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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東。
龍門。
龍門渡口乃是連接河東與關中的重要通道,此刻,薛修義率兵鎮守。
同時,這里也是汾水水運的重要對外出口,每日里,黃河兩岸都有不少人渡河,去往對岸。
“將軍,人在這里了。”
薛修義面前,士兵押送來了一個逃兵。
這個逃兵很年輕,薛修義對他有印象。
“你不是武功人蘇綽么,從蕭寶夤那邊過來的,為何要逃啊?”
薛修義有些奇怪,自己對他也不薄,一過來就安排他在軍中做主簿,也沒有虧待過他,為何要走?
“稟將軍,在下思鄉心切,故而想要回家!”
薛修義聽了蘇綽的話,也沒有多大的想法。
京兆武功蘇氏世兩千石,雖然不是大的門閥世家,可也算是小有資產。
這些世家子弟,受不了軍旅之苦,也是在所難免。
“如此,我也不強人所難,給你五千錢作為盤纏,也不枉同僚一場。”
“多謝將軍!”
蘇綽正要拱手謝恩,薛修義忽然看了一眼他的靴子。
竟是一雙草鞋!
老舊破損,這可不像是一個世家子弟該穿的鞋子。
薛修義心中疑惑,問道:
“你家中還有何人啊?”
“不瞞將軍,家中還有一場婚約,待我回去完婚。”
薛修義點了點頭,正想要放他離去,忽有一文吏跑了進來,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些什么。
“等等!”
蘇綽回過了頭,道:
“將軍有何吩咐?”
“聽軍中之人說,你精通算術?”
蘇綽沒有辦法,只好承認。
“在下的確精通算術。”
“那正好,我給你介紹一門好差事,做得不錯,說不得你還能攢錢多娶個媳婦。”
“不知是何差事?”
“唐郡公在找精通算術之人,你正好去吧!”
蘇綽一聽,面色大變,仿佛見到了老虎一般,心中暗道:
怎么躲還躲不開了呢?
薛修義看到蘇綽這模樣,疑心又起。
“怎么,你不愿意去?”
“不…不是,只是想念未婚之妻,想要快點回武功。”
薛修義一笑。
“你小子,當初聽說你就是從蕭寶夤那里跑過來,如今又急匆匆要走,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隱情吧?”
蘇綽搖了搖頭。
“將軍多慮了!”
薛修義看向了一旁的文吏,道:
“我多慮了么?”
對方搖了搖頭。
薛修義大喝一聲:
“來人啊!”
一看這架勢,知道薛修義的手段的蘇綽趕忙道:
“將軍,我說!”
“算你識相!”
“在下之所以要離開長安,便是因為齊王蕭寶夤有謀逆之心,在下不想要當反賊。”
“你怎知他有反心?”
“在下本在長安求學,齊王來后,每月所發給學子的錢糧,都是以前的兩倍,每逢節日,還送來美酒肉脯等物,禮遇優厚。一應軍官屬吏,皆是如此。無功而賞,除了籠絡人心,又能為何?
齊王在安定戰敗之后,非但沒有節省開支,反而給的越多了,在下拿的不踏實,所以找了個由頭,來了將軍這里。”
“那你既然離開了長安,為何要離開我?”
蘇綽猶豫了一下,可在薛修義的逼問下,還是盡實說來。
“非是離開將軍,而是離開河東。”
“為何?”
“前些日子我休沐,去了龍門新開的茶樓,聽里面之人在說三國。”
“那又如何?”
“本朝明令,民間禁論史事。且此段書中,尊劉貶曹。本朝的法統來自晉,而晉之法統又來自漢魏禪讓。曹丕若是奸佞,我朝之正統何在?此三國之事在河東蜀民之中廣為流傳,漸至河東各縣。在下恐懼,想要離開。”
薛修義聽了,大笑道:
“你小子倒是個人物啊!”
蘇綽見此,拱手勸道:
“將軍,天下不安,可元氏依舊是共主,不可為亂啊!”
薛修義點了點頭。
“你說的很有道理。”
“在下可否告辭?”
“這個自然!”
蘇綽一喜,卻聽薛修義道:
“送到唐郡公府上!”
安邑。
唐郡公府,被當成禮物一樣送來的蘇綽老老實實的站著,絲毫不敢大喘氣。
打量著眼前的窮酸的士人,李爽道:
“聽說你污蔑我要造反?”
蘇綽聽了,面如篩糠,搖了搖頭。
“腐儒之言,還望郡公寬恕。”
李爽哼了一聲。
“的確是腐儒之見!”
蘇綽看著李爽這幅正義凜然的模樣,心中甚至有過幾秒的動搖,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說幾段書就能造反,你也把造反想的太容易了。”
說著,李爽搭著蘇綽的肩膀,輕聲道:
“你看看關中那個蕭寶夤,這就是個不會造反的人,遇到事就只會發錢,弄得人人都知道他要造反。”
蘇綽尷尬的笑了笑。
“你知道我找你們這些精通算術的人做什么?”
蘇綽正想要搖頭,卻聽李爽提前道:
“你別搖頭,我猜你肯定猜的出來!”
蘇綽聽了這話,也沒法裝糊涂了。
“郡公是想要重新統計河東的戶籍?”
“聰明人就是聰明人,這河東的農戶、鹽戶、兵戶,都需要重新清查,朝廷那邊得有一本帳,我們這邊也得有一本帳。你覺得對不對?”
“郡公說的不錯!”
李爽點了點頭。
“我們可不能學那個蕭寶夤,得慢慢來!”
蘇綽一愣,這幾個意思?
什么叫我們?
什么叫不能學蕭寶夤?
什么叫慢慢來?
這里面哪有我的事情!
蘇綽想要抗議,可已經有些晚了。
只見侯景拿著一把刀在旁,和藹可親的看著他,剛想說出的話又咽了回去。
蘇綽雖然不想要當反賊,可也不想要在此丟了性命!
“他們那些反賊啊,什么胡琛、莫折念生的,看似強盛,卻不能成事,你知道為何?”
蘇綽聽了,有些好奇,情不自禁的問道:
“為何?”
“就缺先生這樣一位大才的輔佐!”
我不是!
我沒有!
不要胡說啊!
心中閃過素質三連的蘇綽很想抽自己嘴巴——我這該死的好奇心!
從李爽搭著他肩膀的那一刻,到如今,攏共走了不到十步,可蘇綽卻感覺已然走了一生那樣漫長。
李爽好像什么都沒有說,但好像又什么都說了!
“送蘇先生去上房,好生照顧,明日就讓他參與整理圖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