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女兒在我手上
半個小時后，小木屋中。
海拉和赫蘿各自捂著又紅又腫的小屁股，慘兮兮地并排站著，如同兩名受訓的小學生。
洛恩則坐在椅子上，一邊敲著手中的藤條，一邊冷聲詢問：
“說吧，誰的主意？”
“赫蘿！”
海拉抬起手，毫不猶豫地指向了一旁的罪魁禍首。
慘遭同伙背刺，赫蘿不禁惱怒斥責：
“你這就把我給賣了？沒義氣！”
“老師問我，我當然要說。”
海拉干脆的回答，一臉理所當然。
聽到這十分舔狗的話，赫蘿不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狼耳朵，心中泛起了嘀咕。
這到底，誰才是犬科？
另外，這是我家，那是我老爹，要當狗腿也應該是我先來！
“海拉動的手！”
赫蘿毫不客氣地將也選擇告密，主動供述出海拉的罪行，同時不忘為自己開脫，
“都是因為她想找矮人鑄劍，咱出于好心才幫忙的！”
“你就是這么幫忙的？把人家女兒拐回來塞地窖里，然后逼人家給你干活？”
洛恩黑著臉數落，再度手癢地抄起了一旁的“兒順女孝鞭”。
赫蘿見狀，連忙扯著嗓子辯解：
“咱有那么傻嗎？想贖他女兒，出點錢就行！”
洛恩怒了：“你這不就是綁票嗎？用敲詐矮人的錢請矮人鑄劍，真有你的，赫蘿！”
眼見老父親手中的藤條又要落到自己身上，赫蘿當即縮到了海拉身后，一邊閃躲，一邊自辯：
“交易，那是正常交易！咱可沒干壞事！”
“你把人拐到這里，還說是正常交易？”
“對啊，咱說了咱請客，又沒說咱付錢！她住這里，吃咱的，喝咱的，難道收費有錯嗎？”
聽到這個理直氣壯的反問，洛恩一時間無言以對，陷入深深的思索。
好像，很有道理…
個鬼啊！
洛恩黑著臉斥責起赫蘿的歪理邪說：
“你這是誘拐未成年矮人少女！”
“她三十歲了，比咱和海拉加起來都大。她自己愿意來的，怪咱？”
“那強買強賣怎么說？”
“誰讓你不給咱錢的！”
赫蘿更加委屈，怨念滿滿的敘說著自己的經歷。
“你是不知道，矮人國的那些工匠個頭不大，胃口不小，只是鑄兩把劍，工費就敢往死里要！”
洛恩聽到這里，火氣稍息，輕哼詢問：
“多少？”
“二十…”
“二十金幣你還嫌貴？哪里貴了？”
洛恩聲音拔高，不禁瞪了赫蘿一眼，
“你平常少喝點蜂蜜酒，少買點蘋果不就夠了？”
赫蘿臉色一黑，沒好氣地補充道：
“不是枚，是車！”
沉默中的洛恩面部肌肉抽了抽，隨即故作鎮定地回答道，
“也不多嘛，攢攢還是能湊夠的。”
“你出？”
洛恩干咳了一聲，目光閃爍，
“剛才說到哪了？哦，對，你們新交的朋友叫伊登是吧？”
“少裝糊涂！”
赫蘿一臉鄙夷地看向了自己的老父親，怨氣滿滿的冷哼道，
“村子里每年的豐收祭捐獻都被你給貪了，這么久了，咱是一根毛都沒見過！”
“胡說！不是給過你零花錢了嗎？”
洛恩雙眼一瞪，梗著脖子反駁。
聽到這這話，赫蘿更氣了。
“就那點蚊子腿，連每個月買蘋果和蜂蜜酒都不夠，你用各種理由倒扣，咱拿什么給海拉鑄劍？”
面對養女的控訴，洛恩有些心虛地干咳：
“這也沒辦法嘛，中庭的人類剛剛起步，和九大國度的其它族群比來還有很大的文明代差，哪里都需要用錢，那些捐獻我只是經手，又沒放進自己的口袋里。”
“所以，咱替你分憂，自己想辦法搞一筆給海拉鑄劍的工費。結果你們倒好，一個把咱賣了，一個抄起藤條就揍，真是好狼沒好報…”
赫蘿幽怨地看向面前的兩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仿佛被傷透了心。
然而等了半天，眼淚卻遲遲沒有流下來，
洛恩沉默片刻，幽幽提醒：
“可以用魚腥草做點眼藥水帶身上，下次試試。”
聽到這條妙計，赫蘿當即放下雙手，驚喜地拿出小本本記在上面。
海拉瞄了一眼，赫然發現那上面已經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各種筆記。
幾乎都是某位詭計之神言傳身教的精華…
好吧，她現在明白，為什么這對父女是如此相像了。
隨即，海拉收回目光，蹙眉將有些跑偏的話題拉回正軌：
“那現在伊登怎么辦？送回去？”
“送回去什么？讓他親爹來贖！吃飯結賬，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奧丁來了也得照做！”
洛恩一臉大義凜然。
赫蘿頓時眉開眼笑，翻著賬本，開始噼里啪啦地計算著伊登這段時間的開銷。
上等床位一個，八百枚金幣；
特產果干兩盤，七百枚金幣；
蜜水一壺，兩百枚金幣：
祭品魔獸肉脯若干，三千枚金幣…
海拉只是瞄了一眼，小小的心靈就大受震撼。
黑，真黑啊！
在人類的集市上，這些東西加在一起，都未必能賣到一百枚金幣。
結果赫蘿隨便幾筆，加了幾個形容詞，價格翻了百倍不止。
而洛恩看著赫蘿手上迅速成型的賬單，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她不是剛來嗎？有吃這么多？”
“當然了！從矮人國一路趕來，別說是她，連我和海拉都餓得能吃下一頭牛。”
赫蘿笑瞇瞇地開口，隨即滿臉狡黠地補充道，
“所以，我把她安排在裝滿食物和酒水的地窖里，讓她吃好喝好。”
釣魚執法？
洛恩恍然大悟，緊接著輕咳一聲：
“我去的時候，她還摔碎了一瓶酒。”
“三百！不，三千金幣！”
赫蘿聞言一臉興奮地在紙面上補了幾筆，將賠償總額堆到了一萬的高度。
然而，這虛高的報價一出，洛恩幽幽地看了過來，眉頭皺起。
赫蘿見狀，頓時脖子一縮，連忙劃掉了后面的兩個零，干笑著改口：
“我記錯了，應該是三十一壇，不值錢的貨。”
“胡說！”
洛恩從椅子上站起，勃然大怒，
“那是奧丁送我的阿斯加德仙釀！材料包含了約頓海姆的智慧泉水、仙宮的烏爾德之泉、以及石南島初次祭神的小麥…十分的珍貴！整個九大國度只此一壇，我自己都不舍得喝，三十塊金磚都不夠成本，市價少說三十車，這還是友情價，不打折！”
聽著那激憤的宣告，海拉張了張嘴。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壇酒應該是她和赫蘿一起釀的，因為發酸沒人喝，所以堆放到了角落里。
然而，不同于比較耿直的海拉，心思更加靈動的赫蘿倒是聽出了言外之意，連忙改口：
“對對，是咱記錯了，友情價三十車金幣一壇，不打折！”
但臨近落筆，她還是有些猶豫。
倒不是良心發作，而是懷疑這么離譜的價格，那些吝嗇的矮人會不會信呢？
洛恩見狀，玩味詢問道：
“赫蘿，你知道想把一件商品賣出高價，最重要的是什么嗎？”
“把控質量，掌握渠道？”
聽到那考較的語氣，赫蘿下意識做出了比較傳統的回答。
但洛恩卻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開口：
“都不是，你要先學會——講故事。只有當某件東西擁有了一個好故事，它才能賣出遠超成本的溢價。”
出乎預料的答案讓赫蘿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沒錯！
一壇發酸的酒按正常的價值推算，的確不值錢，如果這壇酒是神王奧丁和他的血盟兄弟洛基的友誼證明呢？
千百年的時光沉淀，生死相托的情分，加上那么多珍貴的材料…
要三十車黃金怎么了？真的就是成本價而已！
或者，對面想說奧丁和洛基的友情不值這個數？
隨著越想越深，赫蘿感覺腦內仿佛打開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門，敬佩地看向自己的那位詭計多端的老父親。
老爹不愧是老爹，壞主意就是多！
洛恩享受著來自養女的崇拜，心中頗為自得。
時代在進步，新的營銷和包裝思維，對于古早的傳統商業模式來說，是一種降維打擊。
“其余的項目都劃掉吧，讓那些矮人把酒錢付了就行。”
聽到老爹的提醒，赫蘿心領神會地照做。
和三十車黃金的一壇酒相比，其余這些雞零狗碎的收費項目不值一提，寫進里面反而容易拉低他們的身份和地位，顯得他們真的好像是在敲詐勒索一般。
“那現在？”
“把你的那位矮人朋友叫上來，該面對的事情還是要面對的。”
洛恩沉聲回答，臉上滿是無奈。
臨近關頭，赫蘿抿了抿，有些為難：
“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點，那可是咱剛結識的好朋友，她還幫我們指過路來著…”
“三成…”
“成交！”
赫蘿一口答應，語氣中沒絲毫的停頓。
畢竟，那可是9車的黃金啊！
作為九大國度通用的貨幣，加上有著優越的魔導性能，這金色的東西幾乎人人都愛。
她但凡多猶豫一秒，都是對黃金和市場的不尊重！
很快，伊登就被從地窖里叫了上來。
看著小木屋中被揍得慘兮兮的兩個小伙伴，小蘿莉先是心頭一突，隨即鼓足勇氣，向座位上陰著臉的洛恩弱弱求情：
“是我要來的，可不可以不罰她們？”
“我揍她們不是因為她們要款待朋友，而是她們居然帶人闖入了我的酒窖，還弄壞了我珍藏的蜜酒！”
洛恩冷哼著解釋原因，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心善的小蘿莉一聽，當即攬下責任：
“是我做的，我來賠！和她們沒關系！”
“別了，伊登，你賠不起的。”
一旁的赫蘿垂頭喪氣地擺了擺手，隨即沖著自己這個剛結識的朋友努力擠出了一個悲壯的笑容，
“大不了，咱挨幾頓揍。”
“那怎么行！你們對我那么好，陪我玩，又請我吃好多好吃的，我怎么可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讓你們受罰！”
已經被完全忽悠瘸了的小蘿莉，挺起胸膛，勇敢地走上前，
“那壇酒需要多少錢？我補！”
“也不多，三十車黃金而已。”
洛恩冷哼回答，連帶著對伊登的語氣都不似之前那般友好，仿佛對美酒的毀損耿耿于懷。
而聽到這離譜的報價，伊登頓時傻了眼，捏著荷包的小手微微顫抖。
三十車黃金？
什么飲品這么珍貴，值這么多！
似乎是看出了伊登的疑惑，赫蘿哭哭唧唧地將那壇酒的來歷說了出來，中間還加入了一段屬于自己的藝術加工。
伊登聽完，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好吧，神王奧丁和火神洛基結下血盟的證明，這酒賣三十車黃金的確不算貴。
“沒關系的，老爹最多把咱抽死。”
赫蘿繼續唱紅臉，一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派頭。
單純的矮人小蘿莉那里經受得住這種忽悠，腦袋一熱，大聲開口：
“三十車黃金，我給！”
“你有那么多錢？”洛恩表示懷疑。
伊登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沒有，但我父親和叔叔伯伯們或許能湊夠。”
洛恩點了點頭，略微揮手：
“那好，聯系他們吧，讓你家里人到這兒談談。”
伊登聞言，如蒙大赦，連忙來到屋外的空地上，構筑和父親互通消息的共鳴術式。
看到自家老爹這高高抬起，輕輕放下的操作，后知后覺的赫蘿這才意識上當。
不對啊，他的目的不是要錢，而是以要錢為借口，忽悠矮人為海拉鑄劍！
所以，說是事后三七分賬，自己能拿到手多少，鬼知道！
赫蘿鼻頭一酸，幽怨地看向自己那個狡猾無比的老爹。
“騙子！”
“行了，目光放長遠一些，等事成之后，保證有你的好處，而且比那九車黃金只多不少。”
“真的？”
“騙你我是小狗！”
“這可是你說的，咱都錄上音了。”
此時此刻，剛才還泫然欲泣的赫蘿，轉手摸出一枚閃爍的符石，滿臉狡詐的笑容。
洛恩見狀臉上一黑，正準備抄起藤條收拾這個不孝女之際，小蘿莉伊登跑了回來：
“術式刻好了。”
“那你跑回來干嘛？”
“我，我不敢說…”
小蘿莉赧然開口，又慫又呆。
洛恩無奈，看向了一側的海拉。
“你來吧。”
既然是自己的事，海拉當仁不讓地點了點頭，隨即邁步來到門外的空地上，將共鳴術式激活，沉思片刻后緩緩開口：
“你女兒在我們手上！”
頓時，共鳴術式內部傳來了一陣雜物落地的聲音，粗獷憤怒的咆哮隨之回蕩。
“動我女兒？老子跟你們拼了！”
“我勸你冷靜點，你也不想見不到她吧？”
海拉板著臉酷酷提醒，試圖安撫那位矮人父親的情緒。
而效果也是立竿見影，對面的聲音一下子熄火：
“別亂來，有話好說，我就這么一個女兒。”
海拉本想步入正題，洛恩就緊急掐斷了共鳴術式，滿臉黑線地數落：
“讓你通知，不是讓你勒索！話都不會說，去去去，一邊去！赫蘿，你來！”
隨即，他推開了海拉，將溝通的任務交給了更加圓滑和精明的養女。
而當術式重新聯通，赫蘿自信地走上前，優雅地開口詢問：
“三天之內，盡快來中庭石南島接你女兒回去，順便帶上三十車黃金，沒問題吧？”
“哐當”
共鳴術式中傳來了更加劇烈的碰撞聲，咬牙切齒的咆哮震得人耳膜生疼：
“三十車黃金？你怎么不去搶啊？”
“那，九車怎么樣？剩下的就用鍛造材料和你的手藝補上。”
不等赫蘿繼續討價還價，臉色已經黑成鍋底的洛恩又一次強行掐斷了通訊，一腳踹開了共鳴術式前瘋狂夾帶私貨的不孝女。
“滾犢子！”
而連續的兩次操作失誤，洛恩決定親自出馬，和矮人伊瓦爾德交涉。
但他剛一重新開啟共鳴術式，對面便傳來了壓抑著怒火的聲音。
“九車黃金我可以考慮，但我要先聽聽我女兒的聲音，否則一切免談！”
緊接著，沒等洛恩開口，對面便主動斷了聯系。
即便他試了幾次，但對方一聽到是男性的聲音，根本不給他多說的機會便直接掛斷，到最后連共鳴術式的通訊秘文都直接更改了。
越描越黑了…
洛恩無奈讓開位置，有氣無力地向后招手：
“伊登，還是你自己來解釋一下吧。”
“哦，哦哦…”
聽到呼喊，又慫又呆的小蘿莉身軀一抖，戰戰兢兢地來到了共鳴術式前，等待共鳴術式再一次亮起后，小嘴一扁，用略帶哭腔的聲音，發出悲鳴：
“父親，快帶錢來贖我！”
隨即，她看了一眼被揍得皮開肉綻的兩個好朋友，申明了問題的嚴重性。
“晚了的話，會死人的！”
“砰！”
共鳴術式被一股暴亂的魔力沖潰。
透過最后逸散的光點，洛恩隱約看到一個全身肌肉的紅胡子矮人，拎著一柄比猛犸腦袋還大的鍛造錘沖出家門，一路呼朋引伴，帶著武裝到牙齒的百十號親友，殺氣騰騰地朝著中庭世界的石南島殺來。
“你們…”
洛恩回望著身后三只聯起手來給他上強度的蘿莉，一時間無語凝噎。
這下，真成綁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