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藥下猛了?
霧之國。
洛恩在關閉的空間裂隙前佇立良久，最終只能吐出一聲幽幽的嘆息。
北歐世界有著嚴重的先天不足，各種各樣的危機和問題層出不窮，幾乎生來就注定要走向毀滅。而作為引發諸神黃昏的三大災厄之一，海拉早已隨著時間的推移，深陷進了命運的羅網中，根本無法脫身。
洛恩雖然有心想要幫忙，但一次次的嘗試讓他明白，僅憑他身上來自域外的權能和詭計盲目介入，很難改變北歐世界原本的天命軌跡。
最好的例子，就是赫蘿。
一直以來，他可沒少為自己的這個養女謀劃后路。
比如用豐饒神性將她塑造為中庭的賢狼，以此來壓制魔狼的魔性；用商業的權柄來克制其體內吞噬和殺戮的，讓她的頭腦保持聰明和冷靜；教導她謀略和魔法，讓她不去學習近戰格殺，以免她自動喚醒獸類兇殘的本能…
最初的設想雖然很好，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最后的結果卻依舊導向了他不太想看到的未來。
在他沉睡的這數百年里，阿薩神族壯大，逐漸侵占了豐饒的權柄。赫蘿依照他的叮囑，沒有和阿薩神族展開正面沖突，而是避其鋒芒，弱化了豐饒的屬性，將商業化作自己的主要神格。
商業這種文明性質的權能雖然有著溫和的外表，卻還是洗不掉骨子里那份與生俱來的血腥味和侵略性。
比如，那句經典的“開門，自由貿易！”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
未來文明高度發展的社會都無法解決的問題，放在遠古的神代自然也很難做到。
弱小時，狼可以放低姿態，安穩做生意，發展中庭的文明，像一只乖順的小羊羔。
但隨著中庭商業的蓬勃發展，赫蘿逐步變強，手底下攢足可以上桌的人員、資金、情報能力等等籌碼，狼還是會想起她自己的身份，亮出長齊的獠牙，捍衛自己的領地。
為此，赫蘿在仙宮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和幾個貿易伙伴搞起了聯盟，用以制衡阿薩神域的霸權，使得奧丁因此應激，將諸神黃昏的進程無形中又向前推進了一步。
要是沒他這個養父回來擦屁股，赫蘿恐怕現在就要忙著應付找上門的奧丁和阿薩神族。
在這些現有的經驗教訓下，洛恩在沒有找到合適的契機前，自然不好輕易插手海拉的困境。
他現在能做的，也只是先慢慢等待時機，順便多看看自己的這位學生。
“轟隆！”
正當洛恩沉思間，前方的冰原上傳來劇烈的轟鳴。
翻騰的雷光和火焰撕碎厚重的暴風雪和陰云，讓霧之國的天空久違放晴；激蕩的神力與空氣摩擦，形成耀眼的極光，并帶來一波強過一波的以太風暴，讓處于爆炸中心的世界樹不斷哀鳴震顫。
怎么回事？
洛恩眼皮一跳，連忙發動山羊的權能，以風馳電掣的速度趕到了案發現場。
只見赫瓦格密爾活泉之上，黑龍王尼德霍格率領密密麻麻的黑蛇大軍，和天空中三道身影展開激斗。
那三道身影洛恩自然也熟悉。
正是之前被他扔回矮人國境內的雷神索爾、世界蛇耶夢加德、以及女武神布倫希爾德。
他們三個怎么又回來…
洛恩無奈撫額，看向尼德霍格的目光充滿著憐憫。
不得不說，這位黑龍王的命屬實有點苦，明明是霧之國數一數二的oss，神王級別的頂點生物，但為了踐行諸神黃昏的命運，需要夜以繼日地啃樹根不說，還時不時地要被來自各方勢力的英雄好漢給輪著揍一頓。
先是擾亂冥界秩序，被海拉給揍老實了；
然后偷襲布倫希爾德，被他給收拾了一頓；
緊接著，為了守住冥界的入口，又被組團前來二刷冥界副本的雷神索爾、世界蛇耶夢加德、以及女武神布倫希爾德集體圍毆。
單獨面對一個，尼德霍格或許還能穩壓對手一頭，兩個就難免有些吃力，三個一起上連它也遭不住。
眼下，隨著兩人一貓的配合愈發默契，黑龍王被揍得暈頭轉向，慘叫連連，最終被索爾一錘子砸中腦袋，一路火花帶閃電地墜向地面，轟出百米的深坑。
“長槍啊，盧恩啊，賜予我力量。”
布倫希爾德在吟詠中低頭輕吻槍尖，青金色的火焰迅速點燃整個槍身和她自己，形成烈火燎原之勢。
這不僅僅是神力構造的武器外化，更是她凝聚了所有意志和思念的一擊。
情感越是強烈，她手中的長槍便越能發揮出超越自身限制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力量。
雖然每次使用之后，自己的身體會不可避免地留下些隱患，但只要能以最快的速度擊敗眼前的黑龍王尼德霍格，打開由霧之國通往冥界的通道，拯救那位大人于水火，她愿將自己的生命壓進槍膛！
“——神性同調，天槍光輪！”
伴隨著肅殺的暴喝，布倫希爾德體內的神性之火將威力提升到頂點，由愛欲權能加持的兇焰幾乎要將冰冷的天幕熔穿。
看到天空浮現的巨大光狀長槍，以及仿佛火炬般將自己點燃，以此作為驅動力的女武神，洛恩暗罵不已。
這是要同歸于盡？布倫希爾德這瘋女人不要命了！
“住手！”
千鈞一發之際，洛恩飛身騰空而起，徒手撕碎布倫希爾德周身包裹著的青金色火焰，抓住了那柄即將投下的光狀長槍，同時也將這位女武神裝填進長槍之中的神性全都倒逼回其體內。
“洛基大人！”
看到洛恩出現的那一刻，原本抱著決死之志的布倫希爾德頓時丟下長槍，激動地撲進了洛恩的懷中，想要盡情宣泄自己的擔心和歡喜。
頓時，她身上還未完全散去的神威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泄口般，裹挾著她的軀體，徑直撞向洛恩的胸口。
“轟隆！”
伴隨著流星墜地的一聲巨響，布倫希爾德壓著洛恩，在地上轟開了深達百米的隕石坑。
“咳咳”
洛恩一邊咳嗽著坐起身，一邊郁悶地看向那如樹袋熊般掛在他胸前的布倫希爾德，心中忍不住一陣腹誹。
還好我自己身板夠硬，要是換普通人被你這么折騰，火化都免了，可以直接撒骨灰了。
所以，你確信自己這是關心和敬愛，而不是專程搞自殺式襲擊？
“沒事了，我回來了。”
正當洛恩撐著笑臉，剛安撫好情緒激動的布倫希爾德，身體勉強從這位女武神的魔爪下掙脫之際，一只蒲扇般的巨掌帶著陣陣雷鳴之聲，重重拍在了他的肩頭：
“洛基，好兄弟！你總算回來了！”
耳畔的炸雷和肩頭那宛如攻城錘般的重壓，讓洛恩身軀一顫，腳下的大地如蛛網般裂開千溝萬壑，自己險些沒有直接噴出一口老血來。
他勉強咽下喉嚨中一絲若有若無的腥甜，將僵硬的脖子轉向雷神索爾的那張大臉，擠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下次打招呼，記得把神力收回去。”
“哈哈，抱歉抱歉，手滑。”
索爾憨笑著辯解，看到洛恩平安歸來時臉上的激動和興奮，比之布倫希爾德也不遑多讓。
這倒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癖好，純屬是這一路被布倫希爾德折騰慘了。
自從結伴踏入傳送陣之后，這位女武神妹妹就領著他們一路橫穿巨人國和霧之國，來到了赫瓦格密爾活泉前。
這原本需要花費一兩個月才能走完的路程，他們僅僅消耗了七天就快速走完。
而代價是一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索爾和耶夢加德雖然想幫忙救出洛恩，但還沒狠到要折磨自己的地步。
可魔怔了的布倫希爾德可管不了那么多，無時無刻不在催著他們趕路。
沒有時間進食，也沒有時間休息。
甚至到后來，她還嫌索爾開得慢，直接搶過韁繩，親自駕馭山羊戰車一刻不停地全速前進。
也因此，原本兩只膘肥體壯，連死都不怕的山羊，變得瘦骨嶙峋，看到布倫希爾德就打哆嗦，已經被整出嚴重的ptsd了。
索爾懷疑，要再這么下去，人沒找到，恐怕他們先瘋了。
幸好，自己的這個好兄弟居然提前逃出了冥府，并且主動送上了門。
有他在，布倫希爾德那瘋婆娘也終于能不再折騰他們，讓他們好好吃頓熱飯，睡個好覺。
眼見墜機的黑龍王尼德霍格已經見勢不妙，趁著他們剛才說話的空檔，悄悄溜回了樹洞中，索爾腦子里繃著的一根弦徹底放松了下來，大笑著開口道：
“好兄弟，為了慶祝你安全回來，我和耶夢加德這就去把羊宰了，你們聊！”
看著主人提著錘子走來，兩只瘦脫相的神獸山羊頓時雙眼放光，連滾帶爬地跟著沖進小樹林。
顯然，它們已經活夠了，不想拖著這副皮包骨的身軀在布倫希爾德這個瘋女人手底下受折磨，巴不得盡早領盒飯，借此刷新一下狀態。
反正，它們是豐饒賜福的神獸，生命可以不斷循環，死亡的痛苦對于它們而言，遠不如布倫希爾德的長鞭有威懾力。
隨著一人一貓和兩只神獸山羊飛快逃離現場，布倫希爾德也終于平復好激動的心情，鼓足勇氣道：
“大人，見到您沒事就好。抱歉，都是我的錯，身為女武神，我這一路上都幫不上什么忙，反而屢次成為您的累贅，需要您出手救助…”
聲音越來越低，語氣越來越壓抑，布倫希爾德臉色也愈發陰郁和愧疚。
洛恩聽著布倫希爾德自怨自艾，有些無奈。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完全摸透了布倫希爾德性格。
剛強是這位女武神的偽裝，她骨子里敏感、細膩、孤獨、又極度渴望認同，屬于比較嚴重的偏執型人格傾向。
幾次連續的挫敗在她心中催生出了強烈的自卑感和羞恥感，這才讓她不顧一切地想要證明自己。
——證明自己有用，證明自己值得被托付。
但越是努力，她越是被現實打擊得體無完膚。
而海拉的惡趣味，更是將布倫希爾德的尊嚴和驕傲粉碎了一地，讓這位女武神的心理疾病似乎更加嚴重。
唉，這一個兩個的，都不讓我省心。
洛恩暗自腹誹了一句，隨即握住了布倫希爾德的手，向眼前這位女武神傳遞著肯定和鼓勵：
“不，你這一路已經幫了我很多的忙，厄特加爾城要不是有你無條件信任我，我恐怕還沒那么容易把索爾救出來。而且，你也不弱，只是碰到的對手太強，小小的一兩次的挫敗說明不了什么，以后的路還長很長，有的是機會贏回來！”
聽到這暖心的話語，抬頭看著眼前那充滿治愈力量的溫和笑容，布倫希爾德心中的陰霾頓時散了大半，但由于被打擊的太狠了，言語之間還是有些不自信：
“我，我能行嗎？”
“當然！你可是這一屆最優秀的女武神，資質和能力不比任何人差！”
洛恩輕拍了拍布倫希爾德的香肩，沉聲建議道，
“這樣吧，從這里返回矮人國還有一段路要走，明天開始，我會抽出固定的時間，親自教你原初的盧恩符文和更多的戰斗技巧。”
“遵命，大人！”
布倫希爾德激動答應，那紫色的眸子一陣發亮和閃爍。
無論是死亡女神海拉，還是女武神王芙蕾雅都曾向這位洛基大人討教過戰斗技藝。
她們能有如今的這種成績，洛基這位良師的指導可謂功不可沒。
如果能追隨兩人的腳步，跟著洛基大人耐心學習一段時間，她自信未必會完全輸給兩人。
當然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又有更多的機會和時間，和洛基大人私下相處了。
腦內突如其來的遐想，讓女武神臉頰上泛起絲絲不自然的暈紅，連忙心虛地開口道：
“大人，您剛從冥界脫困，想必一定是累壞了吧？您先在這里休息一會兒，我這就去撿些生火做飯的木柴！”
看著布倫希爾德落荒而逃的背影，洛恩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病嬌這種生物聽起來很有特點，令人向往，但真正應付起來，才會讓人感覺到什么是心力交瘁。
多說一句，少說一句，甚至錯幾個字和語氣，都有可能成為對方的情緒爆點，讓她走向一條不歸路。
雖然洛恩有著豐富的養成經驗，但這種情緒不穩定的不定時炸彈綁在身上，還是讓他有些頭疼。
我記得剛到巨人國的時候，布倫希爾德還挺正常的，怎么從冥界出來后就大變樣了？
難不成，是因為愛欲權能的影響？
洛恩暗自思索一番，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恐怕多半是這樣。
布倫希爾德目前所發揮的神力強于之前數倍，乃至數十倍，這已經遠遠超越了一般女武神的成長速度。
按照北歐神代凡事皆有代價的尿性，這種跳躍式的實力增長，必然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或者存在某種隱患。
顯然，布倫希爾德通過愛欲權能實現自我的突破，也必然會受到愛欲權能的影響，心智出現一些問題。
看來，等回到仙宮之后，需要向芙蕾雅求證一下和愛欲權能有關的事情。
免得布倫希爾德在這上面越陷越深，哪一天真的想不開，和原本的神話傳說一樣，拿著搶把他這個愛慕對象給捅了，然后自殺殉情。
洛恩按了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看向遠處沒有動靜的小樹林，不禁皺起眉頭。
怎么去了這么久，一個都沒回來？
出事了？
洛恩暗自嘀咕了句，隨即站起身，走進密林，感知起幾位隊友的所在。
很快，布倫希爾德的氣息便從河畔發散而來。
洛恩快步穿越林中的障礙，來到了一簇灌木叢后，發現了正坐在河邊的布倫希爾德，不由啞然失笑。
原來是在偷閑啊。
此時，她身后已經堆滿了撿好的木柴，手上則拿著一根長滿綠葉的樹枝，一邊將綠葉摘下扔進河水中，一邊紅著臉念念叨叨：
“喜歡，討厭，喜歡，討厭…”
看到眼前的一幕，洛恩不禁莞爾一笑。
看樣子，剛才的勸導似乎起了作用，布倫希爾德的情緒穩定了不少。
嗯，還是讓她沉淀一下吧，我先去找…
“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
那宛如極速神言般的念叨回蕩在耳畔，洛恩欣慰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看著布倫希爾德手中被拔光葉片的樹枝，以及那對著水面癡笑，眸中仿佛被一長串粉色愛心填滿的病嬌女武神，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后背一陣發涼。
好像，病情又加重了？
算了，她開心就好，我還是不打擾了。
灌木后的洛恩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悄悄轉身，想要就此離開現場。
然而，一道蒼銀色的霹靂從天而降，落到了他的面前，同時也轟碎了隔開他和布倫希爾德的那片灌木。
“兄弟，出大事了！”
從雷光中顯化的索爾，死死抓住洛恩的肩膀，哭喪著搖晃，全然沒有看到洛恩想要殺人的目光。
“怎么了，說！”洛恩咬著牙詢問起這位屢次坑他的好兄弟，心中暗暗發誓，對方要不給他個交代，他今天就把對方給塞進羊肚子里！
“我的喵喵錘不見了！”
“什么？”
聽到這話，看著索爾焦急無比的表情，洛恩不由面露驚訝。
隨即，他眼珠一轉，大義凜然地開口道：
“找！必須幫你把東西找回來，我和你一起！”
話未說完，洛恩便抓起索爾直奔案發現場，急兄弟之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