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也算是特殊的歷史遺留吧。
一般來說,監獄都要地處偏僻一些。
打量著周圍鬧市區的擁擠,付前似乎能夠想象曾經的盛況。
很容易想到的一個發展,就是在繁榮時期城鎮一路向外擴張,把本該荒涼的此地一并囊括在內,讓不法分子們成功內環買房。
只可惜隨著整體敗落,甚至連這樣一個所在都無力維持。
而這份曾經的喧囂,和此刻的寂靜無人又形成了鮮明對比,外加鬧市中的禁閉之所這樣的特殊概念,確實是藝術從業者們容易青睞的所在——甚至看上去真有高人異士。
眾多的彩繪涂鴉里,其中一幅成功吸引了付前的注意力。
僅有紅綠兩色,甚至色調都和早餐店里眺望到的涂鴉一致,但卻是輕松繪出了一幅極為傳神的圖案。
藤與血。
讓人心悸的紅色,如同墻皮剝落之后下方露出的腐敗血肉,其中樹叢般交織的卻并非血管,而是仿佛從中汲取養料的藤蔓。
雖然只占了幾米寬的位置,似乎依舊能從中感受到藤蔓的繁茂。
并且不是只隱藏于血肉之墻的內部,而是一路延伸向監獄某處一個無形所在,簇擁成一朵高聳的——腐敗之花?
那一刻付前似乎感受到自己的藝術天分受到了認可。
這幅畫的作者,竟是跟自己有著類似理念呢。
駕著車緩緩駛過,感受著藝術沖擊同時,付前卻是沒有停下來,而是直接開到曾經的監獄入口。
這地方倒是保持了原汁原味,并且大門洞開,展現了開放包容的新氣象,或者是腐敗之花的勃勃生機。
從這個角度望進去,可以看到停在院子里的車不止一輛。
就像前面聽聞的一樣,這地方似乎在燃燒著整個城鎮最后一絲活力。
雖然暫時還是和周圍一樣,視野里看不到一個活人。
付前依舊沒有停留,直接拐了進去。
所以應該從哪里開始呢?
成功入獄,共情能力一向是強項的付前,很快就進入了牢房選擇階段。
而這個時候文藝的弊端就體現出來了。
無論如何還算是市場經濟參與者,甚至有對外開放的畫廊之類,比如這片被改造的建筑內,一眼望去還是能看到不少招牌的。
可惜似乎是為了凸顯與眾不同,每個店都不肯用那些與金錢相關的庸俗字眼,最終導致了統一的不說人話,根本看不出它是干嘛的。
不過倒也不是大問題,尋找可能曠工跑來這里的瑞秋女士,本來就只是順手為之的支線任務。
造訪這里的核心理由,是兩名年輕人的可能下落。
讓我想想…正常的十四歲小朋友,會對什么樣的風格比較感興趣。
一時間付前的帶入還在繼續,一路緩緩駛過,評估著每一處所在對于年輕人的吸引力。
當然了,這里“正常”這個形容詞很重要。
雖然毫無疑問也有過十四歲,但作為一個誠實的人,付前還不至于把自己歸為可參考對象。
一般來說這個階段,難逃對黑深殘的注目,但最核心的應該還是以叛逆為主題…
而這個過程并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付前目光就落在了其中一處,把車停了下來。
甚至連招牌都沒有,但可以看到外墻有過小心的修葺和粉刷。
加上自身雖然不算特別高,但明顯屬于守衛塔之類的獨立建筑,讓它很有種鶴立雞群之感。
就像前面說的,十幾歲小朋友其實未必就一定喜歡陰暗的東西,叛逆才是關鍵。
這樣的一個建筑,如果放在外面他們或許都不會看一眼,但恰恰是有著周圍一圈妖魔鬼怪的襯托,很是撩動人的心弦。
“呵呵…果然也是這種幼稚的選擇嗎…”
然而就在付前鎖定目標,下車走上前不過幾步的時候,一個低沉中難掩不屑的聲音,竟是從手邊一側響起。
雖然嚴格來說那算自言自語性質,但無疑是對自己的點評。
甚至不愧是以洞察力著稱的藝術從業者,瞬間領會到了自己這個舉動所表達的精神。
而雖然只是代入了一下年輕人,就喜獲“幼稚”評價,付前卻是毫無負面情緒。
這可太有觸發角色對話的感覺了,甚至無需自己給出動力。
以至于剛才的行為,看上去不僅鎖定了一個目標,甚至一舉兩得。
這就是共情之力的強大嗎?
帶著深深感嘆,付前同樣也捕捉到了吭聲那位的臉。
不錯,很藝術。
瘦且長,面色蠟黃,毛發稀疏,正從旁邊一扇半開的門后伸出來。
不過長相是一回事,最引人注目的其實是腦袋的位置。
脖子以下全部隱藏在門后,但那個高度實在有點古怪。
特別的姿勢以及主動發言,還能都理解為委婉的招攬手段。
但這處建筑的層高不低,很難想象正常人能站在那里,把腦袋歪到那個位置。
“跟你現在聽到我的話停下來一樣幼稚。”
并且絕對不是假腦袋,見付前真的轉頭望過來,那張臉已經是繼續說道,甚至露出一個夸張的笑,譏諷的意味更濃了。
至于想表達的意思也很容易理解——你不僅有著年輕人的幼稚叛逆,甚至還同樣容易受人影響。
“不幼稚的好處是什么?”
感受著這份特別的交流技巧,付前的腳步卻是不停,已經走到了那扇門前。
“自然是可以讓你睜開眼,接觸到一點兒真正有趣的東西。”
感覺門后那位甚至早已經做好準備,只要因為他的話再停下腳步,就直接完成三連嘲諷。
然而還是那句老話,氣勢的交鋒是很微妙的。
安可警員平和的語氣加步伐,儼然給他帶來了不小壓力,有種對面那位行走于節奏之外的失控感。
不過雖然如此,他還是堅強選擇了回答,也沒有把頭收回去。
“像這樣嗎?”
付前依舊沒什么情緒,隨手推在了那扇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