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千竹并未因為長時間未下廚而就生疏,從小干活長大的她,早將一切都爛熟于心,銘刻進了骨子里去。
下午三點左右的時候,曾文杰果然來了。
他提了兩瓶酒,幾個禮包來的。
傅千竹說道:“干嘛帶這么多禮品?”
曾文杰說道:“我樂意不行啊?菜都做好了嗎?”
傅千竹臉上綻起笑容,道:“你先坐,還有幾道菜正準備做了,五點左右應該就能開飯了。”
曾文杰點了點頭,道:“我一路過來,可沒吃什么東西,就等著你的大餐了呢!”
傅勇適時助攻道:“我們七點就出門買菜了,侄女從早晨一直忙到現在,水都沒空喝。”
曾文杰直接拆了自己帶來的禮包,拿出一包零食遞給她,道:“吶,先墊墊的,別餓壞了。”
傅千竹道:“聞著油煙味沒食欲的,我做菜去了,二叔陪你吹牛。”
然后,她急匆匆又轉身進了廚房忙碌去了。
像傅千竹這種陽光開朗而且又勤快的女孩子,沒人會不喜歡,其賢惠程度,直逼天南省的客家女子了。
傅勇摸出兜里的華子遞給曾文杰一根,說道:“小曾老板你喝什么茶,我去泡來。”
“紅茶吧,冬紅夏綠。”曾文杰就道,“有檸檬的話,切一片放進去。”
然后,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將香煙點燃,美滋滋抽上了一口。
跑了這幾趟白水鎮至風州的來回,曾文杰是越發懷念往后些年那發達的基建了,最起碼不用跑什么國道了,只用跑一段縣城到鎮上的縣道。
“聽說老李被人敲悶棍打死了。”傅勇有些沉重地說道。
“是,歹徒抓到了,共計三人。他們膽大包天,殺了人之后,還跑到縣城吃宵夜。”曾文杰搖頭道。
傅勇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打短跑金真的很危險,一方面要防備條子,一方面要防備歹人。老李之前逃過一劫,掉了一顆門牙,沒想到第二次卻沒這么好運了。”
曾文杰嘆息道:“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你看過趙文卓演的《刀》嗎?”
傅勇一怔,點了點頭,道:“看過。”
“電影的結局,定安為父親報了仇。向靈說他時不時會回來,但最后卻再也沒見過他。其實,內涵的就是定安或許在江湖上遇到了更厲害的高手,遭了黑手,再也回不來了。”曾文杰道。
傅勇苦笑道:“混江湖確實是個危險活兒,我是真沒想到老李會栽。”
曾文杰說道:“誰栽都很正常,天南地北來淘金的強人這么多。我去年和我爹到銀子坪收貨,第一天就差點栽了!”
他將初次收貨遭遇到的危險同傅勇一說,聽得后者也是驚悚萬分。
但凡跑慢點,沒遇到吳洪武正巧來辦案,兩人多半都得栽在山上。
傅勇道:“所以我挺感激曾老板和小曾老板你們父子倆的,要是沒你們帶我做事,我現在也還在白水鎮上混著,指不定哪天也像老李一樣死在別人的手里了。”
“害老李的歹人好歹是抓住了,但有不少人死得悄無聲息的,誰下的手都查不出來。”
“唉…”
傅勇這三十多歲的大男人了,此刻也不由懊悔自己這十來年過于浪費光陰了,若是早有這覺悟,自家大哥大嫂或許也不會是這個下場。
“勇叔你安心幫我們做兩年事,然后就能娶上老婆,買套房子了。”曾文杰笑道。
“風州的婆娘傲氣得很,看不上我這種鄉下人。”傅勇咧嘴一笑,搖頭道。
“哈哈哈,但你在金店的時候,那些年紀大點的阿姨可是很喜歡找你買金飾呢,你拿了不少提成噢!”曾文杰調侃道。
傅勇也點了根煙,同曾文杰一邊喝茶一邊擺龍門陣。
傅勇回顧過去的這一年,竟發現,一年當中,唯有跟隨曾文杰父子做的事有意義,能記一輩子,其余都是些喝酒打牌的爛事,活得跟狗屎一樣。
直到最后大嫂江柳吃農藥自殺了,他這才幡然醒悟,浪子回頭。
傅千竹在廚房里忙忙碌碌,雖然很累,但非常開心。
五點整,一道道成色不是太好看,但味道極香的菜肴擺上了桌。
“老板,二叔,開飯了!”傅千竹盛好了飯,拿了筷子和酒杯,高興地說道。
曾文杰笑道:“你應該先喊勇叔的,把我放勇叔前面,他吃醋可咋整?”
傅千竹愣了一下,然后笑道:“當然要先喊貴客啊,我二叔肯定理解。”
“對吧?二叔!”
“啊,對對對!”
蛋餃、扣肉、臘肉、燉雞、炒鴨、豬蹄、香腸、清蒸海鮮、紅燒魚、炒魚雜、泡蘿卜炒肥腸,另有兩道涼菜,總計十三道菜。
曾文杰看著滿滿一桌,不由苦笑了起來,道:“要不要這么豐盛?”
傅千竹道:“當然要的,畢竟是大飯,不豐盛怎么能行?”
傅勇拿出酒來倒上兩杯,道:“侄女辛苦了,你也喝一杯吧?”
傅千竹點點頭,將杯子推過來,道:“老板都來了,我當然要陪好,不然來年給我穿小鞋怎么辦?”
曾文杰注意到她手背上應是被油燙出來的水泡,沉默了一下,然后點點頭,道:“感謝你做了這么一桌豐盛的菜來招待我,來,第一杯先敬最辛苦的傅千竹女士!”
“謝謝!”
傅千竹雙手捧起酒杯,臉上綻起招牌式的燦爛笑容,淺淺抿了一口。
曾文杰夾起最為顯眼的大龍蝦,知道就塞到傅千竹的碗里,道:“第一口最辛苦的人先吃!”
傅千竹愣了愣,說道:“我特意為你買的。”
“你不先吃,我過意不去,不好意思吃,趕緊的,肚子餓了!”曾文杰說道。
“哦,好嘛!”傅千竹剝開肉來啃了一口,覺得很是鮮甜。
她極少吃海鮮,更別提是這種價格不便宜的大龍蝦了。
曾文杰舉著酒杯跟傅勇碰了一下,淺嘗一口之后,道:“來,勇叔,咱們也開動,餓了餓了!”
傅勇笑道:“好,那就,提前過年三十吧!”
傅千竹默默啃著龍蝦,蝦肉是甜的,心里便也是甜的。
這個年,本應很孤獨,很無聊,甚至很沮喪。
但只因為來了一個人,就變得很快樂,很有趣,很高興了!
三個人,圍著一桌子十幾個菜開動了,但菜做得實在是有點多,注定了吃不完的。
“先吃海鮮,海鮮不能過夜,來來來,最辛苦的傅千竹女士要多吃點!”曾文杰笑道。
“我自己會夾的,你也吃,不用管我。”傅千竹說道。
曾文杰一邊吃還一邊夸這個好吃,那個好吃,簡直何老師附體硬夸黃姓小廚生。
“這個魚,我的天…”
“這扣肉,我的天…”
“這雞湯,我的天…”
略顯浮夸的夸贊,卻讓傅千竹眉開眼笑。
曾文杰道:“太好吃了,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以后逢年過節,我都經常來找你蹭吃!”
傅千竹道:“不可能會嫌棄,你能來,我很開心。”
說完這句話,她捧起酒杯來,輕輕道:“現在,該我敬你。”
曾文杰與她輕輕碰了一下酒杯,將里面不多的白酒,一飲而盡了。
兩瓶五十三度的醬香型白酒,三個人平分著喝完了。
曾文杰都有點暈乎,傅千竹卻跟沒事人一樣,看來,她心情好的時候,真是千杯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