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餐桌禮儀
傍晚，永恒王冠餐廳。
在黑色斗篷男的引路下，彼岸終于如愿以償地進入了這號稱只面向帝都權貴的高檔餐廳，無數商人為了獲得進入這家餐廳的“入場券”愿意支付成千上萬的會員費。
宮廷式的裝修風格，餐廳的服務人員都是統一大貴族仆人式的裝備，事實上彼岸對于這樣的場景相當熟悉，和艾薇混熟之后，她隔三差五就會跑去王宮蹭吃蹭喝，和王宮的御廚們都混成了哥們。
餐廳內已經有了幾桌客人，和他們雍容華貴的服飾相比，彼岸的打扮和餐廳的氛圍有些格格不入，但一些原本向她投來嫌棄眼神的貴族在看見了她身旁的黑色斗篷男時，都立刻移開了視線。
大皇子的心腹，自他童年時就一直陪伴他的左右，對于大皇子而言是亦師亦友的存在。
他們都知道倘若大皇子未來登上了王位，這位就是帝國未來宰相的候選人。
兩人先后走進預定好的隔間，相比于用餐，這里更像是上流社會談話的重要場所，環境優雅，也不會有閑雜人等闖入其中，房間里的一位留著金色長發的少女引起了彼岸的注意，少女見到進門的彼岸也足足愣了好半晌。
直到她意識到自己的視線并不禮貌，才說道，“你好，我是伊莉雅。”
“我聽說過你，圣魔導士嘛，勇者小隊成員。”
伊莉雅有些緊張地在桌子下面揪著裙擺，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她當然也聽說過這個紅發女人的事跡——在公開場合打斷了法比烏斯少爺的一條腿，這樣的“光輝事跡”想讓人記不住都難，更匪夷所思的是以辛普勒家族睚眥必報的行事風格，事情過去了這么多天，這個紅發女人竟然還能活蹦亂跳地出入公共場所。
自從與伊森一別后，伊莉雅把自己關在家里一天整天，經過一番苦思冥想之后，她終于還是決定私下里來找大皇子一趟，這里便是雙方約定會見的地方，可大皇子從未向她提及這場會面還包括了這么一位不速之客。
隨著帝都政局的日益動蕩，這場會面變得風險十足。
因為從家族關系來看，她的父母與辛普勒家族來往密切，她從小就是三公主的玩伴，若是放在過去，三公主無心爭奪王位，他們兄妹二人自然可以和平共處，然而近期三公主的一系列行動似乎已經引起了大皇子的反感。
以她家族的立場，私下里與大皇子會面無疑是兩邊不討好的行為。
而且隨著帝都流言四起，三公主與辛普勒家族的許多反常的行為反而得到了解釋。
如果三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在帝國人民面前作秀，辛普勒家族為了配合三公主登上王位也在表面上轉型，朝著親民的路線發展，而伊森和那個白發女人或許早就在私下里與三公主達成了協議，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幫助三公主贏下這場王位之爭。
這是伊莉雅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簡直無懈可擊。
而作為三公主童年時的好友，她也該全力支持自己的好友才對，圣魔導士的名聲應當能成為三公主在成王之路之上重要的助力，一旦三公主繼承了王位，對于她乃至整個家族都好處良多。
可是…
直覺讓伊莉雅還是覺得伊森和那個白發女人有問題。
如果無法從好友或辛普勒家族著手的話，大皇子反而是最希望伊森和那個白發女人消失的人。
那么這個紅發女人呢？
伊莉雅偷偷打量著彼岸，從她和辛普勒家族結了梁子還能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想必也大有來頭，她的那一頭紅發讓人不禁想到帝國軍的統帥，以及那個在戰爭中被毀滅的族群，難道她身后的靠山其實一直是大皇子么？
如此一來倒解釋了她為什么完全不把法比烏斯放在眼里。
大皇子和帝國軍統帥是辛普勒家族少數不敢招惹的對象。
“不知…你該怎么稱呼？”
伊莉雅小聲問道。
“我？紅發，你可以這么稱呼我。”
這是彼岸最近在地下角斗場里注冊的“藝名”，聽起來簡單明了，也很有標識度，而且她莫名覺得這個“藝名”說出倍兒有面子。
“很高興認識你，紅發小姐。”
伊莉雅自然知道這是稱號。
也許對于像彼岸這樣的人來說，名字和身份從來都不重要，就像為辛普勒家族效力的剝皮者們，他們早已拋棄了姓名，每個人都以“剝皮者”作為自己的新身份而活。
“哦。”
彼岸頭也不抬地打量著菜單，隨口問道，“你主食選什么？”
“欸？雪山蟹。”
“那你呢？”
面對彼岸的提問，黑斗篷男人也是一愣，他心想這姑娘的神經也太大條了，竟然真的有模有樣地點起菜了，在這一點上倒是和帝國軍統帥有那么幾分相似，都是旁若無人的類型，凌駕于所有人之上的實力能夠支撐起他們跳脫的性格。
黑斗篷男人說道，“紅酒燉肉。”
不多時，器宇軒昂的青年在餐廳領班的陪同下走進了房門。
“哎，皇子，剛來啊，等你半天了。”
彼岸打招呼的方式頓時讓伊莉雅和黑斗篷男人目瞪口呆，跟在青年身后的領班更是當場風化。
沒有單膝跪地式的行禮，甚至連起身的動作都省去了，手捧菜單的彼岸只是抬眼瞄了一眼青年，就又一次把視線回歸到了菜單上。
放眼整個帝都，他們實在想不出有誰敢這么和如日中天的大皇子打招呼，就連他的兄弟姐妹們見到他都得恭恭敬敬地行貴族禮。
就連大皇子本人也愣在了原地，他攥緊了拳頭，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貴安，皇子殿下。”
見狀，愣了好半晌的伊莉雅趕忙起身，向他行了一個標準的宮廷貴族禮，黑色斗篷男也立刻恭迎大皇子入座，他能看出大皇子對于彼岸的第一印象已經糟糕到了極點，在王位爭奪戰中的領先優勢讓大皇子成為了帝都幾乎所有貴族巴結的對象，這養成他好面子又易怒的性格。
那些在談話中稍有不慎引起大皇子不快的人，往往不久之后都倒了大霉。
可這個紅發女人卻是他們眼下需要拉攏的幫手。
伊莉雅和黑色斗篷男拼命朝彼岸使眼色，希望她能迷途知返，恭恭敬敬地向皇子殿下行禮，以她卑微的身份，行單膝跪地禮都不為過。
彼岸感受到了房間里怪異的氣氛，又感受到了兩人熾熱的眼神，她先是若有所思一番，接著在兩人的注視下…翹起了二郎腿。
大皇子的臉色更加陰沉了。
這皇子…脾氣似乎不怎么好的樣子。
但這不奇怪，聽說他是王位的有力競爭者，被慣壞了的王室成員在尤里烏斯掌權期間他見過不少，相較之下，她還是喜歡索菲亞公主那種活潑親近的性格，如今索菲亞公主醉心于電影藝術，還今年還報考了巴老師藝術概論課，和.森林先生都成為了帝都電影行業的頂梁柱。
索菲亞不但一點公主的架子都沒有，而且還敏而好學，不恥下問。
比如不久前彼岸在王宮混吃混喝的時候，索菲亞就經常一個人跑過來向她請教戰斗技巧。
當然，活潑可愛的索菲亞公主也有敵人。
她希望跟隨彼岸學習諸如“千年殺”一類的禁忌之術，為了在后續的戰斗中贏下自己的宿敵。
沒錯，那就是多次害得她被瑪格麗特王后禁足的艾薇小姐。
每當談及她與艾薇的恩怨時，索菲亞都會滿臉滄桑地說道，“世子之爭，素來如此。”
彼岸不知道索菲亞與艾薇決斗的后續，但在索菲亞掌握了千年殺幾天后，新內閣出臺了一項新法案——禁止傳播以“千年殺”為首的齷齪之術，有傷風化，若之后再造成任何傷亡，傳播者當以同罪論處。
彼岸想起索菲亞跟隨她修行時刻苦的模樣，又瞧了一眼坐在她正對面，臉黑得像是在來的路上遭到“千年殺”襲擊的大皇子。
這銀輝帝國的王儲當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不過她的脾氣一向不錯，在對方兇惡的注視下，忍痛割愛，將菜單讓給了大皇子，“行了行了，給你，你來點。”
完全不是這個問題！
伊莉雅和黑色斗篷男感受到了絕望。
得益于彼岸的歡迎方式，自大皇子入座之后，房間里的氛圍就降至了冰點，這讓伊莉雅如坐針氈，這無處不在的低氣壓讓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談事了，大皇子顯然正在氣頭上，任何話題都很難繼續下去。
煎熬！
都是這脫線女人害的！
伊莉雅一直熬到整桌菜上齊，當高檔紅酒被端上桌后，她終于看見了希望，她示意領班為所有人倒酒，旋即望著彼岸的眼神都快要冒出激光了。
正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她希望彼岸能看懂她的暗示，主動向大皇子敬酒，來緩解這餐桌上的氣氛。
真是麻煩啊。
彼岸扶額，所以她才不喜歡和這種被慣壞了小屁孩在一個桌上吃飯，這一張臭臉讓這一桌美食的開口程度都下降了9個百分點。
黑斗篷男也不停暗示她——對，沒錯，快恭維皇子殿下幾句，這事就這么揭過了。
這小屁孩！
彼岸端起酒杯，“皇子，今天多謝你的款待，你的名聲我也略知一二，聽說你挺講義氣，重情份，以后有什么事，說話。”
你是哪里冒出來的黑道大姐大！
餐桌的氣氛更令人窒息了。
伊莉雅和黑色斗篷男眼前頓時一片黑暗。
他們能感受到大皇子已經到了隨時都會拂袖而去的邊緣。
彼岸也不管大皇子的反應，她把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至此她已然問心無愧，剛才那一杯敬酒已經給足了大皇子面子，平時和老森等人聚餐的時候話最多也就到這了，至于這個被慣壞了的小屁孩怎么想，她也懶得搭理。
畢竟今天她的主要目的是來品嘗這號稱帝都最優秀的餐廳。
彼岸把注意力放在了一道街這一道呈現上來的精致菜品上，接下來她不想再受到任何人干擾，享受這即將屬于她一個人的時光。
“…既然如此。”
黑斗篷男見事已至此，也只能挺身而出，他現在是明白了，彼岸這人油鹽不進，指望她突然開竅學會了那一套貴族交往的禮儀也不現實，因此也只能通過談正事來嘗試把飯桌上的氣氛給緩和下來了。
“紅發小姐，挑明了說吧，今天找你來其實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說。”
“三公主殿下的身邊來了兩個來路不明的外鄉人，你應該也聽說了最近帝都疑似有魔女出沒的傳聞，大皇子殿下作為她的兄長十分擔心她的安全，因此想請你暗中幫忙調查那兩個人外鄉人的身份。”
說到此處，黑色斗篷男頓了頓。
盡管這場會面的氣氛已然變成了脫韁的野馬，但這投名狀的事依舊不能馬虎。
處理掉那兩個外鄉人，便能證明彼岸的能力，想必即使她的性格有些…特立獨行，大皇子也能容忍吧。
“如果事實證明傳言是假的自然最好，可如果是真的，有魔女混進了王宮，還威脅到了三公主殿下的安全，到時還請您出手除掉他們。”
“不必調查。”
彼岸豪邁地擺了擺手，“傳聞是真的。”
此話一出，餐桌頓時又是一陣沉默，就連原本還在賭氣的大皇子也投來了異樣的眼神。
“如果你們指的是那個白頭發的女人，她的確是一個魔女。”
“紅發小姐…你知道她？”
這可是突破性的進展，伊莉雅連忙問道，她萬萬沒想到彼岸竟然用篤定的口吻說出了那白發女人的身份。
“當然。”
彼岸說道，“她可是一個危險到了極點的人物，要是對她出手，你們有幾條命都不夠賠進去的。”
“她…究竟是什么來頭？”
黑色斗篷男的臉色頓時也凝重了起來。
“凜冬魔女。”
彼岸說道，“一個能讓整個國家談虎色變的名字，簡單地來說，要對付這種危險分子，一頓飯的情誼可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