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魯干笑道:
“每一個做父親的,都會擔心嘛。”
李富又好氣又好笑:
“我要是真的做出這樣的事情,就你的小身板,可攔不住我。”
岳魯嘆了口氣:
“我不是一個好爸爸,老是給她惹麻煩。”
“還好她自己爭氣,念了大學,還考上了律師。”
“確實了不起。”
香江本地的學校很少,又自小就進行分流。
能夠考上大學的不到十分之一,而能夠考上律師的又不到十分之一。
單以學歷來講,淇淇堪稱是人中龍鳳。
特別是考慮到岳魯這樣的父親,淇淇能夠成功,真的是付出了太多的努力。
香江屬于資本主義,又屬于人情社會。
大學早早就形成了學閥。
一個學校一個專業的前后輩師兄弟師姐妹的向心力簡直可怕。
這本來是富人用來鞏固統治的專業,讓淇淇這樣的人生生地撬開了一絲縫隙,能做到這一點,著實了不起。
也難怪岳魯提及他的女兒來,就驕傲地挺起胸膛來。
岳魯問道:
“你是想要拿我換獎金嗎?”
李富領著岳魯直接坐在了二樓的大廳里面。
隨手扔給他一支雪茄,
“我從楓哥那里搶來的,古巴貨,一百美刀一支。”
岳魯吃驚道:
“這么高級?”
李富教給他怎么修剪雪茄,怎么烤制,怎么點燃…吐了一個煙圈問道:
“你這不好好睡覺,就是擔心這個?”
岳魯垂頭喪氣道:
“不然呢?”
“我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我也認了命。”
“現在淇淇被你安排好了,我想,我也沒有什么牽掛。”
“本來我以為,我能夠安然接受這種情況,可是事到臨頭我才發現,哪里可能接受的?”
“接受不了啊!”
“我…我不想死!”
“好死不如賴活著。”
“誰愿意死呢?”
岳魯試探著問道:
“我…非死不可嗎?”
“能不能不死啊?”
“我還想看著淇淇穿著婚紗嫁人呢,我還想要抱外孫呢。”
李富沒好氣道:
“你還想要做什么?”
“那可是一億美刀!”
岳魯微微一呆,面如死灰道:
“是啊,那可是一億美刀。”
“我都想我自己給我自己舉報得了,那一億美刀真饞人。”
“普通人一輩子也掙不了一億美刀…”
“唉,出來混了這么多年,本以為天不怕地不怕,壓根不會把死亡掛在心上,可真要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還是怕死的。”
“好死不如賴活著。”
岳魯狠狠地抽了一大口雪茄,結果抽得狠了,使勁地嗆了一把,咳嗽了老半天。
李富無語道:
“雪茄不是這樣抽的,你不能把煙霧過肺,就讓他留在口腔,有舌頭上的蓓蕾去品嘗雪茄的香味。”
岳魯緩和下來怒道:
“我這是嗆著了嗎?”
“我是為我自己屈指可數的時間悲涼。”
李富詫異地看著岳魯:
“你明明是一個糙漢子,裝什么詩人。”
“悲涼?”
“這詞也能用在你身上嗎?”
岳魯給嗆得半天沒有回答。
“給你一顆定心丸吧,你不是殺掉冢本堂的家伙,我們一早就知道了。”
岳魯一怔,不解道:
“那你們還來找我?”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身上聚集著無法解釋的疑點。”
“光這個疑點,你就脫不開身。”
岳魯恨不得狠狠給自己好幾個嘴巴子,你說他那天為啥會對梁伯說那樣的話?
這下子是真的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冢本堂那個老鬼子好死不死的,就在自己接下懸賞沒多久就掛了,正常分析,誰都會懷疑他呀!
岳魯苦笑道:
“那我還有救嗎?”
李富可惜地搖搖頭:
“救不了,沒救的。”
岳魯人都麻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能。”
岳魯板著臉道:
“你不是在消遣我吧?”
李富好笑地問他:
“你不是干掉老鬼子的人,那你認為,別人會不會知道?”
岳魯重新又燃起了希望:
“會吧?”
李富給他潑了兩桶冷水:
“這得看對方怎么想的。”
岳魯連忙追問:
“什么意思?”
李富解釋道:
“如果一直查不到真兇到底是誰,那你倒霉了,就得替人背鍋。”
“你也不用覺得自己可惜。”
“誰讓你確實做了那樣的事情呢?”
岳魯高聲道:
“我做了哪樣的事情?”
李富冷笑道:
“你接了梁伯的訂單,梁伯給你打了錢!”
岳魯欲哭無淚。
“如果對方查不到兇手,又不能一直懸空,一定會拿你的頭用一下,然后暗暗地查到底是誰殺掉了老鬼子。”
岳魯無言以對。
李富又道:
“但還有另一件事情,也是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那個復仇基金是冢本家的復仇基金,對方肯定會想著直接找出殺死老鬼子的兇手,目標不會直接是你。”
“不過,你接了梁伯的委托,你還收到了梁伯的定金。”
“也就是說,你也是想要殺死那個老鬼子的。”
“冢本家不會放過你的。”
岳魯面如死灰:
“也就是說,無論怎么說,我都必死了?”
李富攤開雙手:
“不出意外的話,你死定了。”
岳魯多聰明一個家伙啊,馬上知道了李富的言外之意,
“我還有救?”
“也算是有救吧!”
“我的目的是干掉冢本家的老鬼子還有那個狗屁的基金,奪取一億美刀。”
岳魯不可思議地看著李富。
李富不滿道:
“你那是什么眼神?”
岳魯皺眉道:
“為什么這么做?”
李富淡定道:
“老鬼子該死。”
“他的錢全都是當初參軍的時候劫掠來的,靠著劫掠,戰后才有了做生意的本錢。”
“冢本家的所有人都享受到了這種福利。”
“他們都該死。”
岳魯莫名地陰冷:
“冢本家的小孩子也該死?”
李富毫不猶豫道:
“他們該死!”
“孩子是無辜的嗎?不!要是沒有這些罪惡的金錢,冢本家有沒有后都不知道,又何談什么無辜。”
“享受了罪惡帶來的福利,就不要抱怨那些罪惡。”
“所以,他們該死!”
岳魯嘆了口氣:
“格局果然不一樣,我還以為你會說小孩子們是無辜的呢。”
“我有慈悲心不假,但我不是圣人。”
“那些家伙該死!”
“你,不過是我見到冢本家的工具,理論上說,你就是殺掉老鬼子的人。”
“那么,我把你帶過去,就很容易見到冢本家的基金負責人。”
“這種基金不能任由他們在我們境內隨便地生長。”
“該扼殺的時候,還得扼殺。”
岳魯大喜:
“也就是說,我要是配合得好,我就不用死了?”
“你感謝自己生了一個好女兒吧!”
岳魯皺眉道:
“關淇淇什么事情?”
李富半點不隱瞞自己的心思:
“怎么不關她的事情?”
“要不是你這個女兒,我會理會你的死活?”
岳魯后知后覺地發現:
“你在打我女兒的主意?”
李富嘆息道:
“你會不會說話?”
“我看上你的閨女了。”
“我想要追求她,把她娶回家。”
岳魯大叫道:
“不可能!”
李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把后者嚇得一個激靈。
天可憐見,岳魯剛才就是下意識地反應。
他自己養了好久的小白菜,卻被一個“小黃毛”盯上了,這能忍?
不能!
然而岳魯高叫之后才想起來,眼前的人不是自己能夠招惹的。
李富淡淡地問道:
“我是配不上你的女兒嗎?”
岳魯干笑道:
“不是。”
李富隨手一指:
“我是沒有房子嗎?”
岳魯死命地搖頭:
“太平山腰的房子,我坑蒙拐騙一輩子都買不來啊。”
李富又淡淡道:
“我沒有事業嗎?”
岳魯面如死灰:
“雷霆安保的老總,在江湖上都是一方大佬。”
李富又問道:
“我沒有銀紙給淇淇提供良好的生活嗎?”
岳魯苦笑搖頭:
“我女兒不物質的。”
李富最后問道:
“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岳魯張張嘴,呆愣了半晌,半天憋出一句話來:
“那得看淇淇的意思。”
李富輕笑道:
“早這樣說多好啊。”
岳魯意興闌珊,勉強笑道:
“我希望我的女兒幸福,可不是想要賣女兒呀。”
李富只是笑。
岳魯站起身來,起身告別,說不出的頹廢,
“算了算了,年輕人的事情就按照年輕人的想法做事情吧。”
晃晃悠悠地回去睡了。
李富扭頭看向淇淇的房間:
“你都看到了吧?”
“有沒有什么想說的?”
門打開了。
淇淇穿著睡衣走了出來,板著臉道:
“你這是乘人之危。”
李富好笑道:
“有這大好的條件不利用,我傻嗎?”
換成跟著林楓之前,李富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有一說一,李富的道德水準高得離譜。
挾恩圖報的事情他是做不出來的,做好事不留名,滿足自己的精神滿足,這才是他的風格。
然而跟了林楓三年之后,李富的心早就跟著林楓“學壞了”!
李富學會的最真實的一件事情是不需要隱藏自己內心最大的渴求,適當地解放自己的欲望。
每個人成長的經歷不同,要讓李富成為香江社團的混混一般的人物,他是做不來的。
他的內心也不允許自己這么做。
然而適當地釋放自己的欲望,倒是很容易。
淇淇坐在李富的旁邊,不解道:
“你怎么知道我沒睡?”
李富聳聳肩:
“岳魯剛才喊話喊得那么大聲,你能睡得著才怪。”
“更何況,這是我家。”
淇淇不滿道:
“你家怎么了?”
李富嘆了口氣:
“人一旦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除非是酒店等令人安心的場所,不然的話,是沒有人能夠安穩地睡得著的。”
“更何況,你又是一位讓人著迷的女人,從小受到的騷擾不知道有多少。”
“一定會下意識地進行防備。”
淇淇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忽然反應過來,
“剛才你對我爸爸說的話,其實是對我說的?”
李富笑道:
“反正總得解釋,還不如一次性解釋清楚就行了。”
淇淇托著腮看著李富:
“我的感覺果然是對的,就算冢本堂不是你殺的,也跟你脫不了關系。”
“第一冢本堂該死。”
“第二這里是香江,不是岡本。冢本家想要在香江開展復仇,他們也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第三,香江從來不需要什么殺手。”
“無論如何,我們不會任由香江亂來。”
淇淇好奇道:
“香江越亂,不是對你們雷霆安保越有好處嗎?”
李富好笑道:
“你這想法超級危險知道嗎?”
“香江為什么會亂?”
“如果這些殺手真的像偵探一樣追查殺害冢本堂的兇手,那香江不會亂。”
“可惜,這些家伙不是偵探,而是殺手。”
“那么,這群危險的家伙采取任何手段都是在預料之內。”
“這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一顆危險的炸彈。”
“我們不能允許有這樣的事情。”
淇淇還是皺眉道:
“雷霆安保和社團,不都是社會越亂越好嗎?”
李富重重嘆了口氣:
“誰給你灌輸的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必須說明這些東西都是錯誤的。”
淇淇驚訝極了:
“這東西是錯誤的?”
李富重重點頭:
“沒錯,是錯誤的。”
淇淇眉頭一皺:
“可是…”
“社團不是越亂越好嗎?”
李富好笑地看著她:
“算了,我給你仔細說一說吧。”
“差館也好,社團也罷,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是想要讓社會穩定。”
“社團的本質只是一個披著灰色外套的公司。”
“對于一個公司來說,唯有社會秩序穩定,才能夠賺錢。”
“社會動蕩,對于公司來說沒有半分的好處。”
“雷霆安保也是一樣的。”
“社會動蕩固然會讓富人對安保的需求提升到一個相當的層次,可任何事情都有一個閾值。”
“一旦超越了閾值,不但富翁們受不了,就連雷霆安保也受不了。”
“你明白這個意思嘛?”
“所以…”
“冢本家的復仇基金是必須要消滅的事情。”
“多少小鬼子來了,都得死!”
李富這番話說得很是直白。
淇淇皺眉道:
“但這對你們沒有什么好處吧?”
“冢本家就算覆滅,你們恐怕也會得罪全世界排行前列的殺手…就不擔心他們來報復嗎?”
李富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小姐,那些是殺手,不是俠客。”
“他們是沖著銀紙來的,不是為了幫助冢本堂復仇。”
“要是沒有一億美刀的懸賞,你看會有多少人愿意來香江蹚渾水?”
淇淇恍然大悟,面色通紅。
自己這是搞錯了殺手的性質啊。
李富微笑道:
“現在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淇淇翻了個白眼:
“你的心意?”
“我就看到了一個威脅老人家的無恥之徒。”
“我爸爸可給你嚇壞了。”
李富搖搖頭:
“那你可看錯了。”
淇淇嗔道:
“難道不是?”
李富輕笑道:
“好歹你也是做律師的。”
“律師在庭上辯論,難道不都是抓住細節漏洞,給予對方致命一擊嗎?”
淇淇一怔。
李富笑著解釋:
“剛才你老爸說得悲憤,可他走路的時候,極為輕快。”
“那是完全放下了心事呀!”
淇淇本能地反駁:
“不可能!”
李富笑著拉著淇淇的手,后者一怔,小力掙脫了一下,結果自然是沒有擺脫掉。
淇淇無奈,只好任由李富握著。
李富拉著淇淇的手來到了岳魯的房間外邊,輕輕一推,努努嘴。
淇淇不解地探頭看去,嘴巴張大了——
岳魯睡得那叫一個香甜,甚至還打起了鼾聲。
李富輕輕把門帶上,就這么拉著淇淇的手回到了吧臺。
“想喝杯什么?”
淇淇心煩意亂,
“隨便吧!”
李富就給她鮮榨了兩杯西瓜汁。
“有什么樣的感想?”
淇淇沒好氣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李富想了想道:
“不敢說早知道,但能夠想象得出來。”
“你可不要怪你爸爸。”
“他最牽掛的是你。”
“要不然,他也不會因為聽到我喜歡你,想要追求你,就這么放松。”
淇淇翻了個白眼:
“你追求我,我老爸就能放心?”
李富正色道:
“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誤會?”
“我雖然是洪興社團的草鞋,可也是雷霆安保的董事長,與差館的關系極佳。”
“我可不是什么古惑仔。”
淇淇感覺三觀都被顛覆了。
李富聳聳肩:
“就像江湖上誰都知道楓哥是洪興銅鑼灣的堂主,可你看到差人什么時候找過他麻煩了?”
“從來沒有你的事情。”
“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嗎?”
“楓哥的檔案比任何正常人都要干凈得多。”
淇淇失聲道:
“你也是?”
李富笑道:
“我是他的親信么,自然也是如此。不光是我,剛才還在這里的建軍也是如此。”
“換句話說,我可是正經的生意人。”
淇淇一時間無語。
李富笑問:
“美麗的小姐,我旁邊還有一個空位,要不要給個機會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