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每天早上起床時的習慣,回憶和復盤一下最近的得失。
距離路德維克離開已經過去了一周的時間,如果沒出錯的話,他們此刻應該已經坐上了去卡夏郡的船。
如果更順利的話,那么在新元節之前,他們內部的表決就可以完成。
作為聯絡人的馬丁在接收到路德維克的親筆信后,就能作為全權代表,在《神圣軸心協約》上簽字了。
就是不知道千河谷教會那邊會做出什么反應啊。
搓了搓眼屎,隨手彈飛出去,霍恩側身起床。
磚石結構的墻壁上安裝了木質的鑲板,靠近床的一側放著一張厚重的胡桃木衣柜,踢腳線則貼了一層波浪流線型的雕刻花磚。
這里是霍恩在貞德堡的宅院,原先是庫什公爵與情人私會的別院。
后來經過救世軍的改建,增加了一系列的便利設施后就成為了霍恩的住宅。
光著腳踩上地毯,霍恩來到窗戶邊,擰開了鑲嵌在墻上的水龍頭。
水流嘩啦啦地落下,他掬起一捧水撲在臉上,將殘存的睡意驅散干凈。
去年的今天,他還在用小溪里的冷水洗臉。
而現在,卻能夠站在溫暖的地毯上,在大理石洗滌槽前洗漱。
不過這黃銅水管可不是什么發條高科技,沒有自來,全靠人工。
霍恩在三樓裝了一個水箱,憲兵們每天用滑輪把水提上去,倒入水箱中。
然后再投入凈水藥劑和史萊姆凝膠,對其進行消毒和凝聚沉淀物,就有了這種如同現代化的“自來水”體系。
擦干臉,穿好衣服和鞋子,霍恩便一把打開了臥室的大門。
“嗯”
門剛打開,一股冷風便吹著一聲嬌媚慵懶的輕哼拂過霍恩的臉龐。
走廊上,凱瑟琳正張大了絳紅色的小嘴,打著哈欠。
穿著一身直到小腿肚子的絲質睡裙,手掌交叉從腦后伸直,纖白的手指還帶起了幾縷酒紅色的蜷曲頭發。
由于挺起了腰背,凱瑟琳胸口凸顯出鮮明的圓弧線,睡裙緊繃在她身上,仿佛下一秒就有什么東西要從裙子里蹦出來。
因為那兩團肉的存在,睡裙的下擺甚至被帶著拉到了膝蓋的位置。
“早上好。”
凱瑟琳整個人向前挺了一下,差點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霍恩趕緊拉住她的手臂,一把將她拽了過來:“看路看路,你怎么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你今天怎么起得這么早?”慌亂地把卡在南半球下面的衣服扯平,凱瑟琳耳朵尖隱隱飄出了幾朵粉色。
“好像你知道我平時什么時候起床一樣。”霍恩含著笑,“我平常都是這個時候起的,你是老年人,覺多我理解。”
“老年人?!”瞪著眼睛,凱瑟琳額頭上冒出了青色的脈絡,她咬了咬嘴唇,強行壓下了怒氣。
反正是最后一天了!最后一天了…
和霍恩兄妹倆不同,凱瑟琳最愛睡懶覺,每天都是九、十點才醒。
今天這才六點多就醒了,是因為她結束了在教皇國的培訓和觀政,即將帶著一批班底返回急流市。
而出發的日期,就是今天中午。
她將和第一批運送物資的駁船一起返程。
如今貞德堡運河上已經停留了十四艘內河駁船,滿載著近300噸的砂漿、糧食、石磚和木材。
這個數量的駁船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霍恩給小池城和急流市都下了造船的訂單,總計36艘排水3050噸的內河駁船,一共5200金鎊。
貞德堡是沒有船塢的,也沒有造船行會和相關的技術,只能從外面進口。
未來的伊貝河和瑙安河河道上將滿是運載著糧食、建材和糖的商船。
有著這么四通八達的河道,如何便利的河流條件千河谷卻如此貧窮實在是不太合理。
霍恩甚至考慮要不要拓寬河道,把大澤鄉的水引出來一點。
扶著雕花的樓梯,低著頭下樓的霍恩,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后凱瑟琳逐漸復雜的眼神。
還沒到一樓,霍恩便聞到了空氣中濃郁的食物香氣。
從樓梯下來便是一樓的餐廳,阿爾們和幾個孩兒軍正在擺放餐盤。
由于公爵的器皿不是拿去賣掉換軍餉了,就是被收起來用作宴會了,哪怕是霍恩用的都是陶碗和錫盤。
“好香啊,你們在做什么?”才下樓梯,霍恩聞著味就拐了個彎,鉆到了另一邊的廚房里。
在一樓餐廳的邊上,霍恩拆掉了墻壁,用砂漿石柱代替,弄出了一個開放式的廚房。
壁爐上水壺咕嚕咕嚕煮著熱水,陶壺中散發著誘人的香味,而頭戴三角巾的讓娜正和幾個孩兒軍一起忙活著。
讓娜此時已經練習呼吸法和騎術歸來,甚至還有空洗了個澡。
“罐燜雜碎,煎菜肉餅,嗯還有,米果薯根粥,你的發明。”讓娜頭也不抬地翻動著肉餅。
“有什么我能做的嗎?”碘著肚子站在廚房中央,霍恩拿起了一個鍋鏟,“我來助你。”
“你確定?”讓娜乜了他一眼,“那你把碎芹末倒到燜罐里去,我抽不出手了。”
來到灶臺前,看著裝在兩個盤子里一模一樣的青色碎塊,霍恩陷入了沉思。
“認得出來是哪個嗎?”
霍恩沉吟半秒,指了其中一個:“這個?”
旁邊的凱瑟琳看不下去了,從墻上摘下了圍裙,將另一盤蔬菜末倒入了罐子中:“還是我來幫你吧。”
“我本來想選這個的,最后一秒猶豫了。”霍恩懊惱地搖搖頭,轉身就返回了餐廳。
不過他才出了廚房的門,又返身回來:“你們好好相處,最后一天了,別打架哦。”
“知道了。”
“放心吧。”
兩人齊齊回答道,然后便開始分工炮制。
“罐子火是不是太大了。”
“不大,這樣正好。”
雖然只是正常的對話,但其余幾個廚房里的孩兒軍都覺得后脖頸一寒。
“黃油遞給我一下。”
“好,你需要蜂蜜嗎?”
“不用。”
“不用蜂蜜…行吧。”
“這是粥,不需要蜂蜜,你怎么不往里頭加奶酪呢。”
“我就是這么一說,別發那么大的火啊。”放下了蜂蜜的罐子,凱瑟琳舉起雙手,臉上仍舊掛著優雅和煦的微笑。
讓娜哼了一聲,打開了燜罐雜碎聞了一聞:“好了,中午晚上熱一熱還能吃…你又要發表什么大小姐的意見了?”
“我什么都沒說啊。”
“我從你的眼神里感受到了。”
“這太荒謬了,你是墨莉雅提嗎?”
“什么墨莉雅提?”讓娜皺起了眉毛。
自知說漏了好閨蜜的法術,凱瑟琳清了清嗓子,趕緊轉移了話題:“我不明白,咱們之間沒有那么大的沖突吧?為什么非要針鋒相對呢?”
“是你先的。”
“我剛見到你的時候,我是很友好的啊,我們都是魔女,我想不出來你為什么一上來就要排擠我?”
“因為你老是這樣,還有這樣。”
看著讓娜別扭地模仿她的動作,凱瑟琳先是皺著眉沉思,隨后繃不住地笑了:“…啊,我明白了,你覺得我在勾引你的冕下嗎?”
讓娜的臉上飄起一團紅暈,可還是在犟嘴:“跟哥哥沒有關系,我就是看不慣你的大小姐做派。”
“那位狼女的大小姐做派可比我足多了,怎么沒見你討厭她呢?”
讓娜沒有說話,只是攪動著陶罐中的牛羊雜碎。
相對于心思玲瓏的老阿姨凱瑟琳,十七歲的讓娜雖然已經能睥睨戰場,有著“野獸般的心境與智慧”(霍恩評語)。
從個人情感來說,她仍舊是圣質如初,甚至還有點懵懂少女的味道。
她其實是從直覺上感覺到不對勁,真要讓她說理由,她反倒說不出來。
“我很看重我們的友好關系,魔女之間可不能內耗,至少目前,我對你的哥哥都沒有任何興趣。”最后一天了,凱瑟琳決定解決這個問題,她牽起讓娜的手主動說道。
“…真的?”
“要不然這樣,為了證明,我來教你一些手段。”看著讓娜清澈的眼神,凱瑟琳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絲壞念頭,“保證你拿捏他,如何?”
“什么手段?”
拿起一旁的蜂蜜罐子,凱瑟琳邪魅一笑,湊到了讓娜的耳畔,輕巧而急促地吐出了一連串詞匯。
讓娜的臉騰地一下就紅透了:“不要臉!我才不會…不要臉!”
罵完這一句,她轉過身,用力地攪起了薯根米果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