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貫徹到底
“2～3！”
“4～”
“5～6！”
兩輪之后，女神略微停頓，皺了皺眉。
“7～8？”
“9！”
“10…”
三輪之后女神剛一開口，旋即改口。
“等等…10～11…”
“12！”
“…”
而此時，女神的沉默明顯延長了許久。
洛恩的表情反倒越來越放松，甚至有閑心去觀賞周圍的環境。
隨即，原本氣定神閑的女神，臉色卻有些發黑。
洛恩的目光掃了一圈后，落向正前方的那位無名女神，悠然催促。
“到你了，還沒想好嗎？”
女神咬了咬面紗下紅潤的櫻唇，目光有些不忿。
“真是卑鄙呢。”
“我更愿意稱之為人的智慧。”
洛恩雙手一攤，臉上露出無辜的表情。
“讓人和神去博弈，本就是場不公平的賭局，弱勢的一方想贏，用點頭腦，也無可厚非吧？”
隨即，洛恩話鋒一轉，坦然開口。
“而且，好像是您自愿要和我賭的。”
“智慧？真是個令人懷念的詞。”
女神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吟搖頭，深深看了對面的洛恩一眼，隨即拋下手中的骰子，微笑地輕拍手掌。
“好吧，算你贏了。”
塵埃落定，洛恩腦中那根繃緊到極致的弦，終于放松了下來，眼眸深處不由泛起了一絲慶幸。
果然被發現里面的貓膩了，而且只排到了第三輪就意識到了不對。
幸虧，這是一場從對方張口開始，自己就必贏的賭局。
洛恩上揚的唇角，勾勒出一絲愉悅的弧度，再次回味起剛才的賭局。
這場所謂的公平游戲，根本沒有公平可言。
只要讓對方先報數，并保證對方報1個數，自己就報2個數；對方報2個數，你就報1個數，那么最后的30，必將屬于你。
所以，從對方答應率先報出數字的那一剎那，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這局，洛恩不可能輸。
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機會對于雙方是均等的。
只要能在賽前洞悉規則，不去先報數，勝利同樣屬于另一方。
但這位女神卻明顯沒有事先察覺到這一點，很隨意地就答應了條件，并直挺挺栽進了坑里，最終導致了自己的失敗。
而她之所以會輸，不是因為所謂的弱小和無知。
恰恰相反，阻礙她的，是因強大而孕育的傲慢。
不過，話說回來，能成功把對面這位帶進坑里，也不全是自己的功勞。
洛恩此時的臉色泛起濃濃陰郁，甚至開始有些咬牙切齒。
這還要多謝您八輩祖宗呢。
——當年在放學路口，坑完了我整整100塊壓歲錢的擺攤老大爺。
那是他認識到社會險惡的第一課，讓他深刻明白了天上不會掉餡餅和十賭九詐的道理。
不過，等自己意識到這一點，已經是幾天后了。
而這筆用血淚買來的教訓，自然讓他銘記至今。
“按照約定，恭喜你重獲新生，小家伙…”
悠然的沉吟打斷了洛恩的思緒，女神素手輕輕招展，昏黑的天空形成漩渦狀的暗云。
仰頭之間，洛恩透過那片混沌，似乎看到粼粼涌動的水光。
在希臘的神代，冥府處于大地和深海之下。
海上薄霧蒙蒙，晨曦的陽光透過層層的朦朧，灑在水中，映出某個小小的輪廓。
生路，近在眼前。
兌現承諾的無名女神，也由實化虛，荒蕪的世界逐漸如燭火搖曳明滅。
一切，似乎塵埃落定。
但，真的這么簡單嗎？
洛恩想到了那擊穿天幕的雷霆，想到了那雙冷酷無情的眼睛。
從瀕死中撿回一條命，又能怎樣？
無論是如今茫茫無際的大海，還是之前突然翻臉的宙斯，在沒有任何助力的情況下，就算自己僥幸逃過了一劫，恐怕也活不過三集。
甚至，能不能走出復活點，都還兩說。
不讓我活是吧？那大家也都別過了！
黑暗中介于虛與實之間的身影，咧開唇角，如同惡魔在獰笑。
“我可以將靈魂賣給你，成為你的契者！”
突如其來的甩賣，讓行將謝幕的舞臺，猛地穩固了下來。
女神回過頭，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
“那么，代價是什么呢？”
“讓我活下去！”
洛恩認真開口，目光幽深。
女神一愣，隨即玩味嗤笑。
“幫了你，可是和那位神王陛下作對。”
“能把我從死亡的邊緣撈出來，還敢把我放回去，不見得你對那位神王陛下有多尊重吧？”
洛恩翻了白眼，沒好氣地反問。
“哎呀，被發現了呢。”
女神笑瞇瞇地掩唇，隨即開口吐出慵懶的聲音。
“雖然你的靈魂很有趣，但還不足以支付你活下去的價碼。”
“你想和我訂立契約，應該還有別的打算吧？想要我做什么？說來聽聽？”
真是個敏銳的小家伙呢。
這樣的話，或許可以試試新的游戲。
女神的目光幽幽閃爍，那張浸在黑暗中的絕美容顏，泛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無論是擲骰子，還是讀數都太無趣了，這次我們再賭一局，用整個世界來做賭桌如何？”
“所以？”
洛恩心頭一凜，皺眉追問。
女神抬頭看向頭頂那折射進深海的天光，虛實變幻的臉上，露出一絲期待，同時一字一頓的開口。
“既然你和那位神王陛下有仇，就賭，你能不能報仇成功，顛覆奧林匹斯！”
洛恩聞言，腦內思緒涌動。
本來，他胸無大志，只想當個日子人，好好躺平，但這狗日的命運不允許。
既然這樣，那大家就都別想好過！
“好，我賭！”
答案脫口而出，但隨即，他抬頭看向眼前的女神，出其不意地詢問。
“那么，你要不要跟注呢？”
“跟注？”
聽到眼前的靈魂如此有趣的發問，女神愣了愣，隨即似笑非笑地開口。
“難道要賭你輸？”
她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
“老實說，和那位神王宙斯比起來，我的贏面很低，甚至可以忽略不計。但一眼望到頭的結局，未免有些太無趣了吧？”
洛恩坦誠地作出回答，但低沉的語氣卻散發著十足的誘惑。
“只有選賠率最高的一方，以小博大，才能享受最極致的刺激。”
瞬間，女神的呼吸明顯急促了幾分，連帶著身影都變得有些飄忽。
顯然，她心動了。
不過很快，女神便清醒了過來，眼眸微瞇。
“你想讓我幫你？”
“這只是一場游戲…”
洛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幽幽閃爍。
下注的目的，自然是讓這位女神給他提供些便利，讓他度過最危險的嬰幼兒時期。
憑借他自身的力量，去完成顛覆奧林匹斯的賭局，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哪怕是這副身體的原主人，酒神狄俄尼索斯也做不到。
所以，即便明知是與虎謀皮，洛恩也只能忽悠著眼前這位女神下注押他贏。
“有意思…”
女神的目光愈發玩味，語氣意味深長。
不知是在評價眼前的靈魂，還是所謂的游戲。
但隨即，女神幽幽看向對面，輕哼開口。
“可算起來，你的靈魂我也沒拿到，還要出手幫你，這么虧本的交易我憑什么去做？”
“別急嘛，想拿報酬，起碼也要等我死了之后吧？哪有游戲還沒開始，就先把我這顆骰子碾碎的道理。”
洛恩微笑開解，目光意味深長。
“未來的結局無非兩種。我輸了，你拿到靈魂，及時止損。我贏了，你看到一場盛大的演出，值回票價，投資也獲得回報。最后怎么算都不虧吧？”
“不得不說，你的確很有蠱惑人心的潛質…”
女神深深看向眼前的靈魂，勾起唇角，蔥白的指尖點在那虛實變幻的胸口上。
“不過無所謂，我只是在玩一場游戲。那么，于此結憑證且烙記印，讓這場余興開場吧。”
剎那，一股奇妙的燒灼感，在洛恩靈魂中彌漫，
轉瞬，由黑色線紋構筑而成的圓環，浮現在他的胸口。
俯瞰之下，這如同一座圍繞著螺旋的圓形迷宮，無盡的道路，透著無限的神秘。
但在洛恩看來，身上的這玩意，更像是塊豬肉檢疫合格證明。
而且，還是被買家提前預定的那種…
真是一點空子都不留呢。
察覺到那冥冥之中和眼前女神建立的聯系，洛恩暗暗嘆了口氣。
好在，這枚環狀的黑色印記勾勒出完整的輪廓后，很快就重新隱沒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成功把自己送到菜市場，賣出了好價錢，但好消息是至少不用立刻出欄交貨。
先活下去再說吧，洛恩只能在心中哭笑不得地自我安慰。
“那么，游戲，就此開始！”
女神愉悅地打起響指，天空漩渦狀的云氣倒轉，一股奇異的牽拉感縈繞在洛恩四周。
隨著虛幻的身體逐漸淡化，一點點消失在這昏暗的世界中，洛恩懸著的一顆心，終于平穩落地。
這場復活賽，總算打贏了。
“那么，我該怎么稱呼您呢，殿下？”
“你可以叫我…”
女神目光一閃，唇角上揚。
“…珀耳塞福涅…”
冥后？
洛恩深深望了眼信誓旦旦的女神，暗自冷哼嗤笑。
呵，被宙斯強上的冥后可沒從那位神王手底下搶人的膽子…
當然，恐怕她也沒這個能力。
不過順便一提，在不同的神話記載中，也有的說，酒神狄俄尼索斯的前世是神王宙斯和冥后珀耳塞福涅的兒子。
所以，你報這個名字，確定不是想占我便宜？
洛恩暗暗腹誹，長久壓制的困頓和疲憊逐漸襲來，讓他眼皮愈發沉重，世界也開始顛倒變幻。
“既然是我選中的骰子，那就擲出不一樣的點數吧，讓這個枯燥的世界變得更加有趣！”
呢喃不知從何而起，一枚蛇紋巖雕琢成的十二面骰子從女神掌中墜落。
荒野上，那面紗下瑩潤的唇線，勾勒出一抹淺淺的弧度。
危險且美麗。
“可別死太早了呦…”
轟隆！
現實的天空烏云匯聚，雷光穿梭，數十道螺旋風柱接天而起，落入海面，攪動出層層波濤。
一場海上風暴，降臨在即。
昏黑的海域中，一塊簡陋的浮板載著具小小的身軀上下顛簸，如同水面一根載著螞蟻的葦草，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但最終，翻涌的海浪在暴風雨來臨之前，將它們沖向一座漆黑的浮島。
浮板載著嬰兒如同擱淺的海魚，落到了柔軟的沙灘上。
伴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一道高挑的身影穿過樹林靠近。
穿著衣服…直立行走…
似乎是人…
模糊確認了來者的身份，且大致沒有敵意，因為心理和生理的雙重極限，洛恩再也支撐不住，徹底昏厥了過去。
與此同時，輕快愉悅的女聲，在他耳畔隱約響起。
“啊哈？看我找到了什么？一只可愛的小豬崽！”
細碎的沙灘上，有著尖尖耳朵，粉紅色長發，彩虹般瞳孔的鷹翼少女，看著今天的收獲，興奮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