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斯特,王都。
數隊全副武裝的凱爾特士兵在城墻之上交替巡邏,身上還殘留著大戰之后的血腥氣。百十名德魯伊分散守衛在每隔二十步設立的火炬前,小心翼翼地維持著盆中的金色圣火,以保證覆蓋全城的魔法結界持續展開,隔絕邪惡的侵襲。
墻外,濃郁的霧氣在荒野上彌漫,能見度不足十米,聲音也無法傳播,仿佛一道道升起的鐵幕將這座城市包裹,使其淪為了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
一陣微風吹過,霧氣蔓延向城頭。火盆中的金色焰苗劇烈燃燒,將霧氣驅散,但自身也隨之黯淡不少。
援軍還沒到嗎?
幾位年老的德魯伊望著火盆中日漸微弱的火光,以及墻外似乎無窮無盡的濃霧,眸中滿是隱憂。
與此同時,王宮之內。
庫丘林在緊閉的殿門前來回踱步,對著門內不斷傳來的淫靡之聲直皺眉頭。
這是位高挑精悍的青年戰士,鈷藍色戰斗服緊裹著青銅雕塑般的肌肉,熔巖裂紋般的赤紅紋路自頸項蜿蜒至足踝。披散的藍色短發如同炸裂的冰凌,充滿銳利感,右耳垂懸墜的歐甘符文隨戰意震顫。猩紅魔槍抗在肩頭,槍尖滴落的血珠在觸及地面前便蒸騰為煞氣。狼性豎瞳深處燃燒著螺旋狀青焰,齒間呼出的白霧凝成細小冰矛,與裸露胸膛上隨心跳明滅的暗紅咒痕共振轟鳴。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門外的庫丘林逐漸等得有些不耐煩,口中傳來愈發清晰的磨牙聲,如同一頭漸漸暴躁的獵犬。
終于,一聲高亢的尖叫從門內傳來,宣告著一場戰斗的結束。
感受到殿門上的封印松動,已經忍耐到極限的庫丘林二話不說,直接一腳將緊閉的大門踹開,風風火火地闖進大殿。
空曠的大殿之內一片狼藉,到處殘留著布片、水漬、爪印等戰斗后的痕跡。
他嫌惡地避開四周的污穢,來到臺階前,有些不滿地看向王座上還在擁抱親吻的狗男女:
“叔父,您正在養傷,外面的局勢也不明朗,這個時候多少應當節制一些。”
王座上的男人魁梧如山岳,赤銅色亂發如熔巖奔涌,虬結須髯覆住棱角分明的下頜,古銅肌膚布滿結著血痂的戰痕。濃眉下褐瞳如灼鐵,裹挾戰士的熾烈狂氣。裸露的臂膀筋肉虬結如老樹根脈,粗獷的皮革腰封嵌有凱爾特螺旋紋,也封印著他宣泄完欲望的下半身。
——阿爾斯特王,弗格斯·馬克·羅伊。
這是庫丘林輩分上的叔父,也是將他一手撫養長大的養父。
“哈哈,庫丘林,放輕松點,天還沒塌下來。作為一個合格的男人,無論面對什么情況都應當沉得住氣,繼續做平常的自己。”
對于養子的斥責,壯漢不以為意地放聲大笑,一邊袒露胸膛展示自己恢復良好的傷口,一邊高調宣揚著自己的人生格言,
“想要吃肉,就大快朵頤!想要喝酒,就開懷暢飲!想要女人,就大膽去上!”
魔劍使弗格斯,擁有七倍于常人力量,每次吃飯,便能吃下七頭鹿、七頭豬和七頭牛,每次暢飲,都能飲下七桶美酒,每天晚上,都需要七個美女來傾瀉自己難以抑制的欲火。
雖然曾經貴為阿爾斯特的國王,但是他并沒有什么國王該有的形象,相反的,爽快悍勇,才是他給人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與其說是王者,倒更像是個被架上王位的豪俠。
“叔父,我明白您的意思。但就算想要人服侍,您也應當換個更好的對象,這女人已經有過幾任丈夫。”
庫丘林冷哼一聲,滿臉嫌棄地看向那坐在弗格斯懷里的尤物:
粉色漸變長發如花瓣般躍動,頭戴象征王權的黃金鹿角冠,碧綠眼眸流轉著傲慢與挑逗。身披深紫與銀線交織的緊身戰袍,勾勒出妖嬈曲線,裸露的肩頸與腿部點綴血色紋飾,暗藏野性鋒芒。鎏金腰鏈與皮革長靴凸顯征服者的狂氣,手中把玩的長鞭纏繞著荊棘,既是權杖亦是武器,整體氣質如帶刺薔薇——冶艷、危險,卻又令人難以移開目光。
——梅芙女王,康諾特的掌權者,
這個名字在當地語言中意為“令人酩醉之物”,非常名副其實。她擁有眾多面首,是愛爾蘭最知名的蕩婦。
而這女人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自然是因為外面的那場的大霧,以及海上突如其來的強敵。
實際上,這場戰爭不只涉及阿爾斯特,更牽連到了作為鄰國的康諾特。
在經歷幾場慘敗之后,灰頭土臉的兩國首腦在潰退中,于戰場上相遇,當即選擇聯合,一同對抗這強大的外敵。
只是合作著合作著,這對狗男女就干柴烈火地滾上了床,整天在王宮里鬼混,將守城的事情全都丟給了赤枝騎士團,這讓庫丘林十分不滿。
聽到養子的數落,弗格斯不以為意地大笑道:
“你不懂。王宮里那些小丫頭有什么好的,這種嫁過人的,才是真正的好女人!”
如此論調,讓臺階前的庫丘林臉色一黑,不由想起了這位叔父異于常人的口味 ——對人妻情有獨鐘。
上一任阿爾斯特王本是弗格斯的哥哥,其死后,留下了守寡的王后涅薩。
由于雙方沒有子嗣,弗格斯順理成章地繼位。
但身為嫂子的涅薩并不安分,她與一名德魯伊偷情生下了兩個兒子——康諾爾和康奇厄伯·麥克·涅薩,一個武力過人,另一個擁有不俗的智慧。
為了能讓自己的兒子獲得王權,嫂子涅薩利用美色勾搭上了弗格斯,并提出要求:
想要娶她,就需要弗格斯退位,讓她的兒子康奇厄伯成為阿爾斯特的新國王,弗格斯色欲熏心,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而在之后的1年時間里,康奇厄伯成為了一名深受百姓愛戴的優秀君主,弗格斯也坦然接受了這位年輕的新國王。
可是,沒過多久康奇厄伯就開始施行暴政,不僅強占一位部落首領的女兒,還設計殺死了對方的丈夫,甚至不斷倒行逆施,觸怒了女神瑪查(摩高斯)的轉世,導致女神瑪查向全體阿爾斯特人降下詛咒,自此離開這片土地,差點引得阿爾斯特亡國。
面對這位野生侄子的暴行,弗格斯自己終于也看不下去了,上殿向其諫言。
新國王康奇厄伯懾于弗格斯的武力,先是假意悔改,穩住弗格斯之后,暗中對其下毒,并派大軍圍住了弗格斯的府邸。
要不是庫丘林剛好學成歸來,聯合赤枝騎士團的同伴,一同解救出了弗格斯,并推翻了新國王康奇厄伯的暴政,說不定弗格斯的墳頭草,現在都幾米高了。
結果,在女人身上吃了這么大一個虧,他的這位養父還是不長記性,又和一個人盡可夫的蕩婦勾搭在一起。
“這種男女之間的美妙,光說沒辦法體會到的。”
梅芙一邊摟著弗格斯的脖子,一邊轉頭看向臺階前健美而英俊的庫丘林,嬌笑道,
“不如讓我幫他成長一下?我的床還蠻大的。”
卷動的粉舌舔過水潤的櫻唇,流轉的眼波中泛起勾魂攝魄的春情。
顯然,這位康諾特女王對眼前有著猛犬之名的神之子起了性趣。
“啪!”
弗格斯揚起大手,一巴掌拍在了梅芙那圓潤豐滿的翹臀,笑罵道,
“我還喂不飽你?”
聽到這話語中的醋意,艷名在外的康諾特女王嬌媚地白了弗格斯一眼,
“忘了我們之前的三個約定?我可不是你的私有物。”
作為遠近聞名的博愛人士,梅芙女王對于自己的夫君要求三個“不能有”:第一,不能有“畏懼”;第二,不能有“吝嗇”;第三,不能有“嫉妒”。
前兩者是要求對方擁有英雄和勇士的資質,而第三條,則是要求她的入幕之賓們不能干涉她繼續尋找“真愛”。
弗格斯想起這茬,不再表露出自己的占有欲,爽朗笑道:
“要不我讓讓,你們繼續?”
“或許,你們可以一起…”
梅芙咯咯笑著,嫵媚的眼波在眸中流轉,蔥白的指尖在弗格斯的胸口上輕輕畫圈,盡顯蕩婦本色。
而弗格斯卻十分受用,心中甚至隱隱升起了現場三人行的沖動。
但此刻,庫丘林的臉色已經黑成了鍋底,額前的青筋暴起,宛如一條條青黑色的蚯蚓在皮膚下游動,顯然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你們兩個,鬧夠了沒有!現在都什么時候了?能不能先褲腰帶拴緊,想想怎么打破眼下的僵局!”
聽到養子言語中快要壓制不住的怒火,弗格斯只好結束了和梅芙的調情,在王位上正襟危坐,干咳著問道:
“現在外面的情況怎么樣?”
“還是老樣子,消息傳不出去,周圍的城市也斷了聯系,派出去的信使更是沒有一個回來的。”
庫丘林沉聲回答,眸中浮現出絲絲煩躁。
“那些外鄉人呢?還是沒動靜?”另一張椅子上的梅芙張口追問。
優雅的坐姿和莊重的神色洗去了表面的放蕩,展現出幾分屬于女王的威嚴。
庫丘林搖了搖頭,坦言道:
“這些天我帶著赤枝騎士團出城巡視了幾次,結果找遍附近幾十里,都沒發現那些外鄉人的蹤跡,他們似乎有意避戰。”
“他們這是怕了嗎?不應該啊。”
弗格斯撓了撓頭,有些不解。
他是個純粹的武人,對于敵我雙方的實力有著清晰的認知。
雖然不想承認,但海上來的對手比他們要強,這是不爭的事實。
戰士王齊格魯德、幼獅希里、屠龍者貝奧武夫、渡鴉王赫羅爾夫、戰齒王哈拉爾德、血斧王埃里克…這些叫得上名字的異族戰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尤其是前三個,他跟庫丘林對上了,都要小心應付。
而自己之所以受了重傷,就是拜其中的那位屠龍者貝奧武夫所賜。
此外,法師方面,雙方的差距更是懸殊。
愛爾蘭這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梅芙。
但對面不僅有著一大群精通術式的高手,還能聯手布下這堪稱神跡的戰爭迷霧,完全隔絕康諾特和阿爾斯特兩地與外界的聯系,讓他們變成盲了眼睛,聾了耳朵的困獸。
按理說,這么大的優勢,對方應當主動求戰才對,可那些海上來的外鄉人似乎并不急著吃掉他們,還有意避開赤枝騎士團的搜尋。
如此反常的行為,讓戰斗爽的弗格斯很是不解。
“這種情況恐怕只有一種解釋。他們想用我們做餌,來釣更大的魚。”
身為三人組智力擔當的梅芙,搖晃著手中盛滿蜂蜜酒的酒杯,給出了結論。
“拿我們釣魚?”
庫丘林聞言,臉色有些難看。
釣魚是他熱愛的運動,閑來無事時,他也經常在山野間打窩垂釣。
只不過,以往從來都是他執竿下鉤,沒想到自己也有淪為魚餌的一天。
“別不服氣,打不贏就是打不贏,這是事實。”
梅芙打了個哈欠,提醒道,
“反正現在我們也出不去,只能等著外人來破局。與其在這里生悶氣,倒不如先把精氣神養好,免得到時候有人來救命,我們連逃跑都沒力氣。”
而正經話沒說三句,這位康諾特女王又忍不住暴露出了本性,目光火熱地看向眼前的神之子,
“當然,如果你想做些有益身心的運動,我倒是很樂意幫你。”
“滾!”
庫丘林干脆地吐出了一個字,直接拒絕了這位康諾特女王的求歡。
但他越是如此,反而越是激起了梅芙的征服欲。
正當梅芙想著如何得償所愿,吃掉這只年輕健壯的神之子之際,桌上灰蒙蒙的青銅水盤猛地亮起。
只見朦朧的濃霧之中,一支旗幟鮮明的大軍正浩浩蕩蕩朝著阿爾斯特王都趕來。
望著隊伍前端,那金發披肩,騎著冥界之馬,手持長槍的俊美青年,梅芙咯咯一笑:
“看樣子,負責咬鉤的倒霉蛋已經到了。”
庫丘林心頭一凜:“來的是芬恩?我這就帶領赤枝騎士團去接應他們!”
“我也一起!”弗格斯隨即大笑著起身,“憋屈了這么多天,總算等來了些像樣的幫手,這下終于可以和那些外鄉人硬碰硬打一場了!誰是魚,誰是釣魚的人,還不一定呢!”
父子二人披上鎧甲,召喚出各自神器,直奔赤枝騎士團的營地而去。
呵,男人…
梅芙搖頭嗤笑一聲,將杯中的蜜酒飲盡,隨即扔下酒杯,慵懶地站起身,移步走向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