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小心空難
宴會仍在繼續著，伊森端著高腳杯來到角落，默默地聽著貴族與富商們之間的交談，這是異世界收集情報的主要方式，原始而又落后。
很遺憾，這就是沒有網絡的弊端。
在現代社會，哪怕是像真理之城或避難所這一類偽造的城市，總會有英雄在網絡上挺身而出，諸如“剝皮者”這樣手段殘忍的反社會人格變態會在它將受害者處刑的第二天就被拔得底褲都不剩發布到網絡上。
伊森一直都覺得信息閉塞是封建王朝能賴以維持的主要原因之一，哪怕在如今的帝國，像溪木鎮那樣的邊境“先進小鎮”，掌握的消息往往都要滯后一個月左右，而且往往還充滿了隨機性。
又是懷念網絡存在的一天。
同樣懷念網絡的還有小暗，她已將伊森的平板電腦據為己有，然而在完成了空間折躍后，平板電腦就光榮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即使勉強解決了充電問題，上面的軟件也幾乎全都失去了作用，對于體驗過網絡的便捷與趣味之后，便很難再忍受這個時代的落后。
就好比現在，小暗不能舒舒服服地躺在房間的被子里刷視頻，只能跑來空艇的甲板上找點樂子，而這樣枯燥無味的生活還要持續兩天兩夜。
正因如此，伊森家的黑貓成為了帝國網絡建設的積極推動者，前段時間在家閑來無事的時候，黑貓以熱心市民的身份向新內閣一連寫了好幾封建議函，希望能加強與避難所居民之間合作，推動網絡的建設。
“真無聊呀！”
在偽裝了近半個小時的貓咪貴族之后，黑貓終于忍不住抱怨起來，她已經無聊到蹦跶到了伊森桌子上，像貓咪舔舐牛奶一樣品嘗起了香檳酒的味道。
經過一番嘗試，她不禁對凜冬刮目相看。
凜冬竟然能在一天之中的絕大多數時候維持她高冷的模樣，這絕對是有真功夫的，而且據小道消息稱，高冷的貴族形象并不是一天煉成的，凜冬曾經在上學時候也曾是個能把教授氣進重癥病室的調皮鬼。
小暗很難想象究竟是怎樣的遭遇，才能讓凜冬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但這艘空艇上的貴族讓她很不滿意，一個個看起來都太規矩了。
銀輝帝國的貴族已經腐朽到了根上，這早就算不上什么秘密了，既然如此，為什么短視頻和里的經典炮灰沒有出現呢？為什么伊森在角落里坐了這么久，卻沒有任何一個趾高氣昂的貴族過來找茬？
反而在和伊森交談過之后，空艇上的貴族們對伊森肅然起敬，儼然把他也當成了貴族隊伍中的一員。
要你們何用！
她想看的空中飛人表演又有誰能來補上呢？
小暗覺得這一塊福林男爵就做得很好，可評選為銀灰帝國的年度杰出貴族，該挑事的時候挑事，該死的時候就往地上一癱，絕不拖泥帶水，大家最終都得到了想要的結果。
黑貓抬起腦袋，那一雙漂亮的異色瞳賊兮兮地轉個不停。
良久，她開口了，“森子！”
森子？
這個陌生的稱呼讓伊森愣了好一會兒。
但話又說回來，網絡是一把雙刃劍，尤其是對于小暗這樣心智還不健全，偏偏又是天生樂子人的貓咪遺患無窮。
“要不然我們去故意找別人的茬！”
黑貓提出建議，“你看那邊說話聲音特別大的那個，我們走過去，然后你裝作一不小心把酒潑到他身上怎么樣？我觀察他很久了，那邊幾個壯漢是他的隨從，你要是這么做了，他們肯定不會輕饒你。”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伊森一把將黑貓從桌子上提溜起來，讓她直起身子，揉捏起了它肉嘟嘟的臉頰，只是這懲罰性的動作似乎并沒有起到應有的成效，反倒讓小暗舒服地瞇起了眼，一臉享受。
“不行嗎？”
“不行！”
“那…森子，你給我表演一個后空翻吧。”
“好！”
伊森被這黑貓給氣樂了，他當即答應了下來，在小暗反應過來之前，突然用力把她拋向空中，貓咪的本能讓她順勢在半空完成了180度旋轉，以一記漂亮的后空翻落回到桌子上。
見狀，周圍立刻傳來了觀眾的掌聲。
不論如何，小暗期待的場景沒有出現，她也沒能在登上空艇的當天晚上欣賞到“天上下貴族雨”的表演，或許是因為貴族與富商們下意識認為這趟旅程沒有賤民的緣故，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氛圍反而極為融洽。
但小暗并沒有放棄，她認為自己最優秀的品質就是執著。
當初伊森突然消失了之后，她從沒有有任何一天放棄尋找伊森的下落，而現在也是如此，回到船艙后，她便開始了自己新的計劃——她要詛咒！
按照故事常見的套路，船和空艇都是高危交通工具，受到襲擊才是常態，在大海里會遭遇海怪，到了天上就遲早會被天空的霸主襲擊，她現在急需出現一位惡龍朋友，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沖著他們乘坐的空艇來上一口龍息。
而這一次，她的詛咒取得了成效，
在黎明到來之前，一聲轟響將乘客們從睡夢中驚醒，隨之而來的是猛烈搖晃。
燒焦的氣味很快鉆進了船艙，隨之而來的還有強烈的失重感，就連小暗本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從自己臨時貓窩里一蹦三尺高，嘴里喊嚷嚷著，“不是我，不是我指使的！”
猛烈的撞擊對空艇造成了破壞，讓整艘船都開始朝著地面墜落。
還沒完全睡醒的小暗嘴里振振有詞，“我錯了喵，小暗再也不在網上口嗨了喵嗚！”
事實上她的惡龍朋友并沒有聆聽到她的召喚，當伊森來到甲板上時，一位慌張的船員告訴他襲擊空艇是某種魔導武器，當空艇即將飛出森林地帶時，一艘魔導炮命中了空艇的尾翼。
這是一場經過了精心布置的襲擊，故意挑選在了船員們精神最薄弱的時刻。
此刻空艇已經徹底失去了控制，船員們正在船長的命令之下為船員們分發銀輝帝國特供的降落傘，這是魔導科技的產物，主體是蓄能水晶，在墜落的過程中激活，風元素魔法便能暫時托舉起他們的身體達到緩落的效果。
這無疑是最糟糕的時候，剛剛經歷了一場宴會的貴族們大多都喝了不少酒，現在都沒能完全清醒過來，而真正讓他們擔心的，是依舊潛伏在森林里，用魔導炮襲擊空艇的襲擊者。
襲擊空艇無疑是死罪，尤其是上面還搭載著眾多貴族和富商。
這絕不是綁架劫財，而是經過了精心策劃的襲擊，船長懷疑甚至有可能在他們出發前，襲擊者就打聽到了空艇上的乘客信息，這意味著他們之中很可能出現了內鬼。
然而他無法阻止空艇墜落的結局。
不多時，空艇上的貴族已被全部喚醒，慌張的人群跑到了甲板上，其中還有不少人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穿著一身輕薄的睡衣，光著腳就跑了上來。
幾句交談的功夫，空艇便又朝著地面下墜了一大截。
船長緊急給船員們分配武器，又將貴族們帶來的護衛集結在一起，確保火槍被分發到每一個人手里，他能預感在墜毀地點將會有一場惡戰等待著他們。
約莫五分鐘后，船長向船上的所有乘客下達了棄船的指令，他需要盡可能地確保大多數人都能降落在相同的地點，以保證他們擁有足夠的戰斗力來應對即將到來的遭遇戰。
在黎明到來之前，爆鳴聲響徹整個森林，驚起了一片飛鳥。
蔓延開的火勢反而成為了船員們的照明工具，幸好船上的乘客們聽取了他們的指令，嚴格遵守了船長提供的降落準則，確保大多數人都降落到了失事空艇附近，貴族們的臉上驚呼未定，然而他們的噩夢卻遠遠沒有結束。
不多時，森林深處傳來了騷動，有什么東西正朝著他們的方向迅速趕來。
船員和護衛們凝重地擺好陣型，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這一次，襲擊者的人數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當襲擊者露出獠牙時，船長才發現他們已經被重重圍住了。
一時間，數不清的槍口瞄準了他們。
不安的氣氛在人群中迅速蔓延著，所有的伏擊者都穿著相同的黑色夜行服，蒙住了臉，他們訓練有素，動作整齊劃一，不像是攔路搶劫的盜匪。
沒有喊話，沒有譏笑或怒罵，他們一言不發，讓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人群中蔓延。
最終沉不住氣的是一位熟面孔——那個此前險些被小暗挑選為“天降貴族雨”的說話聲音很大的男性，早在甲板上的伊森就猜測出他來頭不小，周圍的貴族與富商們都習慣了捧著他說話。
而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他也是第一個站了出來，“你們竟敢襲擊帝國的運輸艇，你們死定了，帝國軍絕對不會放過你們！埃什大公下達了命令，剝皮者正在趕來齒輪城的路上…”
回應男人的是一聲槍響。
伊森注意到在槍響的剎那，勇者少年就做出了反應，盡管舊傷未愈，但他還保持著出眾的反應能力，然而這一次，勇者卻未能像曾經那樣保護住他想要保護的人。
伊森覺得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出在了他戰斗的方式上。
他分明看見是索蘭用舉法杖的方式高舉手中的長劍，還念出了一個他從沒聽說過的咒語。
錯誤的戰斗方式自然什么都沒有發生，這就好比小隊的盾戰士突然靈機一動打算用炎爆術糊Boss一臉一樣異想天開。
所以被槍擊的貴族后退了兩步，他難以置信地捂住心口，想要呵斥怒罵，但一張一合的嘴巴卻連一丁點聲音都沒能發出來，他很快跌坐在地上，手掌卻被鮮血染紅，只能在驚恐中感受著生命力的流逝。
船員沒有立刻予以回擊，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驚呆了。
因為開槍的并不是伏擊者，而是此前一直跟隨貴族登上空艇的護衛。
“真正會死在這里的人是你。”
開槍者笑了起來，笑聲甚至可以用癲狂來形容，那看起來就像是大仇得報時才會有的表情。
他沒有補槍，而是欣賞著貴族在他面前咽氣。
“他曾經有一個摯友。”
小暗偷偷摸摸地湊到伊森耳朵邊上充當起了解說員的工作，開槍的男人似乎并不打算在所有人面前公布他與家主之間的恩怨，好奇之下，她便窺探起了男人的內心。
“他們都曾為這個貴族效力，他的朋友因為一件小事辦得不合貴族的心意，就被貴族下令綁起來丟到齒輪城外的樹林里喂魔物了，貴族還專程命令由他親手送好友上路。”
她簡單地總結了兩人之間的恩怨。
“森子，你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我？”
伊森無辜地指了指自己。
“是你幫助他下定了決心，福林男爵被他手下火槍隊的隊長殺害了——這是齒輪城人們聽到的版本，而他在貴族家里也承擔著幾乎相同的工作。”
這是一個很好的范例。
所以男人在空艇出發前，向聯絡他的人透露了信息，協助他們一起策劃了這場襲擊事件。
“各位，請放下武器，這些人不是為了殺戮而來！”
男人平復好了心情，深吸一口氣，勸說起了在場的所有人，“請相信我，只要你們愿意放下武器，他們就不會再為難你們。”
“我們憑什么相信你？”
船長質問男人。
這句話出自一個剛剛殺害了貴族的瘋子之口，著實無法讓人信服。
“因為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
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徑直走向了人群之中用舉法杖的姿勢捏著長劍的索蘭。
勇者少年的眼神充滿了迷茫，“魔法失效”似乎讓他的大腦陷入了宕機的狀態，他呆愣在原地，無法理解為什么自己咒語沒能為貴族擋下子彈。
“勇者，索蘭閣下，他們都是為了你而來！”
剎那間，所有人視線都匯聚到了索蘭身上。
勇者索蘭！？
當偽裝被戳破，所有人一時間都無法消化這突如其來的重磅信息。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伊森等人是“偷渡”上來的，就連船長也不知道索蘭登上了空艇。
“索蘭。”
樹林里傳來了一個男人的粗獷的聲音。
兩米多高，猶如小山般蒙著面的男人終于開口了，“如果你想知道你離開的這段時間里發生了什么，就跟我來一趟吧。”
小山般的男人主動向伏擊者們揚了揚手，伏擊者立刻放下了槍口。
他給索蘭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朝著森林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