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 你看他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迷霧之森，妖精王都。
來自六大氏族的妖精王們聚集在森嚴的大殿中，戰戰兢兢地向王座上的女王匯報圣劍的鑄造情況。
“還有三分之一的進度沒有完成？太慢了！”
摩根皺起眉頭表達不滿，隨即命令道，
“再給你們三天時間，如果完不成，我會把你們釘在廣場上！”
聽到那言語之中凜冽的殺氣，六位妖精王頓時聯想到了那個血色的月夜，不由脊背發涼，當即如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答應。
隨即，六大妖精王們火燒屁股般逃回鍛造坊，準備加緊趕工，務必在期限到來之前交貨。
不然的話，她們就要下去和牙之氏族的那些倒霉蛋一起作伴了。
目送六位妖精王走遠，摩根原本挺直的背脊一下子佝僂了下來，口中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母親大人！”
“梣！”
巴格斯特、芭萬希、美露莘等三位妖精騎士，以及身為好友的紡織妖精哈貝特洛特連忙圍了上去，滿臉擔憂。
“我沒事。”
摩根云淡風輕地回了句，重新將身體坐直，捂著口鼻的右手則悄然縮向身后。
然而，眼尖的四位妖精們早已看到那掌心里殘留的一絲金紅血色，臉上的擔憂因此不減反增。
不久前，愛爾蘭突遭變故。
一群不知從何而來的外敵在阿爾斯特登陸，設下埋伏。達努諸神誤入其中，四座天空島被盡數摧毀，戰力死傷超過七成。
要不是摩根在關鍵時刻出手，催動圣槍的權能，將愛爾蘭戰場上殘存的達努神族菁華帶走，只怕達努神族已經成為了歷史。
但雖然成功保下這些火種，摩根也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神性大幅度衰減不說，身體也遭受了極其嚴重的反噬。
要不是圣槍倫戈米尼亞德吸收了整個不列顛的地脈靈性，在為她提供強力的加護和療愈，哈貝特洛特等妖精們真擔心摩根會支撐不住。
正當她們猶豫著要不要拆穿摩根強撐的面目，送這位女王回去休息，一位負責傳信的翅之妖精火急火燎的沖進大殿：
“女王陛下，外面有人想求見您。”
“不見，有什么事回頭再說！”
和摩根最為親近的芭萬希不耐煩地揮手，想讓自己這位疲憊不堪的母親好好休息一番。
然而，庭下的妖精信使卻面露難色，小聲道：
“他說他是女王您的老師。”
摩根目光一凝，沉吟道：
“讓他進來！”
三位妖精騎士和哈貝特洛特聞言，都不免有些緊張。
在這段時間里，她們已經從摩根口中得知了某個人的真正身份。
本以為是互相合得來的伙伴，沒想到再次見面居然會成為刀劍相向的敵人。
片刻之后，一位修長的身影在妖精信使的引領下踏入大殿，發梢浸染著星穹碎片織就的綢緞白，每縷卷曲弧度都暗藏盧恩符文和歐甘樹文編織的虹光荊棘，隨步伐搖曳時墜下凝固夢境的鱗粉，如同夢境中走來的仙靈。
俊美的臉上流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薄薄的嘴唇勾起了一絲狡黠的弧度：
“魔法師梅林，拜見女王大人。”
沒等王座上的摩根回答，一道青灰色石門在大殿內緩緩打開。
手持兩柄猩紅魔槍的斯卡哈自陰影中走來，上下打量了眼前的男人一番，面無表情地開口道：
“我記得你之前叫‘洛基’來著。”
曾經激情互捅的熟人見面，不免有些尷尬。
洛恩干笑一聲，狡辯道：
“來到新地方，自然要換個新名字，這樣比較有代入感，入鄉隨俗嘛。”
“所以，你這次來，是加入我們的？”
斯卡哈冷笑反問，言辭頗為犀利。
作為最早發現北歐諸神打算入侵凱爾特神代的人，她可沒忘在消息走漏后，這位北歐的火與詭計之神，自己的好妹夫，是如何提著劍追殺了她一路。
如今，對方已經率領著北歐大軍，在愛爾蘭重創達努神族。
鋒芒正盛之下，她可不信這位北歐的神王是專門來交流感情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庭下的洛恩居然點了點頭，一臉誠懇地開口道：
“沒錯，我想代表北歐諸神和你們講和。只要你們同意，我們兩個神代就可以合而為一，共同抵御即將到來的災變。”
戰爭往往并非目的，而是達成目的的手段。
眼下，北歐和凱爾特兩個神代都步入了暮年時期，各自世界上空始終縈繞著末日預言的陰霾。
如果能結合雙方的力量，共同對抗這有可能到來的終焉浩劫，他們的勝算和生還幾率將大大提高。
而經歷了愛爾蘭的首勝，北歐一方已經拿到足夠多的籌碼。
看在和摩根等人以往的交情上，洛恩自然想避免更多的流血，盡早將凱爾特神代融入北歐神代之中。
但，摩根也不是傻子。
她一語便道破了事情的關鍵：
“合并可以，誰來做王？你們北歐諸神嗎？”
聽到這話，洛恩有些無奈。
誰來主導，誰需要臣服，這就是問題所在。
兩大神代都面臨著末日預言的危機，就算彼此融合，共抗時艱，難保實力強的一方會拿實力弱的一方當炮灰。
即便是洛恩，也無法保證在神代融合之后，讓達努神族和北歐諸神平起平坐。
看到對方沒有開口，摩根冷笑道：
“如果沒話說，那就我來決定如何？你們加入凱爾特神代，我保證不會虧待你們。倘若不放心的我誠意，我們可以締結婚約，共同盟誓，互相監督，作為雙方合作的紐帶。”
洛恩聞言，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讓北歐向凱爾特低頭，她還這敢說。
還打算娶我？
我要是加入凱爾特神代，等于讓你們平白多了一個神王，而北歐打生打死什么都沒撈到不說，還丟失了一個神王，后面肯定要炸鍋。
當年奧丁就是用這一手，連吃帶拿地娶了弗麗嘉，拐了弗雷和芙蕾雅，把華納神族給搞廢的。
自己親自玩過的招數要用到自己身上，那老小子肯定第一個反對。
而且，沒了我的潤滑，北歐九大國度會不會提前掐起來都兩說。
所以徒弟，你這不是在為難老師我嗎？
洛恩斟酌片刻，無奈地開口道：
“條件太苛刻了，我們沒辦法同意。”
“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戰場上見吧。只有勝者，才有資格決定這兩個世界的未來！”
摩根冷著臉揮手，擺出送客的架勢。
洛恩見狀，不由苦口婆心地勸阻：
“達努神族已經元氣大傷，北歐的大軍也已經兵臨不列顛城下，僅憑迷霧之森的六大妖精氏族，以及達努神族的殘兵，你們根本贏不了的。收手吧，摩根！”
“未必！”
摩根冷哼開口，傲然看向庭下的洛恩，
“你太小看我們，也太小看達努神族了。我們能歷經數次大入侵，而在凱爾特神代中屹立不倒，靠的可不是敵人的憐憫和施舍。”
“所以，你們果真有后手…”
玩味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中，洛恩臉上的泛起了一絲壞笑。
摩根見狀，頓時氣得俏臉煞白，胸口不停起伏。
上當了！
被套出了關鍵的情報！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居然還在騙我！枉我一直把你當老師看待！
盛怒之下，摩根猛地抬手，一柄光矛呼嘯射出。
歐甘符文組成的鋒刃如刀切黃油般貫穿眼前男人的胸腔，但傷口卻沒有流出絲毫的鮮血，只是如水波般蕩開陣陣漣漪。
幻影？
摩根更怒了，手臂接連揮動，十二根光矛齊射，直接將眼前的幻影串成了刺猬。
洛恩臉上依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一邊拖著幻影之軀不受絲毫阻礙地穿過光矛，一邊對這位學生的暴行發起控訴：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而且我還曾是你的老師，過分了吧？”
“還好意思說，你嘴里根本就沒一句真話！自稱什么流浪的魔法師梅林，假意騙取我的信任，實際上卻是來自北歐的密探，無恥！”
摩根張口反駁，想起往昔的經歷，氣得有些發抖。
洛恩翻了個白眼，針鋒相對道：
“你不也一樣？說自己是什么湖仙女摩根，實際上卻是幻影三女神之一的死亡女神莫瑞甘，更監管著整個達努神族和凱爾特神代的命運走向。”
聽到這位老師道破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摩根心頭一凜：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解明了圣槍的本質之后。”
洛恩微笑回答，腦內的思緒隨之翻涌。
在了解到圣槍倫戈米尼亞德就是維系整個凱爾特神代的光之楔后，他自然而然對摩根三姐妹原本的身份起疑。
如果只是掌管死亡、戰爭和生育的女神，她們可沒資格支配這種世界級別的神器，更沒能力撕開諾倫三女神布置的結界，從北歐諸神眼皮子底下搶人。
除非，她們擁有同等級的命運之力。
也就是說，摩根三姐妹就是隱藏在達努神族背后的命運三女神。
而根據事后對那些凱爾特俘虜和達努神靈們的盤問，洛恩也徹底確定了自己這位好學生的身份。
“大家都有所保留，所以你也犯不著跟我在這方面上置氣。”
洛恩笑了笑，繼續補充道，
“好了，該說的我已經說了。既然你和達努諸神不死心，那我們只能戰場上見了。”
“等上了戰場，有你哭的時候！”
摩根廝磨著銀牙，恨不得從那張笑瞇瞇的臉上撕下二兩肉來。
洛恩揮了揮手，幻影之軀化作點點金光潰散：
“那么，我期待你的表演…”
隨著場上的身影徹底消失，斯卡哈終于忍不住開口：
“你們什么時候勾搭上的？”
作為影之國的女王，蘇格蘭的狂獵之主，她和掌握著完整死亡大權的莫瑞甘的關系，介于朋友和上下級之間。
有此一問，一方面是出于對朋友的關心，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自己也曾被某個混蛋欺騙過感情。
摩根瞪了斯卡哈一眼，冷哼著糾正：
“什么叫勾搭？是他騙了我才對！”
“所以，他把你睡了？”
“沒有！”
“你把他睡了？”
“都說了，我們只是有過交集，充其量做過一段時間的師生，清清白白！”
“可你看他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斯卡哈幽幽開口，摩根的臉頰則不禁微微抽搐。
沉默片刻，她磨了磨牙，黑著臉看向了下級兼朋友的斯卡哈：
“讓你做的事怎么樣了？”
“放心，已經按你說的送到島上了。”
“帶我去看看。”
斯卡哈點了點頭，隨即打開陰影大門，領著摩根和四位妖精騎士步入其中。
恍惚之間，眾人便置身于一片鏡子般的湖面上。
周圍的霧靄是凝固的時光乳汁，每縷銀霧皆由湖中仙女編織的星砂紡成，拂過鳶尾花海時激起億萬光粒，如同創世神闔眼前最后的嘆息。永不沉沒的黃金舟懸浮在鏡面湖泊中央，船身生長的凱爾特螺旋紋隨月相變換虹彩，倒影中卻映出九重星穹坍縮為原初光點的奇景。湖畔的蘋果樹枝條垂落水晶露珠，每滴露水都裹著亦幻亦真的夢境殘片，墜地時綻開的不是漣漪，而是通往星之內海的虹橋蜃影。
暮色在這里是逆向生長的藤蔓，從白金鑄就的城堡尖頂向地平線蔓延，那些刺破時間帷幕的塔樓表面，流動著液態的晨昏界線。當眾人登上湖心的孤島，掠過千年櫻林，沿途飄落的花瓣顯現出命運之絲編織而成的因果線紋，觸碰地面的瞬間便化作封印神代呼吸的琥珀棺槨。
這里便是迷霧之森的核心，或者說整個達努神族最后的圣地和靈墓。
傳說中遺世獨立的理想鄉——阿瓦隆。
此時此刻，銀枝圣樹下的紅發女神摩高斯聞聲趕來，在她的身后是達努神族僅存的精銳。
“哼！剛才北歐的人已經來下戰書了。如果你們還不肯下決心，那就滾出我們的領地！”
摩根冷哼著看向在場的達努諸神，面色不屑。
似乎是被觸動，努阿達捂著斷臂，走上前來，咬牙開口：
“好，事已至此，我們答應合作！”
“這才像點樣子，那就開始吧。”
摩根滿意點頭，帶領眾神走向最深處的霧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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