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一百四十五章 禁閉(十九)
這些人表里世界之間的自我更像是獨立運作的，而不是自己這樣穿來穿去。
前路黑暗，然而借助于身后的些許燈光，依舊不妨礙稍做觀察。
甚至同一時間，付前不忘分析探頭兄的表現。
如果前面的假設成立，即自己從早餐店窗戶里看到的那個灰暗城鎮，是獨立存在的另一層世界，那么兩個世界之間的運作關系，從來都是一個避不開的問題。
而結合這次不知不覺走進“里”藝術監獄，以及探頭兄的行為，可以說再次幫助印證了一點，那就是珍并不是特例，里世界出現的這些人，確實也會像自己一樣，有著誤入另一維度的感受。
但如此一來有個問題，為什么是他們而不是其他人呢？
藝術監獄這邊的情況還不了解，早餐店里可是明確還有哈克他們在的。
因為里世界本就是一片無人死域，而他們精神更脆弱，靈感更高？所以更容易落入？
算是一個解釋，可隨之帶來的一個問題，他們要是離開了呢？
就像前面早餐店里一樣，珍在做出選擇后恢復過來，重返了“現實”。
這種情況下里世界中她也會直接消失嗎？早餐店恢復無人狀態？
還是說會留一個里世界的她在那邊繼續工作？
珍那種情況，這兩種可能或許沒太大影響，但探頭兄可不一樣，他身上有一堆鑰匙呢。
這里涉及一個問題，即探頭兄身體里的鑰匙是怎么來的？
總不能是在里世界，他擁有名為“鎖匠”的超凡形態，見了門自動配吧？
在付前看來更大的可能性，這些鑰匙屬于他在里世界的收集。
探頭兄之前就來過這里，兜兜轉轉，收入囊中。
那么一旦他要是返回現實世界，這些好不容易的收集也平地消失？
還是說歸為存檔，等他下次再落入里世界的時候，載入這個形態？
第一種可能性明顯不大，否則他此刻的樣子，將只能解釋為一直身處里世界，然后無理由失憶了，而不是再次落入里世界的懵懂狀態。
但后一種情況老實說，其實也有點兒抽象。
所以結合前面關于早到的哈克其實是老獵人，只不過是為了不驚擾到珍，才故意變成哈克相貌這個猜測，付前更傾向于一個自然些的解釋——
珍也好，探頭兄也好，之所以能夠進入里世界并不是因為靈感高，而是因為有一個里世界的自我作為錨點。
沒錯，始終有一個她和他，游蕩在這個灰暗的世界。
神智未必有多清醒，但做著類似于收集鑰匙這種特殊動作。
而表層世界的他們因為這層關系，偶爾意志會跌入其中，從而化身這種懵懂無知的形態。
當然此時此刻，探頭兄明顯已經覺醒了一部分了。
身后腳步過分雜亂，以至于聽上去已經不止兩條腿。
而這份驚悚的步伐，始終跟在身后不超過兩米的位置，粗重的呼吸更是仿佛快要噴到身上。
“帶上燈。”
付前始終沒有回頭，甚至在對方擋住光線后提醒了一下。
某一刻，呼吸聲甚至是來自于頭頂。
很容易想象出一個畫面，就是身后那個疑似不止兩條腿的特殊生物，真的像壁虎一樣爬到了上面，正在居高臨下審視，隨時可能撲下來。
付前步伐不停，對此依舊沒有反應，甚至毫無舉槍浪費一發子彈的意思。
“我…來過這地方。”
而在又一個岔路口出現在眼前時，探頭兄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回憶起更多。
“所以往哪邊走？”
鑰匙收集者的猜測隱隱被證實，付前終于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那幾張臉，沒有質疑直接問道。
沒錯，確實是幾張臉。
身后的探頭兄早已經不再是之前的樣子，抽象氣息更濃了。
除了肩膀上冒出的，此刻正抓著提燈的那只小手，快速愈合的身體似乎重組過程中出了一些岔子，整體如蠟燭融化，外形保持得并不理想。
比如腰間額外伸出了一條腿，手掌也是尖銳寬大如同熊爪。
以及撕裂開的緊身衣下，幾張跟原先面孔明顯不同，多出來的臉。
雖僵硬如面具，卻依舊能看出有男有女。
“我…不記得了。”
而此刻燈光映照下，探頭兄自己那張臉也有些呆滯，一個問題就直接宕機的樣子。
“沒事，慢慢想。”
付前則是依舊大度，只是落在對方身上的目光算不上友好，仿佛重回了前面的猜硬幣時間，一個答錯就會直接把人送走。
什么？這貨明顯槍已經打不死，反而是能輕松送走自己？
錯，恰恰是抱著這樣的心態，才更容易被送走。
眼前的探頭兄雖然腦袋不清楚，但明顯保留了動物般的危險嗅覺。
這種氣勢交鋒，但凡有一點點虛弱，都很可能被察覺到。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
只有自己先相信，一切當做真的有輕易碾碎對方的力量去處理，對方才有可能相信。
懷著欺詐之心委婉操作，只會讓你輸得更快。
“好像是…左邊，我去過左邊。”
一番微妙對峙里，某一刻探頭兄眼光清明少許，看上去似乎終于理解了自身命運——
很多東西對方從來都知道，讓自己過來的唯一目的，只是為了帶路。
而如果連這份價值都沒有，等待自己的只會是毀滅。
“但…到底是怎么回事，這是什么…”
雖然對于自身的情況，他明顯依舊迷茫。
“很好。”
生存本能總是這么可靠，就算超凡形態都不能免俗。
對于探頭兄的反應，付前一時也是不吝稱贊。
“所以你在這里面做了什么？”
可惜對方的疑問明顯是沒資格被回答的，付前毫不猶豫踏進了左側通道，同時繼續問了下去。
“沒有做什么…我聞到了特別的味道，然后就一直找，然后就一直——吃。”
而他的話卻不會被忽視，探頭兄自言自語間，某一刻竟是一下如夢初醒。
“我吃了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