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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如煙還欠了她的一生(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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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理的這幾天,溫涼過得很充實。

  演出結束后,一行人將幾個著名的景點粗略的游覽了個遍,古城看多了其實千篇一律,但卻是最能讓人放空心情的所在,而蒼山洱海的景色,也確實是美得讓人流連忘返。

  又過了一日,樂隊啟程前往麗江。

  大理到麗江路程不遠,一百七十公里,開車兩小時就到。

  聽著耳邊的風聲,看著一路上豎起大拇指搭車的同齡人,開車的溫涼下意識就想起了那個全程不知道其真實姓名的男人。

  他們遇見了兩次。

  要是還能遇見第三次,溫涼決定問問對方的名字。

  在這樣的一段旅程中,能在茫茫人海里相遇三次的人,如果不是刻意,那真的是莫大的緣分…

  不過,緣分這種事很難說的,它總是在人不經意間悄然而至,像一陣微風吹過你的后頸發梢,當你轉頭想要正視,卻發現它已經杳無蹤影。

  紅色的SUV飛馳在公路上,溫涼的視線從后視鏡里收回,那里有她剛剛一掠而過的兩個旅行者。

  隨著他們在鏡中的身影漸行漸遠,她再次把視線集中在前方,心里想著,在下一個路口,沒準能再碰上那個她愿意搭上車的家伙。

  他還在大理?

  抑或是已經到達了麗江?

  這種念頭在腦海中閃過的時候,溫涼自己都笑了一下。

  可能,自己是比較鐘意于他在路上的隨性狀態吧。

  如果可以的話,自己這次倒也愿意聽一聽他那段逐漸被人遺忘的愛情故事了。

  沒過多久,溫涼確實在路邊看見了這么一個人,脖子上掛著相同的牌子,只是不再是那個自稱“小甲”的人…

  男子的模樣二十歲出頭,微胖,寬厚的臉龐上好似寫滿了“真誠”二字,遇見有人停車,那人也是立馬跑了上來。

  溫涼按下車窗,目光從這個小胖子憨厚的臉上往下移,最終停留在那塊“求搭車”的牌子上。

  “你好…我去麗江,能捎我一段嗎?”

  小胖子可能沒想到開車的車主是這么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說起話來不知是激動,還是他本就靦腆,語氣有些發顫。

  溫涼抬了抬下巴,問:

  “牌子哪來的?”

  小胖子趕緊道:“就我前頭一哥們留給我的,他已經先我一步,搭到車走了。”

  好嘛,沒想到這塊搭車的牌子幾經轉手還有了傳承。

  溫涼握住方向盤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她思考了兩秒。

  “上車,坐后面。”

  “好嘞!”

  小胖子上了車,張開口想要問什么,但又顯得有些拘謹。

  車輛啟動,溫涼抬眼從后視鏡中看了一眼小胖,主動開口問道:

  “那人是不是一頭長發,眼角有顆痣?”

  小胖子猛地點頭:“對啊對啊,他把這塊牌子給我的時候,還開玩笑說有了這塊牌子,后面沒準就會有個美女愿意載我,沒想到是真的,你們認識嗎?”

  溫涼失笑一聲,“不算熟,不過確實是我搭他到的大理,你呢,怎么認識他的?”

  小胖子打開了話匣,“昨天在洱海那邊認識的,他租了個小電驢在環線上騎著呢,路上碰到了徒步的我,路上搭了我一程,沒想到被我坐得半路就沒電了,我們推了好長一段路才勉強搭到一輛運沙子的工程車,千辛萬苦才回到大理,這一路弄得真是狼狽,哈哈哈哈…”

  小胖子邊說邊笑,似乎對這段旅程記憶尤深。

  從旁人嘴里聽見自己認識的人所遭遇的經歷,真是頗有一番趣味,溫涼即便沒有親身經歷,但從小胖子的字句描述里,她的腦中已是勾勒出了在浪漫的洱海公路邊,兩個大男人苦哈哈推著一輛電瓶車的滑稽場面。

  想到此處,溫涼不由是嘴角含笑,問道:“他叫什么名字?”

  小胖子搖搖頭,“全名不知道,只不過他讓我叫他小甲,我就讓他管我叫小胖,估計他名字里帶個‘甲’字吧,美女,你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我也只知道他叫小甲,他說自己是‘路人甲’。”

  小胖子“噗”地一笑,“哈哈,他們文藝青年都這樣。”

  溫涼贊同地點點頭。

  “確實。”

  一個半小時后,一行人抵達麗江,一路上溫涼跟這個小胖子聊得還挺愉快,對方自覺下了車,晚上樂隊演出的時候,他還特意過來捧了場,想來是在門口買的黃牛票,溫涼還多有留意朝他身邊看了看,那個叫小甲的男人,依舊沒有到場。

  可惜了,如果他來的話,溫涼還打算在臺上謝謝他送給自己的吉他。

  不過這都過去了好幾天,想來應該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次日一早,眾人按照計劃,前往玉龍雪山。

  對待這次行程,溫涼莫名重視,南方孩子對于雪這種東西,多少是有點執念在里面的。

  十月里的云南天氣很好,天天艷陽高照,換成平時那是求之不得的好天氣,不過聽當地人說,想看雪山還是十一月到二月之間最好,那段時間是新雪換陳雪,而現在這個時間點嘛,雖然是旅游旺季,但對雪山來說,新雪未下,陳雪消融,高低是有點尷尬的。

  當溫涼聽見這段說辭,心里登時是涼了半截。

  玉龍雪山的雪終年不化是沒錯,但是“有一點雪”跟“連成一片的雪”,那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溫涼好不容易來一趟,當然是想著盡興而歸,不留遺憾。

  不過天公不作美,就在他們出發的前一夜,天上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到了早上雖然雨勢漸收,但是雪山上起霧,基本是避免不了了。

  由于受到天氣影響,一行人原本高昂的興致也逐漸消退,在前往玉龍雪山的途中,他們一直都抱著那種天氣會放晴的僥幸心理,期盼著情況沒那么糟,但等一到了景區入口,抬頭遠遠一看躲在霧海中的雪山以及那偶爾露出的青黑色山體,頓時是大失所望…

  但來都來了,別人不好說,起碼溫涼心里還是很執拗的。

  “走!上山!萬一我們到山頂之后,大霧就散開了呢?”

  溫涼露出一張笑臉,戴上一頂白色毛線絨帽,身上的沖鋒衣一拉,元氣滿滿,對眾人朗聲說道。

  她是一個很難在臉上看見沮喪的姑娘。

  只是任何的熱情,如果沒有得到相應的回饋,都會慢慢冷下來。

  溫涼遇到的第一關,就是要搭乘大雪山索道抵達山腰的位置,而眼下正值十一黃金周,等著搭乘索道的人從站里一直排到了站外,人是密密麻麻等著上山,一次好好的一個旅行,愣是整得像趕集一樣…

  陸Alan一看這陣仗,立馬就打了退堂鼓,玉龍雪山他來過好幾次,所以就無所謂登不登山。

  “下午這里有場《印象麗江》的演出,我去等那個就不上去了啊,你們下來聯系我就行。”

  說罷,他轉身離開。

  而剩下的人,等了足有一個半小時,這才陸續從山腳下的甘海子索道來到了山腰上端的冰川公園。

  到了山腰,從索道站里出來,溫涼嘆了一口氣。

  她眼前只見大霧彌漫,二十米開外幾乎也就分不清誰是誰了,幾個剛從觀景臺下來的老人,累得氣喘吁吁,但口中還是罵罵咧咧說著“都別上去了”,“什么都看不到”的牢騷話。

  “哎呀,這真是…我們還上去嗎?要不我們回了吧…等會下來估計還要等一個多點兒的索道…”

  胡岳上來之后就有點高反,正拿著個氧氣瓶吸氧呢,現在他們所處的位置已經在海拔4000米以上了,見到眼前竟是這幅光景,實在是沒了上山的興致。

  一行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進退兩難的站在原地。

  溫涼懶得再勸,抬起腳就往蜿蜒向上的棧道走去。

  “阿涼,等等我!”

  盛琪冬叫了一句,拉著還在發愣的黎望跑了過去。

  女生們好像對上山這件事情都挺執著,顧玲亦是如此,蔡決明對魏醒與胡岳苦笑了一下,不情不愿地也跟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兩單身漢,對望一眼。

  魏醒道:“走不走啊?”

  胡岳擺擺手,他還沒怎么動呢,就直接擺爛道:“再歇會,再歇會…”

  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雨,準確的來說,是山下下起了小雨,而山上,下的就是冰粒子。

  雪山的寒風刮在臉上生疼,溫涼披上兜帽,微微垂頭前行,她的身體素質要比其他人好許多,盛琪冬與顧玲兩個女孩很快就走不動了,黎望與蔡決明要照顧她倆,只能走走停停,所以她很快就甩開了眾人。

  這條棧道不算長,高反不嚴重的話慢慢上也就半小時,當然一路拖拖拉拉一小時上不去的人也有,溫涼就看到好些人走累了,直接坐在木質臺階上休息的人。

  隨著海拔越來越高,溫涼又是快走,所以她每次呼吸開始變得艱難起來,伴隨著嘴里吐出的白霧,她腦袋開始暈眩,視線也模糊起來,這不由得讓她停下腳步,一手扶著棧道中間的欄桿,稍作片刻停留…

  忽然之間,她的視野里出現了一瓶氧氣,同時在耳邊,響起了一個男人調侃的嗓音——

  “老同學,走這么快干什么,老天爺又不會因為你走得快,提前把霧給散了。”

  乍聽見“老同學”這個詞兒,溫涼還以為是自己缺氧產生了幻覺,可當她聞言扭頭看去,那是一張無比真實,平和溫煦,還帶著笑容的臉龐。

  男人的鼻頭因為寒冷而微微發紅,他嘴里吐出熱氣,眼中閃過促狹的光芒。

  是小甲。

  這是兩人第三次遇見了…

  “如果不是旅行的話,我真的懷疑你是在故意跟著我…”

  溫涼接過氧氣瓶,抵著嘴部,終于是舒暢地吸了幾口氣。

  小甲一愣,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估計是溫涼也覺得,別人好心好意給自己遞上氧氣,自己這樣打趣別人,確實不太妥當。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關系,咱們走吧。”

  對方好似并不在意,而是朝著棧道盡頭放眼看去。

  “嗯!”

  溫涼重重點頭。

  兩人再次出發,不知道怎地,溫涼覺得身邊這個男孩,好像很了解自己,兩人行走的步調,甚至于呼吸,都莫名充滿了默契,這讓她在這一路不斷被隊友消沉打擊到的心情好轉了不少。

  隨著木階一級一級向上,篆刻著“4680”海拔刻度的雪山石碑就那么突兀地出現在了兩人眼前,還想著繼續向上的兩人都是一怔。

  這石碑對于游人的意義,便是代表著這段旅途的終點,代表著他們可以止步了…

  大大的觀景臺上站滿了滿臉失望的游客,雪山上很冷,四周白茫茫一片,可惜那些都不是雪,而是霧…

  溫涼不知所措地往前踏出幾步,然后沉默著走向一旁的圍欄處,雙手靠著欄桿,雙眼直視著那層濃密的霧,企圖看清那背后的群山真容。

  小甲默默走到了她身邊。

  “你說,如果我們等到中午,這些霧會散開嗎?”

  “今天上山的時候,我問了售票員,他告訴我這樣的天氣,很難看見什么。”

  “真可惜啊…”

  “…你好像很執著啊。”

  溫涼看向他,失落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苦中作樂道:“我以為你會跟我說些什么‘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的話。”

  小甲聳聳肩,“因為這種天氣我也很苦惱,所以實在不想說些什么看似安慰,實則沒用的屁話。”

  “哈哈,看來在這一點上,我倆達成了共識。”

  溫涼轉過身,背部倚靠著欄桿。

  她揚起頭,望著山的頂端偶爾才在云霧中露出來的一點皚皚,自顧回答著先前的那個問題:

  “怎么說呢…可能就是來之前,期待了很久,也幻想了很久,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自己喜歡了很久的人,你好不容易跋山涉水,追星趕月地來見他了,甚至就站在他家門口了,但他就是不肯見你,不肯回應你,這肯定是會讓人心生失望與遺憾的…”

  一旁的小甲輕聲說道:“但這也不是你一個人遺憾,大家都一樣,不是嗎?”

  “是啊…但也正是因為跟大家都一樣,所以才更讓我覺得意難平啊…

  因為我不是走不動了,我還有力氣的,我還能繼續往上爬的,如果我能抵達那穿過云霧的山頂之上,我一定可以收獲到一片美景的,可現在的問題就是,我都到門口了,可我想沖進去卻找不到門,雪山的棧道就修到這了,我還想繼續向上,卻沒有路了…

  我真的非常不喜歡這種有力無處使,只能自甘認命的無奈感覺啊…”

  淺更一章,明天這一卷就完結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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