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
勤王詔書發了出去,永寧帝的內心,還是七上八下。
北虜的進攻速度,比預想中要快的多。這才剛進入十二月,敵人就圍困了京師。
如此的大場面,別說永寧帝這位少年皇帝受不了,就算是朝堂上的一眾老臣,同樣被嚇的夠嗆。
或許是涉及到了自家的小命,又或許是真被嚇著了,原本內斗不休的群臣,這一次終于不再鬧騰。
勛貴一系暫時接管了京中防務,文官們除了經常指手畫腳外,倒也沒有直接上去搶班奪權。
一切都是迫于局勢,所有人都清楚,只要京中局勢稍微緩和,新一輪的內斗又會爆發。
“陛下,各地勤王大軍,都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中,預計明年開春,援軍就會陸續抵達京師。”
兵部尚書萬宇軒上前匯報道。
從距離上看,京師遭受危險,最快趕過來增援的,自然是天津衛、宣大、山東一帶的兵馬。
其次是山西的大軍,再次則是陜西、河南的大軍,以及山海關地區的守軍。
不過這一切都僅限于理論,敵人是從宣大打過來的,當地官軍早就被打殘了。
僅有少量幸運兒,龜縮在城池中,僥幸逃過一劫。
天津衛、山東、山西等地,現在都是草原聯軍劫掠的對象,當地駐軍自顧尚且不暇。
河南的官軍,馳援了湖廣。目前正忙著收復武昌,雙方鏖戰了數月之久。
為了保衛京師,朝廷已經抽走了京營的兵馬,再把河南大軍給撤走了,徐閣老怕是立即就要抓狂。
陜西的情況差不多,陜軍主力陸續進入蜀地。為了保住后方糧倉,此刻正在和叛軍拼命。
北方大地上,唯一能夠騰出手來,且戰斗力不錯的,只有一個遼東鎮。
遺憾的是遼東鎮,不是那么容易聽話。
作為大虞朝的最強軍鎮,遼東鎮是唯一能夠在戰場上,同北虜騎兵正面對抗的部隊。
北方的援軍指望不上,那就只能寄希望于南方。
白蓮教叛亂波及太廣,南方大地上只有五個省,沒有受到叛軍的威脅。
貴州兵直接忽略不計,此前圍剿偽帝的大戰中,不幸把他們最后的可戰之兵,也一并給帶走了。
受限于財力,短期內不存在翻身的可能。
云南的情況,只能說略好一些。哪怕使出吃奶的勁兒,頂多也就抽調一兩萬大軍。
事實上,這還僅僅只存在于理論上。
作為一個內陸省,從云南到京師足有數千里之遙。等他們趕到地方,怕是要走上小半年。
考慮到云南的財力,無法為大軍提供足夠的后勤補給,這支援軍就是一個超級禍害。
真正有能力出兵的,唯有兩廣福建三省。
不過這支援軍,距離京師同樣太遠。短時間內,肯定是指望不上。
能夠最快趕過來支援的,僅有京營外出征戰的四個團營。這點兒援兵,明顯不是北虜的對手。
真想把敵軍留下來,唯有集中京營、遼東鎮、以及兩廣福建的援軍,再加上各路零散援軍,才有成功的可能。
“等!等!等!
就知道讓朕等!
就算朕能夠等得起,外面的百姓也等不起。
北虜和鬼方人組成的聯軍,正在對我大虞進行毀滅性掠奪。
倘若朝廷遲遲沒有動作,這讓天下人怎么看朕?”
永寧帝惱怒的質問道。
受草原聯軍圍城的影響,他自己帶著滿朝文武,到太廟中去請過一次罪了。
如果不能越刷這次的恥辱,未來的歷史上,少不了罵的筆墨。
強令史官們更改都沒用,民間喜歡記錄歷史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草原聯軍入寇,圍困住了京師,大肆劫掠四方。
都不需要添油加醋,僅僅這一條,就足以讓永寧帝背負昏庸無能的罵名。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群臣的表現,讓永寧帝看的越發生氣。他要的是解決方案,不是讓一群人勸他息怒。
可惜現實太過殘酷,唯一可行的換家戰術被否決后,此時的大虞朝,確實沒有發起反擊的能力。
皇帝不想背負罵名,群臣同樣不想背這個鍋。指望有人主動站出來扛下責任,這是不可能的。
能在朝堂上混的,全部都是甩鍋小能手,大家都很愛惜生前身后名。
自己的責任,都要想辦法甩出去,更不用說主動出來幫皇帝扛下責任。
當然,就算有人想表現一下,也扛不起這么大的鍋。
“廢物!”
“通通都是廢物!”
“滿朝文武這么多人,難道就沒人能替朕分憂么?”
面對暴怒的皇帝,群臣默契的低下了頭顱。
任他們智計百出,也架不住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在各路援軍抵達前,任何軍事上的操作,都是在犯錯。
揚州府。
目送京營離開后,裴云軒險些癱倒在地上。
原本兩廣的援軍,就要過來支援了。他都暢想著一路收復失地,成為大虞朝力挽狂瀾的擎天柱。
萬萬沒想到,在大軍出征誓師大會的當日,被皇帝的一道下旨截了胡。
沒有援兵,本身就夠悲催的。怎奈禍不單行,京中大軍也要打道回府保衛京師。
“總督大人,大事不好!
山東軍突然留書一封,就直接開拔離開,此刻營地中已經空無一人。
周大人已經派人去追了,不過…”
“知道了,不必多言。”
不等親兵說完,裴云軒揮斷道。
作為客軍,山東兵能夠忍到現在才撤離,已經算是非常給面子了。
換成不給面子的,在老家遭受危機的第一時間,就撒丫子跑路回援了。
盡管永寧帝親自下詔,參與圍剿白蓮教叛軍的官兵,可以不必參與本次勤王行動。
可誰都知道,這是一句空話。人家是客軍,一旦老家受到威脅,肯定要先救援老家。
至于江南地區面臨的困境,人家只是過來幫忙的,無需為局勢糜爛負責。
“總督大人,收復安慶的計劃破產。接下來叛軍肯定會利用我們兵力不足的契機,順勢擴大地盤。
直接準備揚州保衛戰吧!
朝廷已經丟了九江、丟了安慶、丟了四分之三個江南,南昌、杭州、南京也岌岌可危,揚州是萬萬不能再丟的。
自古守江必守淮。
保住了兩淮地區,朝廷就掌握了未來反攻的戰略主導權。
一旦丟了兩淮地區,叛軍就真成了一方割據政權。敵人可以憑借長江天險,阻擋來自北方的攻勢。
后續想要收復失地,需要付出的代價,勢必大幅度增加!”
古有文神色凝重的說道。
最糟糕的局面出現,就算是諸葛孔明再生,也沒辦法保住江南地區。
在這種背景下,他這個揚州知府,就要考慮后路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
為了鼓動裴云軒把手中最后的武裝力量,投入到揚州保衛戰上,他只能不斷強調揚州的重要性。
“你們看著辦吧!
本督累了,需要下去休息。”
裴云軒擺擺手說道。
找不到問題的解決辦法,索性就直接擺爛。
今朝有酒今朝醉,能過一天是一天。
未來朝廷治罪,他也認了。
利用余生,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也算不負今生。
廣州府。
為了搜集棉花,李牧也是費盡了心思。
棉花種植,在大虞朝已經普及開來。可主要種植地,還是集中在長江流域和黃河流域。
云貴、兩廣、福建等地,雖然也有種植,可在種植規模上卻要小的多。
每次棉花成熟,都會迅速被人收購,然后被送入作坊工廠加工。
戰前的松江府,已經是全世界最大的綿紡中心。
以往采購棉衣,直接派人去松江府就行了。一個月趕制幾萬套棉衣,完全不是問題。
現在就不行了,松江府在兩個月前,就落入了叛軍手中。
事實上,就算松江府不淪陷,也沒有足夠的原材料加工生產。
為了采購足夠的棉衣、棉被,李牧不得不派人,分別向兩廣、福建、山東等地的作坊下訂單。
隨著供應商數量的增加,品控難度也隨之增加。更糟糕的是有錢,短時間內也買不到足夠的貨物。
迫不得已,李牧只能削減訂單數量。
原計劃的每人兩套棉衣直接減半,預想中每人一床棉被,現在也只是優先保障戰兵。
冬天的北方大地,光禿禿的一片。尤其是京師附近,方圓百里都見不到幾棵樹。
靠就地取材,大軍這么多人,柴薪肯定供應不上。
作為一名有道德的將領,肯定不能放任士卒去搶。
為了解決士兵取暖問題,只能在后勤物資中,增加了木炭供應。
考慮到消耗量太大,木炭產量可能供給不上,又增加了石炭配額。
冬天北方行軍,凍住的饅頭都能當武器用。讓大家長期啃干糧,就算士兵們不嘩變,非戰斗減員也會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光有火不夠,還要配上做飯的鍋。雖然軍中本來就有,但不影響采購清單上再出現一次。
一應食材,也要考慮士卒們的飲食習慣。除了日常的大米、肉食之外,糖和鹽的份額也被李牧提高了百分之三十。
一系列的操作下來,原來的后勤物資供應清單,被李牧改的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