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亞瑟王殺手

　　街道上。

　　數個有著綠色皮膚，身材矮小，外形類似地精的小妖精，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痛苦呻吟。

　　芭萬希站在呈現出放射性裂痕的深坑中，拍了拍濺落到身上的灰塵，不屑地看向周圍的手下敗將：

　　“就憑你們也想找我的麻煩？”

　　“是你先弄壞了我們的東西！”

　　幾只藏在一輛破損馬車后，躲過剛才一劫的綠皮小妖精探出腦袋，揮舞著石斧、木棍、藤盾等簡陋武器，憤怒地叫嚷著。

　　“還敢頂嘴？我看你們是沒被揍夠！”

　　芭萬希眼睛一瞪，氣得抽出了腰間的血紅色鞭子，大有將這些小妖精抽成陀螺的架勢。

　　但如此蠻橫的舉動，等同于坐實了她才是不占理的一方，讓周圍趕來圍觀的妖精們，一陣議論紛紛。

　　眼見長滿尖刺的鞭子要朝著馬車后的幾只綠皮小妖精落下，及時趕到的摩根連忙冷聲呵斥：

　　“停下！”

　　對于“母親”的命令，芭萬希只能乖乖聽從。

　　但即便放下了鞭子，這位吸血女妖還是惡狠狠地看向周圍的綠皮小妖精們，一副恨不得吃了它們的架勢。

　　摩根皺了皺眉，來到幾只綠皮小妖精面前，詢問道：

　　“先說說這是怎么回事，如果是芭萬希的責任，我絕不偏袒。”

　　聽到摩根的承諾，一只頭上纏著紅色絨布，身材較為健壯的綠皮小妖精走上前，向摩根敘說了事情的原委。

　　它們是一支名為“皮克”的妖精種族（《哈利波特》中家養小精靈的原型），擅長貿易、經商，和很多妖精氏族都有業務上的來往。

　　最近，祭祀死亡女神莫瑞甘的薩溫節臨近，牙之氏族向它們訂購了一批祭品。

　　剛巧，它們前段時間利用陷阱，從威爾士捕捉到了些上等貨，準備通過雨之氏族的傳送陣，押送到牙之氏族的領地，完成交易。

　　然而在街道上，這個兇巴巴的吸血女妖卻撞上了它們的車隊。

　　對方不僅不賠償，還氣急敗壞地拆了籠子，把所有的祭品都放跑了。

　　聽到這里，芭萬希惱怒地沖了出來：

　　“胡說，明明是你們主動撞上我的！而且，車上哪有什么祭品？黑布下面的籠子全是空的！”

　　領頭的皮克精聞言，轉頭向圍觀的妖精們呼喊：

　　“諸位，她說籠子下面是空的，那你們呢？剛才有沒有看到什么東西從被破壞的籠子里跑出來？”

　　“有的，我剛才看到了一個白色的東西。”

　　“對，模樣像貓又像狗。”

　　“不止，似乎還有別的活物…”

　　妖精們嘰嘰喳喳地回答，看向芭萬希的目光充斥著一絲鄙夷。

　　誰在說謊，顯而易見。

　　“就算有，也只是幾只而已，而且看模樣都是些尋常的家畜，根本算不上祭品。”

　　芭萬希再次張口辯解，但這一次已經沒人理會這位吸血女妖了。

　　就連摩根也不例外。

　　“我明白了，你們的損失是多少，我會負責。”

　　說著，她掏出了錢袋，示意這些皮克精們報價。

　　然而，領頭的皮克精卻將面孔一板，冷笑道：

　　“我們要的是錢嗎？這是牙之氏族訂購的祭品，要在薩溫節當天獻祭給死亡女神莫瑞甘大人！不想被牙之氏族和女神大人們追究的話，就乖乖地把祭品補齊！”

　　此時，站在皮克精們面前的摩根，有些哭笑不得。

　　凱爾特人歷法上有四個醒目的重要節日：初春節、五旬節，盧古斯節和薩溫節（也作亡人節）。

　　節日標志著各個季節的開始，和土地、牲畜的豐產有關，舉行祭祀儀式旨在確保生命的成長和延續。

　　太陽常常是祭拜的中心：春日，人們點燃篝火與太陽一比高低；秋日，人們再次點燃篝火希望留住溫暖。

　　凱爾特人的年歷從每年11月1日開始，這個節日雖然名為“薩溫節”，即“夏節”，實際上卻標志著夏季的結束，以及秋冬的到來。

　　由于凱爾特人看來，10月31日和11月1日的除夕午夜是新年與舊年交替的過渡時刻，所以薩溫節的隆重程度，類似于新年。

　　此時，塵世與神域，或者說與名為“彼世”的仙境之間的屏障會完全消失，亡靈以及仙境的居民可以自由離開仙堡，到人世間恣意漫游，使用魔法四處搗亂。

　　在這個時候，不列顛群島的德魯伊教徒會燃點農作物作為祭品，而當他們圍著火堆跳舞時，太陽季節便會完結而薩溫節隨即開始。

　　凱爾特人相信死亡之神莫瑞甘也將在10月31日的晚上會和鬼魂一起重返人間，尋找替身，因此他們燃點火炬，焚燒動物以作為向死亡之神的獻禮。

　　期間，他們還會用動物的頭或皮毛做成的服飾打扮自己，發出古怪的聲音，使死亡之神認不出自己，避過災難，過了當晚，鬼魂回到陰間，一切恢復平靜。

　　而作為曾經的死亡女神莫瑞甘，這一切活動顯然都是圍繞摩根展開。

　　祭品也好，儀式也好，信仰也好，都是為她而準備。

　　所以，這算不算用獻給我的東西來威脅我？

　　伴隨著心中升起的荒誕感，摩根頓覺滑稽，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笑什么笑？不老老實實交出祭品，你們一個都別想好過！女神大人會責罰你們的！”

　　綠皮小妖精揮舞著布滿缺口的刀片，擺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然而，還沒耍幾下，一只從人群中飛出的小石子就砸在了皮克精的腦門上，差點將他砸昏了過去。

　　“你說的祭品，應該是這個吧？”

　　伴隨著富有磁性的沉吟，洛恩抱著一只白毛小獸，從妖精中走了出來。

　　那是一只像貓，又像狗的小家伙，金色眼瞳閃爍著靈性的光輝，蓬松的長尾如云絮般搖曳，看起來模樣十分可愛，又人畜無害，對于喜歡養寵物的女性而言，有著十足的殺傷力。

　　只不過此刻，這只白色的小獸毛發凌亂，精神萎靡，似乎在長時間的囚禁中消耗光了力氣，連站都站不穩，只能趴在洛恩的懷中，躺平任擼。

　　“居然找到了！”

　　其中的一只皮克精不由驚訝地開口。

　　這個蠢貨！

　　較為健壯的頭領，氣得踹了身后的小弟一腳，繼續板著面孔冷哼道：

　　“這只是其中之一，其它的祭品呢？”

　　“只有這一個。”

　　“胡說！”

　　“是你們的馬車和籠子告訴我的。”

　　洛恩微笑回答，隨即上前檢查了一遍地上的殘骸，向周圍被勾起好奇心的妖精們解釋道，

　　“看，這么大的馬車，車轍印卻很淺，上面明顯沒載什么重物。而且，籠子都很新，如果真的裝滿了祭品，這些祭品在長途運輸中必然會在里面吃喝拉撒，不可能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但結果，能作為證據的，卻只有像這樣的一根毛。”

　　說著，洛恩從木屑中撿起一根絨白色的毛發，連同懷里的小獸，一并展示給周圍的妖精們看。

　　僅僅通過毛色和質感就能判斷，這東西顯然來自于白毛小獸的身上。

　　也就是說，所謂的“大量祭品”根本就不存在，只是這些皮克精們用來訛詐外人的伎倆。

　　“我就說這些家伙是故意找茬！”

　　洗清嫌疑的芭萬希意氣風發，隨即揚起鞭子，就準備將這幾只想要碰瓷的皮克精抽成碎肉。

　　然而，她揚起的手卻被摩根按下。

　　相比于喜歡沖動行事的妖精，摩根更希望以理性平和的方式解決問題：

　　“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馬上就是薩溫節了，祭品還差好多…”

　　“最近威爾士那邊出了亂子，我們太弱了，想抓又抓不到…”

　　“交貨的日子快到了，要是還湊不夠數，牙之氏族那些暴脾氣的家伙非把我們活撕了不可。”

　　幾個皮克精眼見事情敗露，只好戰戰兢兢地將事情的原委供述了出來。

　　“所以，你們就想到了用訛詐外人這招？”

　　摩根冷哼，眸中浮現出一抹陰沉。

　　皮克精是妖精中的行商，戰斗力孱弱，自然不敢選實力強大的妖精碰瓷，在奧克尼動手，明顯是認為聚居在奧克尼的雨之妖精們更加弱小和好欺負。

　　只是這些皮克精沒想到，隨便在大街上找的碰瓷對象，居然是個擁有封號，被女神賜福的妖精騎士。

　　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摩根幽幽看向幾只瑟瑟發抖的皮克精，冷哼道：

　　“在我沒發火之前，從奧克尼滾出去！”

　　意識到撿回了一條小命，皮克精們哪敢多做停留，在妖精們的奚落和咒罵中，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奧克尼。

　　“芙嗚芙嗚！”

　　此時，洛恩懷里的白毛小獸也興奮地揮舞起毛茸茸的小爪子，慶賀惡徒們的敗北。

　　緊接著，小家伙又跳上洛恩的肩膀，親昵地拱著這位救命恩人的臉頰，并在他耳畔發出愉快的叫聲。

　　“芙嗚芙！”

　　“你說你叫…凱西帕魯格？是被它們從威爾士拐來的…”

　　洛恩一愣，當即將肩頭的白毛小獸舉到眼前，驚訝地看了又看。

　　凱西帕魯格？不會這么巧吧？

　　這個名字最早出現于《威爾士三題詩》中：

　　它又名三眼怪貓，是一頭名叫“赫尼文”的白豬生下。根據預言，“赫尼文”產下的孩子是不祥之兆，因此威爾士當地人驅趕它，將它趕進大海，但它依然沒有死，而是隨著大海漂流，在各自地方產下后代，其中的凱西帕魯格就留在了威爾士地區的安格爾西島，并逐漸成長為遠近聞名的兇獸。

　　《卡馬森黑皮書》的相關內容，則記載了和它有關的另一個故事：

　　亞瑟王之兄，圓桌騎士“凱”帶隊前往“安格爾西島”討伐那里的怪物“凱茜·帕魯格”，其中也將它稱為“獅子”，在“凱”成功殺死它前，已經有一百八十名騎士折戟于“獅子”之口。如此，足可見這只怪物的強大。

　　而后續，更有它將“亞瑟王”打入沼澤，然后殺死了“亞瑟王”的傳言。

　　與此同時，一旁的摩根也不由變了臉色，叫出了它的另一個稱號：

　　“威爾士三災？”

　　作為掌管命運，支配死亡的女神，摩根對于災厄的降臨有著異常敏感的直覺，也對不列顛全境進行過各種形式的預言。

　　其中，自然也包括被她視為三女神未來領地的威爾士地區。

　　而根據她的感知，威爾士地區會出現三個大災厄。

　　第一個是白豬赫尼文。它象征著貪婪和破壞，具有強大的力量和破壞力，似乎是某種神性的產物，她花了大力氣，才將這怪物放逐。

　　第二個是狂獵。威爾士狂獵之王葛溫的隕落，導致地底的亡靈暴動，劫掠生者的靈魂，并醞釀出波及不列顛全境的危機。好在她及時出手，這才將麻煩扼殺在爆發初期。

　　而最后的第三個，則是三眼怪貓凱西帕魯格。它是由白豬所生，象征著矛盾和復雜性，代表了自然界的矛盾和斗爭，是一種無法被徹底打倒的存在，一旦其成長起來，會釀成極其嚴重的后果。

　　一直以來，摩根都在尋找這只危險生物的蹤跡。

　　然而，由于局勢太過混亂，凱西帕魯格又太過弱小，并未造成嚴重的后果，她的搜捕很長時間都沒能有所收獲。

　　沒想到自己不去找這小東西，它居然自己送上門來。

　　摩根神色一冷，當即召喚出魔杖，指向了那只看似人畜無害的小家伙，并向洛恩發出警告：

　　“把這東西丟開！離它遠點！”

　　“芙嗚芙！”

　　察覺到危險的氣息，洛恩肩頭的凱西帕魯格頓時炸毛，躬起脊背，對摩根齜牙低嗚。

　　“會不會是個誤會？它身上沒有濃重的血腥味，應該沒做什么惡事。”

　　洛恩一邊撫摸著凱西帕魯格的腦袋進行安撫，一邊開口勸阻摩根。

　　“它現在沒做，不代表以后不做！”

　　摩根冷哼，眸中殺氣不減。

　　洛恩皺了皺眉，道：

　　“所以，你要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把它提前殺掉？”

　　眼下的凱西帕魯格讓他不由聯想到了希臘的美杜莎三姐妹，以及北歐的芬里爾、耶夢加德和海拉三大災厄。

　　根據他歷經多個神代世界的了解，預言這東西，往往越是在意，越容易將結果導向命定的結局。

　　似乎是被洛恩的話說動了，摩根沉思片刻，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魔杖，沉聲道：

　　“我可以留它一命，但為了防止它作惡，這東西必須被監管起來！”

　　“應該的。”

　　洛恩松了口氣，一邊安撫著懷里的凱西帕魯格，一邊詢問道，

　　“你準備怎么做？說說看。”

　　“先把它關在奧克尼吧，等我們把那件事處理完，回來的時候，我會把它帶走，然后再決定如何監管它。”

　　摩根說出決定，口中的“那件事”自然是指尋找阿爾比恩之墓，收服第三位妖精騎士。

　　洛恩點了點頭，小聲叮囑了一陣后，將老實下來的凱西帕魯格送到到摩根的懷里。

　　毛茸茸、暖洋洋的觸感入手，摩根臉上原本冰冷的表情，也不禁有所緩和。

　　“如果你不想淪為我討伐的對象，那就乖乖聽話。”

　　摩根再度提醒了一句后，將凱西帕魯格送到了雨之氏族族長的臨湖小屋中，并施展棺的秘法，將這只災厄之獸封印進其中。

　　做完這一切，兩人走出小院，便看到芭萬希拖著巴格斯特和薇薇安趕來匯合。

　　在完成紡織妖精哈貝特洛特交代的采買任務后，巴格斯特就在薇薇安的慫恿下，鉆進了一家餐館，消極怠工。

　　不過，摩根對此倒也沒什么數落的意思。

　　畢竟，她可沒打算真的應那位妖精好友的要求，今晚就把自己嫁掉。

　　五人完成匯合，摩根率領著小隊再度來到了哈貝特洛特的家門前，一腳將房門踹開，拎出了這位妖精好友：

　　“給你兩個選擇，第一，立刻帶路，第二，我把這里全砸了！”

　　“1！我選1！”

　　看到摩根作勢揚起了魔杖，哈貝特洛特連忙開口求饒，隨即垂頭喪氣地振動著翅膀，在前方帶路。

　　果然，對這些妖精不能只給好臉色。

　　摩根滿意點頭，帶領著小隊跟上向導的腳步，朝著森林深處的神秘區域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