗中奮戰了200年的英雄日。
但這些都不是最讓英雄日感到猶疑和惶恐的，最讓他感到不安的是，在內心深處，連英雄日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剛才所說的這些話。
巴斯光年玩具壓根不能夠理解自己身體自帶語音盒里發出的那些激昂向上的口號，在這一刻，英雄日對自身的存在產生了一絲絲微弱的懷疑…
但你不會真的懷疑自己只是個假人，所以最后他將這一切歸結到了可能有人對他的記憶動過手腳上。
然后他開口了，向至尊小超猴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那個叫做高格戰爭的故事。超人被高格抓走，而原本混沌的野獸毀滅日則獲得了智慧，成為了守護世界的超人…”
“…所以在故事的最后，我選擇放棄自己的歷史，以重新變回混沌野獸作為代價，挽救整個多元宇宙，抹除掉那200年錯誤的歷史，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又出現在這里，以親眼目睹我拯救的世界。”
英雄日講完了自己的故事，至尊小超猴聽得很認真。
然后他說道：“你的任務已經完成？”
“對，我本來應該在完成任務后盡到我的使命，然后陷入永恒的安寧。”
英雄日還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但緊接著他聽到至尊小超猴的聲音。
“英雄日，我知道你的問題在哪兒了。”
他有些茫然的看向眼前快樂的猴子：“你知道？”
“是的，你就像我一樣。”至尊小超猴露出智慧的眼神：
“猴子一個！”
英雄日想讓至尊小超猴接受自己英雄的身份，但卻意外的被猴子反向剖析了自己的問題。
他其實壓根就不相信自己所說的這些。
眼前的這個英雄日其實不是真正的英雄日，它從本質上只不過是世界鑄造者根據真正英雄日所制造出來的假人，他雖然有著真正英雄日的記憶，但卻無法感同身受。他的意志和想法只不過是世界鑄造者強行灌輸給他的。
真正的英雄日是基于自身的選擇，無怨無悔的卻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但世界鑄造者制造出來的英雄日卻缺失了這個過程，就像一個嬰兒被灌輸了一部精彩紛呈的第一人稱電影，但他終究不是他的人生。
英雄日的悲劇不是被賦予一個他自己不認同的身份，而是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從未由他自己所定義過。
他原本是來勸說和說教至尊小超猴的，但到了這樣的地步，他便已經再也說不下去了。
身材龐大的怪獸蜷縮在一起，黃金時代英雄的氣質和他憂郁的內心混雜在一起。
他很像黃金時代的英雄，但它終究只不過是個復制品，是世界鑄造者其中一個型號的作品，即使他到現在自己沒明白這一點。
他不說話了，至尊小超猴反而四肢著地爬了過來，坐在他的身邊。
“不要傷心了。”他說道：“你感覺那好像不是你的人生，對不對？”
至尊小超猴的觀感是如此的敏銳，他幾乎一眼就分辨出了對方真正傷心的原因。
不是因為沒有被人記住，而是因為英雄日發現了自己不相信自己說的話。
這意味著他否認了自己記憶中所做出的覺悟，這才是最讓英雄日混亂的地方。
現在小超猴反倒成了安慰者，他有些發愁的看著心情低落的英雄日。
“盡管那些事情都過去了，但現在你還是可以自己選擇呀，我的朋友。”至尊小超猴說道：“你還是想要當個英雄的，那你就當個英雄就好了。就像我想要當個猴子，所以我就是一只猴子。”
“呃啊，你到底和猴子有什么不解之緣？”英雄日拍在自己的頭上。
至尊小超猴露出智慧的表情，他從猴子王座上跳下來，然后在一堆母猴子里打滾，猴子們一開始對至尊小超很很害怕，但現在已經完全接受了他。
“很溫暖！”
至尊小超猴說道。
“哦，有點惡心。”
“很溫馨。”
一大堆公猴子把水果遞給至尊小超猴，他們的新猴王。
“可能吧。”
“充滿安全感！”至尊小超猴重新跳回自己的石頭王座，大聲的說道：“仿佛有人在你的耳邊輕聲說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嘿，等等。”英雄日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然后他說道：“這就是多元宇宙所有人被你拯救之后的感覺，被英雄拯救后的感覺。”
至尊小超猴目瞪口呆的瞪著英雄日。
他們兩個面面相覷。
“是嗎？”至尊小超猴問道。
“沒錯！”英雄日大聲的回答他。
小超猴保持著呆滯的表情。
最后他說道：
“讓我想想。”他從王座上跳下來，掰著手指頭。
“你是說，多元宇宙，覺得我很溫暖？”
“對。”
“很溫馨？”
“沒錯。”
“有時還裹著泥巴，黏糊糊的？”
“額，這個嘛，對，沒錯。”
緊接著至尊小超猴整個人都開始激動的顫抖起來。
“我明白了，我現在懂了。我是多元宇宙的猴子！”
“對，沒錯，等等…你說什么？”
最終至尊小超猴得出了一個奇妙的結論，他是多元宇宙的猴子。這其實是對英雄日之前自己都不相信邏輯的極端演繹。
既然他們存在的意義完全取決于多元宇宙的需求，就像一個物品的意義完全取決于主人，那么至尊小超猴其實并不需要放棄猴子的身份，他只需要讓猴子這個概念符合多元宇宙的需求，這是一種邏輯游戲，但不管怎么說…
至尊小超猴盤通了！
“整個多元宇宙需要我！作為一只猴子，我必須守護多元宇宙！猴子應該守護他的動物園！”
至尊小超猴大叫道：“嘿多元宇宙，我來救你啦！”
他這么大叫著，緊接著直接從猴子王座上一飛沖天，把石頭做的王座蹬了個粉碎，周圍的猴子被嚇得吱哇亂叫，至尊小超人飛上高空，然后對著虛空中揮出一拳頭，把空間都打裂，然后就要跳進空間裂縫當中。
英雄日從后面沖上來，猛地抱住他的后背。
“等等，你到底要上哪兒去？”
“去拯救多元宇宙啊。”
“可你只是隨便指了個方向，然后就撞破空間飛了出去。我的意思是，難道我們不應該有個計劃嗎？”
“對哦，朋友。”至尊小超猴表示認同。
于是他提出問題道：“那么我們的計劃在哪兒呢？”
“蝙蝠俠會給我們準備計劃的。”英雄日說道：“這是蝙蝠俠應該干和負責的事。”
“好吧。”至尊小超猴說道。
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屬于那種猴子的迷茫和愚蠢，卻突然消失了半秒鐘。
“嘿，英雄日，我暫且這么叫你。”
英雄日有些呆呆的看著他。
“我們是朋友，對吧，至少我們現在是朋友。我知道你覺得很迷茫，很怪異，坦白的說，我也感覺到了。你的身上一定有什么問題，你承認這一點嗎？”
英雄日點點頭。
盡管他已經在蝙蝠俠之龍面前證明了自己，但那種毫無底線毫無脾氣地證明自己，又何嘗不是一種奇怪的異化？
英雄日絕對不愚蠢，即使之前他并沒有感覺到那么深刻，但當至尊小超猴說出他也是一只猴子的時候，他便已經完完全全的覺察到了身上的不和諧之處。
他陷入深深的恐懼，但現在，名為巴斯光年的玩具還沒有看到電視機，還沒有得到自己只不過是個量產復制品的明證。
所以他至少還有能力不崩潰。
“想吃點東西嗎？”至尊小超猴說道：
“我們去飼料桶里找點東西吃，聽著，我想跟你說的是…沒有關系的，朋友。我的新朋友。就算你整個人都是假的…”
“但至少我們現在的友誼是真的，對嗎？”
猴子伸出手拍著另外一只猴子，安慰他說道：
“別擔心，我們是朋友，有機會我會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