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兄弟,傳火嗎?
城外。
洛恩感知全開，注入神性的眸子掃過四方，通過夜視能力鎖定沿途殘留的絲絲灰色霧氣。
九點鐘方向，兩公里！
確認位置，洛恩收斂氣息，提速追上了正在收縮撤退的狂獵大軍，悄然跟在隊伍后面。
主動進攻人類城市的狂獵大軍；
被莫名轉化的不死者；
一夜之間屠光一座千人城鎮的殺戮效率…
這場突如其來的天災充滿著詭異的氣息，幕后似乎有神靈的干預。
讓我看看是誰！
總不會是斯卡哈從蘇格蘭地區跑來不列顛串門吧？
洛恩一邊在心中暗自嘀咕，一邊小心翼翼地玩著尾行。
灰霧的速度極快，甚至還在行進途中有意進行變道和迂回。
但這些自然瞞不過洛恩的眼睛和感知。他追尋著沿途殘留的死亡氣息，牢牢鎖定狂獵大軍的主體。
雙方跨過溪流，穿過山脈，行過荒野，最終來到了一片幽谷中。
谷內霧氣繚繞，嶙峋的灰黑色山石裸露在外，沿途寸草不生，沒有絲毫生命的氣息。
洛恩抬頭看向周圍一棵棵仿佛被抽干了水分和綠意的老樹，以及溝壑中散落的動物骸骨，目光一陣閃爍。
已經將附近各種生物的生命力全都榨干了嗎？
還真是霸道…
壓下思緒，跟隨著狂獵大軍繼續向前。
穿過灰色霧氣的封鎖，洛恩看到了一片荒蕪且簡陋的祭祀場和一處青灰色巨石堆砌的王座。
王座之上，一副形容枯槁的身軀巋然端坐，殘破鎧甲僅覆蓋軀干，手中拄著一柄表面布滿裂痕的大劍。
那件鎧甲以秘銀和精金混合打造，表面原本鐫刻著陽光和雷電的紋飾，后綴猩紅色的披風，應該彰顯出神圣而威嚴的氣息。
但如今，鎧甲卻呈現焦黑殘破的形態，外圍附著燃燒的灰燼與裂痕，和它的主人一樣，整體充滿衰敗感。
來到了祭祀場，狂獵大軍齊聚在開闊地帶，緩緩舉起雙手，吟誦著古老而肅穆的禱詞：
“致光明，禮贊吾主——太陽王葛溫：
你是一切亡者的僭主，獨負此世全部的殘傷。
你是一切生者的君王，為吾等締造永恒的輝煌。
最偉大的征服者，最偉大的守護者。
——眾灰燼之主，威爾士的紅龍！”
伴隨著激昂的頌唱，一縷縷富含蓬勃生命力的金綠色光點從灰霧和他們體內溢出，共同匯聚向中央那座殘破的祭壇。
在吸收了這些獻祭之后，分布在祭壇四周的一道道歐甘樹文被激活，原本只剩下余燼的火盆也重新燃起了一簇黃金色的火焰。
溫暖明亮的火光在山谷中搖曳跳動，驅散了些四周的寒冷和黑暗，也讓原本躁動混亂的亡靈們變得肅穆而安靜。
而王座上宛如枯木的身軀在黃金火焰的照耀下，也被重新點燃，一雙漆黑空洞的眸子緩緩睜開，看向灰霧某處，滾動的喉嚨中吐出興奮而嘶啞的低吼：
“生者！”
霧氣如滾沸的開水般向山谷兩側浮動，藏匿其中的洛恩舉起雙手，露出了一臉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太陽王葛溫？在威爾士地區維持生死平衡的達努主神是吧？看你的樣子…這是死了？”
“褻瀆！褻瀆！褻瀆！”
原本被圣火安撫好情緒的狂獵們，憤怒叫嚷，紛紛拔出刀劍，挺起槍盾，要為自己的君主和神靈，掃除眼前的僭越者。
“轟隆！”
金黃色的劍芒爆射開來，四周的草坪和碎石漫天炸起，數百個發起沖鋒的狂獵被生生震散。
彌漫的沙塵中，洛恩甩了甩手中一柄由魔力凝聚的黃金長劍，沒好氣地開口道：
“死人就該有死人的樣子，強行劫掠活物的生命和靈魂為自己續命，你這主神未免有點太掉價了。”
王座之上的葛溫沒有回答，提著殘破的大劍緩緩站起，空蕩蕩的眼眶透過半破碎的面甲，看向山谷中的不速之客，眸中露出了一抹野獸般的貪婪和渴望。
前方的身影在他眼中是如此明亮耀眼，如同黑夜中的一輪太陽。
此等強大而濃郁的神性，簡直是天選的柴薪，最適合填充入爐室，成為溫暖吾等的火光！
枯槁焦黑的身影箭步沖下王座，掄起手中殘破的大劍，砸向目標。
周圍的灰色霧氣同步嗡鳴震動，凝聚成一根根死氣長槍，配合著葛溫發起進攻。
想吞了我？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洛恩冷笑著舉起手中的黃金長劍，身上綻放出耀眼的火光，一舉湮滅周圍的死氣長槍，席卷向前。
一時間，焦黑的鎧甲碎片與灰燼在黃金光焰所形成的熱浪中翻飛。
葛溫發出低吼，拖著佝僂的軀體，裹挾著自身殘存的神焰躍起，手中布滿裂痕的大劍劈出混沌的軌跡，劍鋒掠過之處火星迸濺，仿佛要將時空撕裂。
他枯槁的面容隱于火焰之后，僅剩的右眼閃爍著癲狂的暗金色光芒，每一次揮砍都伴隨骨骼斷裂般的脆響——那是行將就木的千年神軀因不堪重負而發出哀鳴。
洛恩提劍應對，輕描淡寫。
葛溫雖然是威爾士地區的狂獵之王，全盛時期估計能和影之國女王斯卡哈掰掰腕子。
但，那是他活著的時候。
如今，葛溫不知什么原因隕落，僅剩下一具殘軀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通過支配狂獵大軍，掠過活物的生命力和靈魂，為自己強行續命，他的實力早就不復從前了。
何況，即便是全盛時期的斯卡哈，也敗在他的手中，更不用說眼下茍延殘喘的葛溫。
黃金和灰紅的長劍交相碰撞，包裹著火星的灰燼四處濺落，葛溫體內的神性之火飛快消耗，枯槁的身軀急劇開裂，被一步步逼向殘破的王座。
眼見自己侍奉的神靈落入下風，周圍的狂獵們躁動沸騰，當即集結著軍陣，拱衛在太陽王葛溫之前，抵御那強大的敵人。
沒用的！
洛恩沖入敵陣，甚至無需動用神靈的權能，只憑借簡單的劍術和魔法，就完全撕裂了這支狂獵大軍的陣型。
身影靈動迅捷，其疾如風，侵略如火，難知如陰，
劍光璀燦奪目，如同星辰隕墜。劍勢動如雷霆萬鈞，疾時如烈焰焚空，緩如泰山壓頂，形成無與倫比的壓制力。
黑夜之下，漫空的劍芒四處激射，恍若江海凝聚的波光、鋪展垂降的凝霜、流瀉開來的水銀…美麗與兇險并存。
其所過處，草木摧折，土石化為齏粉，一個個狂獵亡靈在火焰中消融殆盡。
眼見自己的部下和臣民們數量飛速銳減，葛溫的殘軀似乎被喚醒了一絲神智。
他一把打翻祭壇，讓火盆中僅存的圣火澆淋在自己的殘軀之上。
頓時，那原本漆黑枯槁的身軀猛地竄起數丈高的金焰。
下一刻，殘破的巨劍被高高舉起，已死之神發出無聲的嘶吼，殘存的神性之火和雷電之力在劍尖匯聚成蒼銀色的光團，如同垂死的太陽最后一次爆發。
“轟隆！”
光球轟然炸裂時，地面騰起焦灼的雷痕，卻再無力重現昔日「光之雷電」的輝煌。
灰燼裹挾著焦糊的氣味彌漫戰場，一柄黃金長劍貫穿葛溫的腹部，為這場早已注定的終末之戰刻下悲愴的注腳。
燃盡的碎塊不斷從那枯槁的身軀上剝落，已死之神揚起那覆蓋半張面具的蒼老臉頰，望著滿目瘡痍的戰場，眸中流露出一絲苦笑：
“看樣子，我惹出了不小的麻煩。”
“沒關系，已經解決了。”
洛恩輕聲回答，旋即詢問道，
“還有什么遺言？”
雖然不完全清楚這位太陽王葛溫的為人，但從他隕落后，這些威爾士的狂獵亡靈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為其收集祭品，延續生命來看，他應該是個稱職的神靈。
面對這種值得尊敬的神靈，他不介意幫一把手，了卻對方的心愿，讓對方安安心心地步入死亡。
聽出了這話語中的善意，葛溫摘下有著七個棱角的頭冠，開口懇求：
“如果可以的話，請代替我，讓他們結束這場痛苦的永生。”
洛恩明白，葛溫口中的他們，指的是他麾下的狂獵大軍和被轉化的不死者。
一旦作為主神的葛溫消散，這些失去支撐的亡靈將失去黑暗中唯一的光，徹底走向墮落，掀起一場場大災厄。
“你不是威爾士的狂獵之王嗎？也沒辦法讓他們解脫嗎？”洛恩有些疑惑。
“這個世界埋葬著太多的尸骨，死亡所淤積的污穢遠遠超過世界的自凈速度。而且，我所掌握的權能并不完整，拼盡全力，也只能短暫安撫他們，減緩災厄的爆發，無法徹底讓這些亡靈解脫。”
葛溫搖了搖頭，蒼老枯槁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無奈。
隨即，他抬頭看向這位不知名的年輕神靈，感知著這副身體內那熾烈、耀眼、純凈的火光，眸中泛起一絲希冀：
“但你不一樣，你比我更強大，更年輕，你的火焰充滿著光明的力量，似乎可以凈化死亡的污穢和靈魂中的怨恨。所以，我懇求您給予他們救贖，將他們從痛苦中解放出來…”
枯槁的雙手托舉起金色的王冠，等待著這位年輕神靈的選擇。
洛恩稍作遲疑，緩緩低下了頭，任由葛溫將這頂王冠戴在他的頭上。
隨著王冠和皮膚剛一接觸，他腦內的神意便如潮水般擴散向四面八方，與灰霧中的狂獵大軍互通。
顯然，這就是葛溫用來支配狂獵大軍的神器。
而隨著儀式完成，原本只剩下余燼的殘破祭壇中重新燃起了象征著光明的火焰，躁動的亡靈們也安分了下來。
葛溫感受著久違的溫暖，不斷裂解的臉頰流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看向洛恩，喃喃低語：
“但愿我的選擇是對的，你真的能拯救他們，并引領著這個即將死去的世界走向光明…”
即將死去的世界？
凱爾特神代也出問題了？
洛恩神色一動，剛想開口詢問，然而眼前那枯槁的身軀已經化作灰燼，隨風飄散。
謎語人！
洛恩腹誹了一句，只能暫且壓下心頭的疑惑，轉頭看向那青灰色的石質王座。
看樣子，只能將就著先坐一坐葛溫的位子，將這支失控的狂獵大軍凈化，或者約束起來。
打定主意，頭頂王冠的洛恩走上臺階，彎腰坐在了冰冷堅硬的王座上。
祭壇上的黃金色圣火劇烈跳動，如同一輪冉冉升起的暖陽，灰霧也隨之涌動開來，數以千計的亡靈從中浮現，低吼著、嚎叫著，共同慶賀新王的加冕和繼位。
正當洛恩準備發動火焰的神之大權，看能否凈化這些亡靈之際，尖銳的呼嘯乍起。
“嗤！”
一束宛如棘刺的幽藍光矛，從谷口飛來，穿透灰霧，擦著洛恩的頭頂，將整個石質王座的椅背釘穿。
“終于找到你了，屠城的元兇！”
伴隨著沙石被撥動的輕響，一位頭戴藍黑色枝杈狀發冠，身穿藍黑色典雅紗裙，面蒙黑紗，有著披肩銀發的身影，從谷口緩步走來。
恍若清冷的月光，照亮了深邃的黑暗。
洛恩：“…”
“你默認了？很好！”
“那今晚就來算一算你擅自越界，率領狂獵殺戮生者的罪行！”
銀發女人冷哼一聲，抬手召出一支尖端有著十字棱錐，宛如長槍的藍黑色魔杖，向前方揮動，
“止于此，終于此，汝等污穢，盡歸破碎——圣槍，拔錨！”
冷冽的低吟中，藍黑色的魔法陣圖在王座上空形成，接引浩瀚的月輝，聚合為一束束幽光，化作無堅不摧的槍鋒。
感受到冰冷的寒意逼近，洛恩方才如夢初醒，連忙解釋：
“誤會！這是誤會啊！跑到不列顛屠城的是葛溫，威爾士的狂獵之王，和我沒關系，我路過！”
“那你怎么戴著他的王冠，坐在他的位子上？”
“他送的，說是要我幫忙。不信你問問…”
洛恩轉頭，看向一旁渣都不剩的地面，表情頓時凝固。
緩了片刻，他臉上撐起一絲干澀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問道：
“如果我說這是意外，你信嗎？”
嗖嗖嗖嗖！
銀發女人手中的魔杖驟然落下，十三支由魔力因子編織的光狀長槍，穿過上空的魔法陣圖，劈頭蓋臉地砸向王座上的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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