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不顧阿茲克先生的威懾,突然動手了…還好災禍符咒產生了效果,估計短時間內,那兩個魔女都顧不上我們了…安吉爾心有余悸地看向那團代表“黑死號”的影子,隨后像被抓著后頸的貓一樣,與克萊恩一起被阿茲克先生帶著向前飛去。
層疊的色塊飛速后退,她能勉強辨認出下方的海面,可僅僅十多秒過去就變成了代表地面的淡黃,以及色澤不同,但都非常鮮艷的建筑物。
突然,失重感傳來,安吉爾感覺自己急速下墜,腳下出現堅實的大地,周圍油畫般的色彩退去,地毯的紅色、墻壁的米黃,以及沙發、桌椅的灰色出現在眼前。
他們從拜亞姆外的海面回到了“蔚藍之風”旅館頂層的豪華套房。
松開按住安吉爾肩膀的手,阿茲克扶了扶自己在急速進入靈界時歪到一邊的禮帽,看向身穿金紅色長裙,一頭金發,除了略顯貧瘠的胸部,身材不比安吉爾差多少的克萊恩,嘴角抽動了一下。
他笑了…一定想說“很適合你”但又覺得會讓克萊恩更加羞恥,不好意思開口…安吉爾腹誹著,視線掃過才離開了幾小時,但卻覺得好像過了一整天的客廳,發現達尼茲并不在,這才松了一口氣。
雖然對方已經知道了兩人不少秘密,但如果發現他們被一位天使從靈界拎回這里,恐怕會嚇得當場逃跑,溜回“黃金夢想號”,再也不敢回來…
天使…第四紀就成為“死亡執政官”的阿茲克先生…
擔憂地看向沉默不語的阿茲克,隨后又偷偷望向克萊恩,安吉爾驚訝地發現他也一臉擔心,“無面人”化身的美麗五官都皺在了一起。
被兩名美麗“女性”的目光環繞,阿茲克那古銅色的臉也帶上了一絲異樣色彩,他嘴角勾起,笑著說道:
“是不是擔心我像那個魔女所說,在找回丟失的記憶之后,變成第四紀那個我毫無印象的邪惡者,變成在‘蒼白之災’中掀起戰爭,制造了無數死亡的‘死亡執政官’?”
安吉爾抿了抿嘴,不知該如何回答。
要說不擔心那肯定是假的,根據之前克萊恩的透露,以及阿茲克自己的敘說,她知道了對方會每隔六十年經歷一次死亡與復生的循環,并且失去所有記憶,只保留必要的生活知識,然后重新開始新的人生,在蒼老時回憶起過往,而后匆匆陷入沉眠。
雖然在每次“死亡”前,他都會為下一世準備好合適的身份,但遺忘一切的自己總會在幾十年的生活中偏離既定軌道,出現種種意外,比如上次她與阿茲克見到的那座魯恩風格小鎮,以及鎮外的墓園,前者是曾經的他和心愛的女兒居住的地方,后者埋葬著另一世的他親手殺死的后裔。
記起一切后,這位“死亡執政官”曾一臉悲痛,滿心后悔,擔心失憶的自己會不會再次釀出這樣的悲劇。
所以他一定會…
“我也擔心這一點,但是,我更想找回自己。
“被安排的人生確實安穩,我也曾說過‘沒有勇氣觸碰未知’,可現在我發現,在無知中失去一切,更加可怕。”
如安吉爾預料,阿茲克先生緩緩說道,深邃的褐瞳中滄桑與迷茫被堅定所取代。
“我保證,不會變成那樣的人,不會遺忘你們。”
他補充了一句,一手按住禮帽,一手撫胸,行了個魯恩式的紳士禮,后退著踏入了水波蕩漾般的虛空,身影消失在房間內。
還有…安吉爾心中默默念叨著,站在原地一動未動,克萊恩同樣如此。
“對了,還有一件事,”剛離開不到十秒,阿茲克先生又從靈界踏出,期盼地看了兩人一眼,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最近不要去班西港,那里被風暴教會摧毀了。”
“摧毀,而不是單純清除邪教徒?”安吉爾驚訝地反問道,忍不住想起那里詭異的居民,飛天的頭顱和沒機會嘗到的美味豬血,“是因為‘災禍’嗎?”
“不光如此,那里崇拜的‘天氣之神’讓我想起某個高位的魔藥序列,‘天氣術士’,我沒記錯的話,它屬于‘獵人’途徑,而古老的班西,曾是‘獵人’的天使,‘紅天使’梅迪奇的后裔居住地,祂已經隕落在第四紀,死在了‘血皇帝’亞利斯塔·圖鐸手中。
“面對可能殘余的天使力量,風暴教會無論多謹慎都不為過。”
紅天使,梅迪奇…我聽愚者先生提到過,這是一位天使之王,沒想到祂居然死在了第四紀的“血皇帝”手中,這和貝克蘭德地下惡靈的遭遇完全一致…難道他,不,祂就是那個“紅天使”?
我差點就聽信了祂的話,收集三個第四紀王族后裔的血液,將祂釋放出來了?
安吉爾不禁感到一陣后怕,她看向當時在場的克萊恩,發現對方臉色也有些古怪。
交代完班西港的事后,阿茲克再次踏入靈界離開,根據以往的經驗,他應該不會再次回來了。
吐出一口濁氣,安吉爾解除了“虛偽”指環的無面人效果,直接癱坐在靠陽臺的單人沙發上。
經歷了與同序列魔女的戰斗,與序列3的“不老”魔女對抗,又在兩位高序列非凡者的對峙中全身而退,讓她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但仍有太多的事需要解決,死神文獻與“人造死神”的線索,魔女教派販賣人口的鏈條,蘿拉的真實身份,阿茲克的記憶,“不老”魔女卡特琳娜的威脅,特雷茜可能的報復,伊蓮今后的命運…
滿腦子漿糊的安吉爾求助似地看向克萊恩,發現他正躡手躡腳往臥室走去,似乎準備換下這套價值不菲的金紅色禮裙,連忙從沙發上跳起,攔住了他。
“變回來,讓我看看。”
她一臉壞笑,堵住了前往臥室的唯一通道。
“這,這不太好吧…”
在海盜面前鎮定自若扮演伊蓮的克萊恩此時卻憋紅了臉,感覺全身不自在,下意識地拒絕。
“讓,我,看,看。”
安吉爾搓了搓手,再次強調道。
門外的走廊,“烈焰”達尼茲一臉疲憊地走上樓梯,他剛把被各方尋找、懸賞的紅發女士伊蓮安頓好,深夜才回到旅館。那1500鎊的賞金讓這個身經百戰的海盜兼冒險家也頗為心動,但想到自己身價四倍于對方,又熄滅了那一絲舉報給官方換取懸賞的幻想。
踱步到格爾曼與安吉莉卡的套房,他像往常一樣,沒有敲門就伸手握住了門把,準備推門而入。
但這一次,“縱火家”并不算低的靈性如同“黃金夢想號”上主炮開火前的汽笛鳴響一般發出尖銳的警告,讓他伸出的右手僵在了半空中。
如果這時候推開門,說不定,不,一定會死…達尼茲額頭上冒出了一滴冷汗,果斷選擇相信自己的靈性直覺,毫不猶豫地回頭,走下樓梯,準備幫同為“獵人”途徑的伊蓮買一份夜宵送過去,然后去“紅劇場”監視不存在的“血之上將”的線人。
今晚,他就算死在外面,也不回這里了。
“風暴與你同在!”
緊握右拳擊向左胸,阿爾杰·威爾遜面對海浪教堂的主教行了一禮,而后壓低聲音問道:
“喬戈里閣下,請問召集我們有什么事?”
他身邊還站著另外幾名人高馬大的風暴信徒,和明面上是海盜的阿爾杰不同,他們都是在冊的官方人員,與當地的魯恩海軍合作密切。
“風暴與伱同在!”很滿意對方的態度,海浪教堂的主教喬戈里回以同樣的禮儀,而后面容嚴肅地說道,“緊急任務,海軍已經出動了兩艘快船,但那些落水的海盜里有許多非凡者,軍方很難應對。你們準備一下,搭乘阿爾杰的那艘船,去拜亞姆港口東北方向十海里外的海域協助軍方搜索。”
“是,閣下!”
阿爾杰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但內心滿是疑惑。
他的“幽藍復仇者”已經停靠在附近的私港,籌備物資,準備下周離開拜亞姆,獲取“風眷者”的魔藥主材料,此時臨時出海,將打亂他的計劃。
似乎感覺到下屬的疑慮,喬戈里解釋道:
“黃昏時,‘疾病中將’特雷茜的旗艦‘黑死號’出現在拜亞姆附近,但沒有對港口進攻或劫掠夜間出港的船只,而是悄悄靠近,又準備悄悄離開。
“但就在半小時前,那艘滿載水手,非凡者不下十名,更有‘疾病中將’親自坐鎮的海盜船突然在水面上解體了,根據目擊的船只報告,整艘‘黑死號’瞬間就變成了無數腐朽的碎片,幾百名海盜落水,四散奔逃。
“你們的任務是協助軍方的船只,盡量抓捕落水逃竄的海盜,尤其是那些榜上有名的非凡者,雖然特雷茜應該已經逃離了現場,但如果遇到她本人…”
喬戈里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是拜亞姆的最高點,“海王”亞恩·考特曼的住處。
阿爾杰目光一凜,低頭應答:“是!”
他帶著幾名風暴信徒轉身離開海浪教堂,向城外的私港趕去,心中則不斷思索著如何不讓這次任務影響接下來的“私活”。
但隨著馬車駛離城區,阿爾杰的內心逐漸變得冰冷,臉色也不可抑制地出現一絲蒼白。
他想起來了,兩周前在拜亞姆與中程島的航線上,“疾病中將”的一艘主力船,“破城者”號,也在神秘的攻擊下變成了腐朽碎片,同樣無人傷亡。
那是,塔羅會的“皇后”小姐的杰作…
腦海中回憶起對方那看似人畜無害的美麗臉龐和天真的雙眼,阿爾杰突然感覺自己邀請對方參加之后的行動是個錯誤的選擇。
自己的“幽藍復仇者”,不會也悄無聲息地沉沒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