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翎槍橫舉過頂,沃洛維茨的嘶吼聲甚至穿透嘈雜的銃鳴:“側翼橫陣展開,三列式打擊。”
圣銃修士們聞令而動,一三五排向側方同時邁出一步,二四六排同時向斜前方邁出一步。
原先的六列圣銃兵,如齒輪嚙合般精密錯開,居然變成了三列。
第一列圣銃手單膝跪地,第二列弓步平舉銃口,第三列直立端起圣銃。
銃管上折射出熾熱的陽光,甚至能照亮七十步外的國王衛隊鐵盔下猙獰的咬肌與牙齒。
“第一列,放!”
黃綠色的煙幕被鉛子撕扯的四分五裂。
鉛彈穿透鑲銅胸甲時發出的金屬撕裂聲甚至壓過了慘叫,數千萊亞士兵沖鋒的勢頭瞬間一滯。
“擲彈兵,時鐘彈!第二列,放!第三列,放!”
在長槍方陣最前排的二十名長槍修士,同時助跑,像是推鉛球一般將時鐘彈丟了出去。
索命的咔噠聲逼迫著國王衛兵們擠壓著本就擁擠的人群,可攢射的鉛彈像密網一樣拉扯著他們的步伐。
直到三門鷹隼炮再次裝填完成。
其他兵團早就把鷹隼炮撤回了,可沃洛維茨卻沒有,他認為發條炮完全能夠在敵軍真正抵達前再開一炮。
事實證明,他對了。
“轟——”
數以千計的鐵砂鉛子如火山爆發時飛落的巖漿碎石,在國王衛兵們身上爆出一團團血花。
國王衛隊的沖鋒浪潮撞上了無形的鐵壁,前排的衛兵割麥子般捂著傷口倒下。
五十步的距離內,傷兵、尸體與哀嚎零散分布著。
沖鋒的國王衛隊陣列已經完全停滯,肉眼可見的動搖。
“他們沖不過來,我就知道,圣聯在步兵上是無敵的!”小哈特發出了狼嗥,“長槍手,預備,沖鋒!”
小哈特率先扛著斧槍殺了出去。
野狼修士們平舉長槍,同時對著前排潰散的國王衛隊發起了反沖鋒。
倒地的傷兵尚未爬起便被鐵靴踏碎喉骨,精通武藝的國王衛兵們居然在簡單的突刺下被一一刺穿了喉嚨與大腿。
軍號一聲急過一聲。
國王衛隊的方陣長發現事情不妙,立即下達撤退的指令。
追出了三十步后,長槍修士就在軍官們的呵斥下停步返回。
至于沃洛維茨則漫步到陣前,從雙薪大劍士身上撿起煙斗抽了兩口。
他笑瞇瞇地看著返回的長槍修士,先前尿褲子的新兵就在其中。
他臉上還粘著溫熱的血漿,咧開嘴夸耀著:“我親手殺了一個!”
不僅僅是沃洛維茨這邊的陣列,帶著三個一條線上的所有步兵方陣都在緩緩撤退。
“他們退了!”
“好嘢!”
新兵們齊齊歡呼起來,老兵們卻是撐著長槍站立,絲毫沒有歡呼的意思。
沃洛維茨正要上前呵斥,卻被小哈特拉住:“讓他們高興高興吧,才剛開始呢。”
正如沃洛維茨所說,他們剛剛只是擊退了試探性的進攻。
萊亞是騎士之國,最強大的武力不是步兵是騎兵!
如果眺望戰場邊緣,必能看到,在灰袍丘下,在果園與丘地邊,成群的戰馬卷起黃龍。
飛沙走石,刀劍交接,火星在刀鋒劍刃上游走拖曳。
巴里公爵率領的20個包抄旗隊,正朝著戰陣潮水般涌來。
這2000騎兵,本該在步兵退卻時沖擊橫陣掩護的。
只是現在,他們卻是咬著牙,惱恨地朝著庫什騎兵們怒吼,被糾纏不得脫身。
但最叫騎士們惡心的,還屬那些隱藏在灌木叢與櫻桃樹后的游擊獵兵。
身穿五顏六色武裝衣的騎士跨過溪流、跳過拒馬、沖破騎兵線,卻是跑著跑著一頭栽倒。
鮮血就一滴滴沿著馬鞍與韁繩滴落下來,扶起一看,才知道一枚小拇指指甲蓋大小的鉛子洞穿了他的喉嚨。
這是什么?偷襲,沒有騎士精神!沒有武德!
“噹——”
一名方旗騎士的頸甲應聲碎裂,頸椎斷裂的咔聲后,瞪著失神白眼滾落馬鞍。
尸體被拖行十余米后,才被掛在野玫瑰叢中。
“該死。”這騎士的旗隊長卻是發了急,這游擊獵兵的發條銃比普通發條銃準多了。
不顧巴里公爵的揮動的旗語,那騎士帶著手下八十多名騎士,直直朝著果園中沖去。
“準備撤離!”游擊獵兵的隊長提起螺線銃要跑路,卻被一個低沉的女聲叫住。
“不用,準備射擊。”
馬蹄踏進了果園的范疇,那些騎士還在瞪著圓目在樹林中尋找游擊獵兵的影子。
他敏銳地聽到了嘎吱一聲,那是發條齒輪上弦。
行云流水般抽出羽箭,那騎士張弓便射,身后的游擊獵兵應聲而倒。
見伏擊不成,三十余名游擊獵兵突然紛紛從櫻桃樹干后跳出。
跳出站穩的瞬間,他們便扣下了螺線銃扳機。
炸響的瞬間,至少五名沖入果園的騎士胸腔與脖頸爆開血洞。
“好膽子!”那狂怒的騎士剛要繼續抽箭,卻沒能摸到箭壺。
低頭一看,箭壺卻是不知何時掛到了一株藤蔓上。
倒刺藤蔓如同活物般扭動,淡紫色的樹肌虬結,紋理間埋著血色絲線,倒刺更是閃著金屬般的光澤。
騎士臉上的狂怒瞬間消散,變成了驚恐與蒼白。
“吸血藤,該死,該死,那個毒藤魔女也在!”
不去管已經損失的一個旗隊,在巴里公爵的騎兵指揮下,還是有不少旗隊突破封鎖,朝著戰陣包抄而來。
此刻沃洛維茨的兵團剛剛歡呼完,便又要縮緊陣列,長槍一排排放下,軍刀豎起,準備應對騎兵沖擊。
這就是帝國內流行的波次進攻,在優勢兵力的前提下,交錯進攻。
像是海浪一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由于大炮打騎兵是很難命中的,它本就笨拙,更遑論擊中運動物體。
蒙眼的駑馬們,便挽著馬車,將炮車連同大炮一起運走。
站在駑馬邊,沃洛維茨還在交代應對騎兵沖擊的經驗:“靠緊,越緊越好,把長槍下端抵住地面,一定要踩實。
圣銃手記住,不要射人,射中胸甲前端容易彈開,射邊緣或者射馬…”
話還沒說完,就被尖銳的呼嘯聲打斷。
沃洛維茨下意識問道:“誰開炮了?”
話音剛落,飛濺的泥土就灑了沃洛維茨滿身。
煙塵中,他忽然汗毛直豎,下意識朝著一側跳起,滾動的鐵球卻是剛好擦著腳后跟滾過。
“你嗎!”沃洛維茨咳嗽著,扭頭便對著身后怒罵,“沒長眼睛啊,這都能打歪的?你還炮長?!”
掙扎著抹去臉上的泥土時,他的視線追逐著先前的炮彈,瞳孔猛地收縮。
那枚冒著青煙的炮彈仍在滾動,可方向居然是朝北的。
換句話說,炮彈是朝他們滾過來的。
那豈不是意味著…
抬起頭,沃洛維茨感覺鮮血都集中到了腦袋。
因為天空中正有好幾個黑點飛行,至于那呼嘯聲卻是越來越近。
沒等炮彈落地,卻是一枚鉛子雨落下,擊穿了沃洛維茨的胳膊。
“啊——”沃洛維茨額頭青筋暴起,可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捂著傷口,朝著小哈特大喊,“小心萊亞人的發條炮和圣銃手!”
“看到了!”小哈特的臉都快扭曲成惡鬼模樣,一斧子將一名騎士拽下戰馬,他戰俘指著炮火方向嘶吼,“狗娘養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