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平府淪陷,這是一個縮影。
隨著義軍的發展壯大,淪陷的城池,還在持續增加中。
升龍城。
“肖將軍,現在國內局勢危急,廢話本相就不多說了。
趕緊調集兵馬,增援各路戰場。
務必在最短時間內,打通我大越的南邊通道,否則南疆就危險了!”
崔梓炎神色凝重的說道。
又是海盜,又是義軍,搞得大越雞犬不寧。
不知道的,還以為大越皇朝到了王朝末年,即將開啟群雄逐鹿。
作為大越高層,他們非常清楚,眼下的糟糕局面全是虞朝人搞出來的。
無論海盜,還是義軍,全部以虞朝人為主。
在兩國交戰的關鍵時刻,給他們來這么一下,擺明是想要大越皇朝的命。
知道是一回事,卻不能直接說出來。
本來局勢就岌岌可危,若是讓大家知道,這些敵人全部都是一伙的,后果還會更加嚴重。
大家不投降海盜、義軍,那是認為這些勢力上不了臺面。
換成大虞朝,情況就會發生變化。
打不過就加入,這是亂世生存法則。
一旦認為不可力敵,國內就會誕生一群帶路黨。
尤其是南疆新開擴地區,依舊存在著大量殘留勢力。
大虞只要承諾幫他們復國,那些遺老遺少們,一個個都會活躍起來。
在這種背景下,打通南北通道變得格外重要。
稍微速度慢點兒,他們數十年的擴張成果,就會毀于一旦。
相較于大虞朝,他們的戰略空間,本來就非常有限。
丟失了南疆的半壁山河,光靠北越地區,要抵擋虞軍實在是太難了。
“丞相,究竟發生了什么?
為何這才短短一個多月,國內就蹦出大量的叛軍來?”
肖云帆一臉疑惑的問道。
從前線撤軍回來,他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就被拉過來議事。
對國內的了解,還局限在海盜猖獗。
這次回師,也是奔著圍剿海盜去的。
可一轉眼的功夫,海盜威脅成了次要因素,層出不窮的義軍造成的殺傷力更大。
無數大越百姓,被迫卷入這場亂世中,眼瞅著戰火就要燒入河內地區。
“從搜集的情報來看,據說是虞軍關押的白蓮教戰俘,越獄逃竄進入了我國。
從各地上報的情況來看,這些叛軍少則上萬,多則十余萬。
所過之地,猶如蝗蟲過境。
凡家中有男丁的,一律強征入伍,對地方上的破壞非常驚人。”
崔梓炎的回答,并不能令眾人滿意。
關押的戰俘,就算越獄逃跑,最多也就流竄到邊界地區。
哪有一下子跑到中南部地區,裹挾著大量農民軍,向北越地區殺來。
大家都是聰明人,知道是虞朝人在幕后操縱,默契的選擇揭過話題。
“真實情況,比丞相說的還要嚴重。
這些義軍和前面的海盜一樣,全部都很殘暴。
官軍只要敢抵抗,就全部斬盡殺絕。
尤其在對待官員和士紳的時候,更是毫不留情。”
禮部尚書阮藝修開口補充道。
對他們這些大人物來說,普通人的死活不重要。
可是屠戮士紳官員,這就觸犯到了大家的底線。
如果不趕緊鎮壓,沒準哪天慘劇,就輪到了自己家。
“諸位大人放心,些許敗兵之將,成不了什么氣候。
待大軍休整幾天,末將就帶兵過去,把他們剿滅干凈!”
肖云帆當即保證道。
在云南戰場上,碰了一鼻子的灰,他急需一場戰功證明自己。
剿滅海盜是功勞,圍剿叛軍一樣是功勞。
沒能打進云南腹地,那是戰線太長,后勤拖累了部隊的戰斗力。
敵軍又固守城墻不出,這才無功而返。
現在收拾一群烏合之眾,他的心里完全沒有壓力。
“那就拜托肖將軍了!”
崔梓炎一臉疲憊的說道。
顯然,他對迅速平定叛亂,并不抱有信心。
倒不是不信任官軍戰斗力,主要是敵人數量太多了。
又是海盜,又是叛軍,沿海地區全部被禍害了一遍。
原本固守河內海防的水師,半個月前出港遭到虞軍水師交戰,不幸再次戰敗。
歸途之中,又遭到海盜伏擊,幾近全軍覆沒。
現在的大越皇朝,海防能力約等于零。
面對敵人源源不斷的打擊,完全是被動挨打。
直覺告訴他,主力在鎮南關和敵軍對峙是一個錯誤決定。
海盜可以海上殺過來,白蓮教叛軍也能從海上過來,虞軍主力同樣可以。
前期的試探性攻擊,就搞得他們疲于應付。
一旦虞朝發起登陸作戰,那就真危險了。
意識到問題,不等于能夠解決問題。
越皇登基不到一年,正是需要豎立威望的時候。
他們這種老臣,本身就不受待見。
提出反對意見,只會讓雙方的關系更糟糕。
何況勞師遠征,消耗了大量錢糧,前線還折損了上萬士卒。
此時班師回朝,總得有人為戰爭失利負責。
越皇不能背這個鍋,前線的將領,也不想背這個鍋。
此時把窗戶紙捅破,這口黑鍋大概率落在他頭上。
理由是現成的,把國內治理的一團糟,導致大軍被迫放棄勝利果實。
臉皮只要足夠厚,完全可以宣布大獲全勝。
損兵折將,只要官方不承認,那就相當于不存在。
蜀地。
看著從江南逃竄過來投奔的老兄弟,魏豪是感慨萬千。
短短不到兩年時間,那個威名赫赫的白蓮圣國,就成了過往云煙。
昔日的三王一帝,現在就剩下他這一根獨苗。
“你是說,傅兄之死是因為安慶守軍背叛?
可本王記得,方墨川不是這種人。”
魏豪皺著眉頭問道。
生死關頭選擇背叛,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在過去的幾年時間里,他見到了太多的爾虞我詐。
可背叛的人,大都是外圍之人。
白蓮教的核心人物,參與造反太深,就算投降朝廷也會被清算。
這一部分人,在反虞的問題上,立場十分堅定。
“東王殿下,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據我們了解的情況,陛下在渡江之后,就遭到了安慶守軍的偷襲。
如果不是他們突然背刺,沒準就突破了官軍的包圍圈。”
劉老旭坦言道。
內心深處,他也不愿意相信,方墨川會背叛義軍。
開了這個壞頭之后,那就意味著,無條件信任消失了。
包括他們這些過來投奔東王的,在后續也可能受到猜忌。
可安慶守軍背刺義軍,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實。
就算他們不說出來,要不了多久,東王也會知道。
“罷了,事情總會搞清楚的。
諸位兄弟,既然肯認我這個東王,那么往后大家就一起干。
推翻了大虞,榮華富貴少不了大家的。
倘若有別的想法或出路,我魏某也不會攔著。
只要不是投奔偽朝,大家永遠都是兄弟!”
魏豪一臉豪氣的說道。
想爭奪天下,禮賢下士是必須的。
眼前這些人,多是從廣西走出來的老兄弟。
如果連他們都不能容,指望天下群雄歸附,就是一個笑話。
可對這些傅皓軒殘部,他又缺乏信任。
矛盾的導火索,在當年分家的時候,就深埋了下來。
如果不是官軍圍剿的厲害,這些人也不會過來投奔他。
哪怕人在屋檐下,這些家伙稱呼傅皓軒,還是一口一個陛下。
很明顯在這些人心目中,死去的傅皓軒才是皇帝,而他只是那個東王。
“多謝東王殿下!”
眾人的回應,讓魏豪心中眉頭微微一皺,隨即又舒展開來。
“接風宴準備好了,諸位兄弟隨我去后殿用膳。”
原來準備好交心的話,這一刻他選擇憋了回去。
既然交不了心,那就索性做做樣子,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
為了反虞大業,這些人肯定是要用的,但又不能重用。
幸好傅皓軒死的干凈,人頭都被大虞拿去四處展示,大家沒有更多的念想。
倘若像白蓮圣皇那樣,直接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那就更麻煩了。
哪怕到了現在,義軍隊伍中依舊有人懷念消失的白蓮圣皇。
“東王殿下,接風宴不著急。
我等過來投奔您,也不是沖著榮華富貴來的。
大家主要是想報仇,想推翻大虞這黑暗的天。
遇上李牧那賊子,我等確實不是對手,但收拾徐文岳那書生,大家還是很有經驗的!”
武穆侯方羽軒突然開口說道。
什么復仇、推翻大虞,通通都是借口,主要還是為了待遇。
今天是雙方第一次會面,也是最適合爭取待遇的時候。
過了今天之后,東王少不了私底下安排人同他們接觸。
臨時組成了隊伍,被拆分瓦解是必然的。
一共就這么點兒殘兵,大家抱起團來,還有談判的籌碼。
倘若被拆分散了,那時候再進行談判,條件就只能由人家開。
為了自身利益,哪怕知道現在開口,可能會得罪魏豪,他還是當了這個出頭鳥。
秋后算賬,方羽軒不認為自己能遇上。
虞軍平定江南之后,必定會大舉揮師入蜀。
楚國沒了,吳國也沒能擋住敵人的兵鋒,僅憑連蜀地都搞不定的東王,靠什么擋住官軍主力。
在他看來,蜀地只是暫時的落腳點。
等官軍主力殺了過來,大家還得踏上逃亡路。
正如歷史規律中那樣——首義不詳。
白蓮教率先拉開了反虞大業,就注定他們是“為王先驅”的倒霉蛋。
今天還高高在上的東王,或許要不了一年時間,首級就會被敵軍懸掛在城墻上。
對這種隨時可能完蛋的老大,他的心里自然缺乏敬畏。
“既然諸位兄弟,收拾徐文岳那么有經驗,那么休整補充一番之后,就去打徐文岳所部。
本王的要求不高,盡快拿下成都府即可。”
魏豪面不改色的挖了一個坑。
自己率領主力部隊,圍攻成都府大半年時間,依舊徒勞無功。
既然吳國這幫舊臣,表現的如此傲嬌,那就讓他們去跳吧!
若是擊敗了蜀地官軍,成功占領成都府,那就皆大歡喜。
倘若大戰失利,也能打壓一下他們的囂張氣焰。
接下來的日子,他必須把更多精力,投入到鎮遠侯揮師西進上。
有那么多前車之鑒,他非常清楚誰才是最大的威脅。
一旦讓勛貴系的軍隊殺入蜀地,他的好日子就結束了。
當務之急是趕緊拿下川北地區,進而奪取漢中,鎖死北大門,為割據蜀地創造基礎。
直覺告訴他,官軍即將發起反攻。
“多謝東王殿下信任,我等兄弟定不負眾望!”
方羽軒當即表態道。
什么承諾的都是虛的,唯獨手中的軍隊,才是實的。
一路逃亡到蜀地,正是需要休整補充的時候。
盡快恢復手頭的實力,才能在接下來的變局中,占據主動權。
“先別急著謝我,徐文岳用兵水平一般,但玩政治卻是一把好手。
蜀地的土司,都被他忽悠了過去,同義軍作對。
接下來我們面對偽朝鎮遠侯西進,必須要集中全力應對,能夠給你們的支援有限。
在攻克成都府的同時,還要小心川西土司。
如果可能的話,最好把他們一并給解決掉!”
魏豪當即加碼道。
方羽軒答應的太過爽快,以至于他不得不懷疑,對方是否在糊弄他。
徐文岳所部龜縮在城池中,人家只需中規中矩的防守即可,能夠最大限度掩蓋軍事指揮能力的不足。
想要尋找對方破綻,一舉收復成都府,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里,他嘗試了各種誘敵手段,敵人就是不上當。
“殿下放心,這些問題末將明白。
土司之所以難纏,那是在窮山惡水中,有地理優勢可以依仗。
只要把他們釣出來,就好對付的多了。
論起計謀,那幫土鱉,可趕不上徐文岳那老不死的。”
方羽軒隨即保證道。
事實上,在士卒沒有拿到手之前,甭管魏豪提出什么要求,他都會一口答應下來。
這些是事先商量好的。
其他問題,等恢復了實力之后,再慢慢進行考慮。
倘若魏豪有帝王之資,在戰場上擊敗了鎮遠侯所部,他們就直接投奔。
如果戰場上打不贏敵人,那么一切許諾都是空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