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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辦法總比困難多

  魏州。

  高昂騎著馬,率領著數百騎兵在清水沿岸巡視著。

  他的身后,跟隨著一眾朝廷派來的魏州的官吏。

  高昂被李爽痛斥了一番,責令退地,看起來魏州和他已經沒什么關系,可事實上,魏州的官吏還是以他為首。

  無他,永濟渠要經過魏州。

  用不了多久,這一段運河就要開工了。

  沒有高昂,這些手里沒有兵權的魏州官吏是無法鎮住那些鮮卑戰俘的。

  陳元康跟在高昂身后,不免有些感嘆。

  若是這一段永濟渠修成,魏州怕是會成為河北第一等的富庶之地。

  運河是交通主干道,連通河北與洛陽,大量的錢糧將會往運河沿線的城池積聚。

  此外,運河可以提供充足的農業用水,對周圍的田地進行灌溉。

  良田沃土、交通干道、水利發達,這便是魏州富庶的先決條件。

  陳元康跟在高昂身后,看了一眼自家這位上將軍。

  這位上將軍軍功赫赫,威震北胡,世人皆言乃是猛虎,看似粗狂,可這心思不是一般的細膩。

  悄然之間,這位上將軍與洛陽的那位一唱一和,就將河北這塊土地緊緊握在了手中。

  一旦運河通暢,這些土地的價值何止增長十倍。

  高昂帶兵巡視了一圈,回到了元城。

  這些日子以來,不斷有世族的使者上門拜訪,他們秉持著打不過就加入的原則,紛紛表示要為朝廷的大政出力。

  對此,高昂并沒有拒絕。

  有著這幫世族的加入,永濟渠的修建會更加快,阻力也會小很多。

  不過相比于其他世族,身為高昂本家,他的親兄弟,也是如今渤海高氏帶頭人的高乾,反而沒有找高昂。

  兄弟之間,存在著隔閡。

  而打破這個隔閡的人卻是一個高昂沒有想到的人。

  “上將軍,河北道大行臺高歡求見。”

  “讓他進來吧!”

  通報的人看了一眼高昂,又小聲補了一句。

  “上將軍,您的兄長高乾也在一旁。”

  高昂有些詫異,不過還是讓他們進來了。

  高歡是河北道大行臺,坐鎮鄴城,理論上管轄著相、冀、魏、滄、殷、定、瀛諸州事。不過事實上,高歡真的能管得到的也只是如今的相州和少部分冀州、瀛洲、滄州的土地。

  高昂對待高歡,還是有所禮遇的,畢竟對方也掛著一個“上將軍”的勛位。

  天策府中,兩人是平級的。

  高歡一臉笑意,帶著有些別扭的高乾走進了屋中。

  “敖曹!”

  相比于高乾這親兄弟,高歡這個“親戚”,反而對高昂更加親切。

  “賀六渾!”

  兩人行了一禮后,高乾反而很生硬的在旁喊了一聲,道:

  “敖曹!”

  高昂也回應了,不過兩人之間的氛圍很是奇怪。

  高歡一笑,道:

  “我們皆為渤海高氏,今又為朝廷鎮守一方,正逢朝廷開通永濟渠之時,自當攜手,方不負朝廷重任。”

  永濟渠要經過相州、魏州、冀州、滄州四州之地。

  相州是高歡的地盤,魏州是高昂在主導,冀州、滄州兩州的各郡世族背后大佬便是高乾。

  高昂點了點頭,道:

  “這是自然!”

  說完,他又看向了自己的兄長。高乾對于高昂坐鎮碻磝城后做的事情很是窩火,可此刻態度也軟了下來。

  昔日那個自己看不起的土匪如今坐鎮金鏞城,那個認為“誤入歧途”的弟弟也成了鎮守一方的勛臣,高乾不得不承認,他們已經走到了自己之前。

  “敖曹,以前有些事,兄長自有做的不對的地方。”

  聽了這話,高昂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道:

  “舊事不必再提,今后我們兄弟還要攜手,為大王效力!”

  “為大王效力”這幾個字,高昂說完,高乾的面色卻很難看。

  便在此時,高歡又插了進來,道:

  “敖曹說得對,咱們渤海高氏自當如此!”

  金鏞城。

  “大王,賀六渾帶著高乾這老小子去見了敖曹,雙方已經和解了。”

  侯景一臉笑意,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李爽。

  對此,李爽并不意外。

  沒有這三人的配合,永濟渠的開通會變得很艱難。

  這事雖然是侯景辦的,不過他顯然沒有想到高歡會這么積極。侯景只是讓王偉代他寫了一封信,高歡立刻就辦了。

  “大王,賀六渾這無利不起早的人,為何會如此?”

  “高歡想要將鄴城也連入永濟渠。”

  如今的鄴城不是后世北齊的國都,那座著名的“龜城”,依舊是當年曹魏留下的舊都,沒有大規模的擴建過。

  作為一州之首府,那是綽綽有余的。

  鄴城想要繼續繁榮,或者說避免衰落,那就必須與運河水系相通。

  侯景聽了,并沒有感覺高歡的想法有多過分。

  “這小子還真是越來越像一方牧守了!”

  李爽一笑,將桌案上的文書交給了侯景,道:

  “幽、瀛等地倒是有些麻煩。”

  “宇文泰那邊怎么了?”

  侯景看了,不覺得皺了皺眉頭。

  宇文泰實際掌控的土地比高歡更大,不過河北的經濟中心一直在相、冀一帶,幽薊之地的人口、經濟無法和相、冀之地相比。

  宇文泰作為一個外來者,又沒有如高歡這等渤海高氏的身份,很容易被當地之人排擠。

  這便導致了宇文泰能收到的錢糧比高歡要少。

  可他要養的六鎮兵可不少。

  他在洛陽期間,宇文護坐鎮范陽,鎮不住場子,就鬧出了很多的亂子。宇文泰回去之后,擺平了一些,可依舊麻煩不斷。

  若是以前,遇到錢糧短缺之事,不是沒有辦法。

  畢竟,可以直接搶嘛!

  可如今不一樣了。

  宇文泰身為東北道大行臺,如何能自己搶自己?

  “大王,如這份文書上說言,若是幽州繼續如此,永濟渠的工期還要延后啊!

  一旦永濟渠修成,河北各州郡的錢糧可以通過這條運河直達洛陽,洛陽的大軍也可以通過這條運河直達幽州。

  李爽點了點頭,道:

  “事情是有些艱難。”

  侯景小聲試探道:

  “宇文泰要先擺平手下的六鎮兵,才能繼續修通永濟渠。要不,我們先從晉陽、平城撥些錢糧給宇文泰應急?”

  李爽哈哈一笑,道:

  “那不可能!”

  侯景一愣,問道:

  “那該如何?”

  李爽直了直身子,將桌上的另幾份文書交到了侯景手上。

  “把這些給宇文泰,告訴他,渠修到哪,事就出到哪,事出到哪,渠就能修到哪!”

  侯景聽了,有些不明所以,可還是拱手道:

  “諾!”

  范陽。

  “叔父,你叫我!”

  宇文護走進了屋中,看見宇文泰的桌案上擺放著幾份文書,坐在桌案后的宇文泰靠在背幾上,正閉著眼睛。

  聽到了宇文護的聲音,宇文泰只是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來。

  宇文泰顯得很是疲累,宇文護擔憂道:

  “叔父,可還是為了錢糧之事發愁?”

  宇文泰緩緩開口道:

  “錢糧之事倒是一時不急,已然籌措了些,我也請奏了朝廷,要北討契丹諸部,朝廷也同意了,——你看看桌上的文書。”

  宇文護聽了宇文泰的話,拿起了一份匆匆看了一眼,有些吃驚,很快又拿起了一份,全部看完,驚訝之色溢于言表。

  “叔父,這些世族不法之事,從何得來?”

  “洛陽送來的!”

  宇文護聽了這話,很快想到了什么,問道:

  “秦王究竟何意?”

  宇文泰坐直了身體,看向了自己的侄子,道:

  “這還不明白,大野爽的意思是事要辦,錢我們自己想辦法。”

  宇文護面色一變,道:

  “如此一來,我們可與這些世族結了仇了。”

  宇文泰搖了搖頭,道:

  “這還不是我最為擔憂的,你試想一下,這些不法之事極其隱秘,我等近在眼前尚不得知,大野爽遠在洛陽,又是如何得知的?”

  宇文護聽了,一時無語。

  這說明了什么?

  秦王的耳目要比他們更廣,對于河北的控制力也比他們想得要深。

  看著宇文泰的模樣,宇文護試探道:

  “那我等該如何?”

  宇文泰深吸了一口氣,下了決心。

  “辦,撐死的總比餓死的要強!”

  “諾!”

  洛陽。

  永和里。

  永和里最早是東漢時期太師董卓所建。北魏孝文帝重建洛陽城之時,這座永和里也被重新修筑,里內屋宇華麗,南北有兩池,冬夏不枯,楸樹和槐樹的樹蔭遮蔽道路,桐樹和楊樹夾雜種植,居住的都是北魏的公卿。

  長孫稚的宅子就在永和里。

  如今,隨著洛陽城再度修復,長孫家的宅子也重新回到了長孫稚手中。

  不過,昔日同住一里的其他公卿,卻是多半不見了。

  長孫稚對此,也是唏噓不已。

  更讓長孫稚感到有些不滿的是,長孫家的幾個子弟并沒有住在永和里這等“貴里”,而是搬到了金鏞城附近的里坊。

  他便像是一個空巢老人一般,守著一座大宅。

  不過讓他寬慰的是,他的孫子長孫兕還是跟他住在一起的。

  作為從北魏鼎盛時期過來的元老級人物,一路見證了北魏的衰敗,對于如今洛陽的變化,長孫稚有著深刻的認知。

  洛陽城還是曾經的那個洛陽城,可元氏已經不是曾經的元氏了。

  甚至,便是那一幫公卿,也開始見風使舵,緩緩轉向了。

  有了爾朱氏在前,李爽無論對他們做了什么,這幫公卿都能接受。與爾朱氏那群人相比,李爽實在是正常多了。

  自李爽進入洛陽之后,長孫氏一門都受到了重用,可長孫稚卻處在賦閑狀態。

  長孫稚一如往常,吃完飯后,在宅子外的水池邊釣魚,長孫兕卻走了過來,稟告道:

  “祖父,秦王來了!”

  長孫兕少年模樣,卻是相當沉穩、機敏。

  長孫稚聽了之后,一驚,正想要起身之時,李爽已經到了。

  “老將軍,不必如此!”

  李爽對著長孫兕,道:

  “給我也拿根魚竿來!”

  “諾!”

  李爽端著凳子,坐在了長孫稚一旁。很快,長孫兕將魚竿拿了過來。

  李爽接過魚竿,勾了餌,拋入了水池之中。

  兩人坐在水池邊,靜靜的釣著魚,長孫兕則一直待在兩人身后。

  清風和緩,樹蔭蔽日,不知過了多久,兩人誰都沒有釣上一條魚來。

  到了日暮時分,李爽笑道:

  “不巧,看來今日是無所獲了。”

  長孫稚看向了李爽,卻是道:

  “這池中本就無魚,又怎么釣上來呢?”

  長孫稚這話一說出來,便是一直很沉穩的長孫兕也色變了。

  這事說大不大,可怎么著也是在戲弄秦王啊!

  長孫兕有些擔憂,看向了李爽,卻看不清楚他的面色。

  李爽聽聞,卻是不在意,他本來也不是來釣魚的。

  “池中無魚,那就撒些魚苗下去,不久就又有魚了。”

  長孫稚聽了,苦笑了一聲。

  “秦王說的是啊!”

  長孫稚這些年一直在長安,如今回到了洛陽,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永和里,卻發現一切都變了。

  物是人非!

  長孫稚的心情自然有些沉悶。可他知道,過去之事已經難以挽回,終究要向前走。

  正如這一池春水,撒下魚苗,用不了多久,依舊會有魚盈滿于池的那一天。

  長孫稚點了點頭,已然猜出了李爽的來意,問道:

  “秦王可是要回長安了?”

  與洛陽相比,長安城沒有那么奢侈、華麗。

  可相比洛陽,長安才是李爽的大本營。

  “老將軍料事如神!”

  李爽并沒有隱瞞,他不可能一直待在洛陽,需要回到長安坐鎮。

  如此,李爽就必須要找一個德高望重之人坐鎮洛陽城,成為洛陽留守。

  長孫稚就是最好的人選。

  “本王已經上稟陛下,以老將軍為太師,錄尚書事,留守洛陽。”

  長孫稚聽了,并沒有意外,看著李爽的臉龐,道:

  “老夫必然為秦王守好洛陽!”

  長孫稚的話說的很直白,沒有一點顧忌。因為他清楚,如今這洛陽城誰說了算。只有幫助李爽,洛陽城才能守好。

  相比物是人非之景,長孫稚更加不愿意看到的是洛陽城再遇戰火,重新回到那破敗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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