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渾河南岸,王廷軍大營宛如盤踞在草原上的鋼鐵巨獸。
十余里連綿不絕的牛皮帳篷,在暮色中泛著冷硬的幽光。
中央大帳前矗立著十二面三丈高的戰旗,每一面戰旗之上都刻畫著不同的圖案。
日月山川,河流大海,蒼狼雄鷹等等。
而在每一面戰旗之下,都放著一面巨大的戰鼓。
這便是遼國皇帝儀仗的重要組成部分。
十二旗和十二鼓,簡稱為‘天子儀鼓’。
代表著天子至高無上的身份,如今這二十四面旗鼓出現在軍營之中,便意味著皇帝御駕親征來此。
而關于這旗鼓的由來,傳說中是與唐朝有關。
當初的契丹族首領大賀氏,因參與平定中原叛亂有功,被唐朝皇帝賜予十二神纛、十二旗和十二鼓。
之后的歲月中,契丹族內部權力變遷,大賀氏衰落,遙輦氏崛起。
最后是耶律氏強大,遙輦氏主動將這些神物送到了耶律氏帳前。
十二神纛便被真正確立成為了大遼國的圣物,象征著契丹可汗及遼國皇帝的最高權力。
只有在重大的祭祖儀式,以及皇帝繼位儀式上,才會請出十二神纛。
平日之時,二十四旗鼓便成為了皇帝的隨身攜帶之物。
此時,在大帳之中,鎏金銅爐里冒著松香,混著馬奶酒的酸腥氣彌漫開來。
耶律直魯古斜倚在嵌滿松石的胡床上,金絲繡著雄鷹的錦袍松垮地半掩著胸膛,左手捏著瑪瑙酒盞,右手隨意地將葡萄干拋進嘴里。
在兩名妃子一左一右跪坐服侍下,耶律直魯古這趟御駕親征簡直非常的滋潤。
“九猛安合回信了嗎?”他含著酒液開口,尾音拖得懶洋洋的。
“回稟陛下!”
近侍猛地跪地,額角幾乎貼到羊毛地毯:“那逆賊不僅拒了您的招降,竟還…還辱罵陛下昏庸無能,說您遲早要把大遼基業敗光!”
“哼,不知好歹的東西。”耶律直魯古冷哼一聲,也沒有感覺氣惱,只是有些可惜罷了。
在上一次與東都的戰爭中,王廷軍損兵折將,耶律直魯古也意識到自己需要一批能征善戰的將領,去報復古爾王國和花剌子謨。
九猛安合便進入了他的視線之中,雖然上次攻破虎思斡耳朵也有他的‘功勞’,但也恰恰證明了他的能力。
可惜的是,九猛安合不識好歹啊。
“蕭思摩已經時日無多,東都城中現在是一個小娃娃說了算。”
“要不了多久,朕將親率大軍攻破東都城,到那個時候,朕倒是要看看九猛安合會不會跪著來求朕的饒恕。”
說著,耶律直魯古的臉龐之上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如今的形勢對王廷簡直是一片大好。
東都內亂,給了王廷可乘之機。
如今的他的兒子耶律制心已經率領兩萬大軍越過了阿拉套山,抵達了東都。
不求攻破東都,只要能牽制住東都的主力,讓他們無法支援七河便算成功。
一旦自己率領的王廷軍主力越過思渾河,與耶律制心匯合之后,王廷大軍兵力將會達到驚人的七萬人。
那個時候,東都唾手可得。
至于,蕭蒲剌曳魯父子?
將會失去利用價值,若是識趣也罷,耶律直魯古可以給他們榮華富貴。
可若是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哼!
“蕭思摩啊,你最好別死那么早。”
“哥哥我還想好好的跟你敘敘舊呢。”耶律直魯古得意的笑道,隨即一把摟過了兩名妃子。
手掌很自然的從衣領處伸了進去,引得兩名妃子嬌嗔起來,耶律直魯古也再次哈哈大笑。
而就在這個時候,親侍再次走了進來,小聲匯報說道:“陛下,塔陽古將軍求見。”
“讓他進來。”耶律直魯古隨意的說道,便繼續與兩名妃子嬉鬧起來。
很快,一名身穿鎧甲的魁梧將領走了進來,撫胸說道:“微臣參見陛下。”
“塔陽古,坐。”
“來人,上酒”耶律直魯古吩咐說道。
能與他同席而坐的人,放眼整個西遼也找不出幾個。
塔陽古雖然能力一般,但是卻勝在忠心耿耿啊。
當初耶律普速完稱帝,耶律直魯古被囚禁府中,日日擔心受怕,是塔陽古父子忠心耿耿,始終不離不棄。
當上皇帝之后,耶律直魯古給了他們父子極盡榮華,甚至還娶了塔陽古的姐姐成了貴妃。
更甚至,塔陽古在與古爾王國和花剌子謨的兩次戰爭中,全部慘敗。
耶律直魯古只是小懲大誡一番,依舊信任有加。
如今,在王廷軍缺少宿將的情況下,耶律直魯古更是任命了塔陽古為大軍副帥,僅在自己一人之下,寵信程度無人可比。
塔陽古坐在了旁邊的凳子上,無視面前的瓜果珍饈美酒,看向耶律直魯古說道:“陛下,微臣前來復命。”
“歐,六部兵馬到了何處?”耶律直魯古急切問道。
東都的事情太過于突然,機會稍縱即逝,所以耶律直魯古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便率領皮室禁軍和由皇帝親領的五院部兵馬,共計兩萬大軍,先行一步,越過了伊犁河。
經過了連番大戰,終于打敗了七河軍隊,將戰線推到了思渾河一帶。
但是,兩萬大軍并不保險,畢竟上一次蕭思摩西征,麾下兵力便達到了四萬多人。
所以,耶律直魯古對其他部族發動了征召令,命令他們派遣至少三萬大軍前來支援。
這一次,他要動用七萬大軍將北疆徹底掃平。
“乙室部、品部、突不呂部、涅剌部的兵馬,距離我大營位置不足五十里,預計傍晚便可抵達。”
“突舉部和烏槐部的兵馬預計明天傍晚才能抵達。”
這六個部落加上耶律直魯古直接統帥的五院部,以及蕭思摩麾下的六院部,便是大名鼎鼎的契丹八部。
當然,并非是遼國時期的契丹八部,而是耶律大石在西征途中,吞并了眾多游牧部落,重新組建的八部。
是耶律大石建立西遼的核心力量。
其中,五院部和六院部的實力,是明顯強過其他六部一大截的。
上一次的西征,實際上就是五院部和六院部的戰爭。
其他六部除了提供了部分青壯加入了王廷皮室軍外,普通的部民一直都是在坐山觀虎斗。
看蕭思摩和耶律直魯古誰能笑到最后,六部便臣服于誰。
畢竟當時的耶律直魯古做了一系列的蠢事,的確是不得人心。
蕭思摩也是暗中聯絡過了六部,以及眾多王廷權貴,確定了他們的態度之后,才敢發動的西征。
但是現如今,蕭思摩重病垂危的消息已經傳到了王廷,甚至耶律制心還在伊犁消滅了五千東都軍,抓住了蕭思摩的嫡子蕭赫倫。
種種跡象都在表明,東都已經不行了。
所以,六部為了表明與蕭思摩之間的‘清白’,此次便派出了眾多部民出征北疆。
吞噬北疆的尸骸,壯大自己的部落。
用蕭思摩的隕落,作為自己的進身之階。
雖然是一群普通的牧民,比不上皮室禁軍的精銳,但是蟻多咬死象。
耶律直魯古就是要用絕對的兵力徹底碾死北疆。
“好,太好了。”
“等到這些軍隊抵達,朕便能坐擁七萬大軍,直搗東都,生擒蕭思摩狗賊”
“哈哈哈”
即便是當初耶律大石西征后期,與塞爾柱帝國決戰的時候,麾下的兵力也不過只有六萬而已。
到了耶律夷列時期,朝廷曾對王廷直屬領地范圍內的人口進行過一次普查。
結果是八萬四千五百戶。
這個結果,不僅僅是契丹八部眾,而且還包括很多生活在王廷直屬境內的回鶻人、葛邏祿人、突厥人、漢人等等。
畢竟王廷直屬領地,本就是從東喀喇汗國領土上割裂出的一部分,其中包含了很多原住民。
雖然經過了幾十年的發展,王廷境內人口增多,但是上一次的北疆西征,王廷可是損失慘重。
僅僅是李驍從虎思斡耳朵俘虜的人丁,便達到了兩萬人。
隨后,虎思斡耳朵又經過了康里人的一番洗劫,徹底廢了。
所以,這一次耶律直魯古征調的五萬兵力,幾乎達到了王廷境內成年男丁數量的三分之二。
再加上耶律制心的兩萬東喀喇汗國大軍,總兵力達到了驚人的七萬。
若是無法快速蕩平北疆,王廷腹地定然會出現大問題。
“塔陽古,你即刻傳令乙室四部,不用與我大軍匯合。”
“由你統帥,明日一早向思渾河下游襲殺過去,尋找機會渡河。”
“七河軍的數量已經不足五千人,絕不可能守得住所有河道。”耶律直魯古沉聲說道。
七河軍乃是由當地的突厥部落,以及九猛安合帶來的部分契丹人組成。
巔峰時期的七河軍超過了一萬人,是北疆五州中明面兵力最多的。
但是面對兩萬皮室禁軍和五院部大軍的進攻,七河軍也難以阻擋。
戰死的士兵少,投降的士兵多。
畢竟在部落淪陷的情況下,七河突厥部落的士兵也不得不投降。
所以,如今的九猛安合麾下,兵力已經不足五千人,都是提前將部落轉移到思渾河以北,否則也早就投降了。
“你率軍渡過思渾河之后,立刻向上游折返,與我大軍主力配合,將九猛安合的這些殘兵,徹底消滅在思渾河。”
聽到耶律直魯古的計劃,塔陽古臉色頓時浮現出欽佩的表情。
激動的模樣說道:“陛下英明啊。”
“這個計劃簡直是天衣無縫,若是照此執行,別說是對面的那區區五千人了,就算是五萬大軍,也絕對逃不出陛下您的手掌心啊。”
真當塔陽古是吃干飯的呢?人家也是專門進修過的。
別看他表面一副濃眉大眼的武將模樣,但是拍馬屁的功夫卻絲毫不遜色于那些文官佞臣。
否則單憑當年的功勞,和他姐姐的后宮關系,可無法保證塔陽古這么多年來一直榮寵不衰。
果然,塔陽古的馬屁拍的耶律直魯古舒暢至極,哈哈大笑起來。
“別看那些臣子表面上對朕恭敬有加,但實際上都在罵朕昏庸呢。”
“朕的心里一清二楚,只是不愿意和他們計較罷了。”耶律直魯古說道。
“這一次,就讓所有人都看看,朕到底是不是一個昏庸無能之君。”
而塔陽古頓時露出一副氣憤的表情,怒聲罵道:“瞎了那些人的狗眼。”
“陛下實乃千年不出之蓋世人杰。”
“若是昏君,那么世上就沒有誰能夠稱得上是明君了。”
“太祖皇帝開創我大遼基業,德宗(大石)皇帝再造乾坤,而陛下您就是當代堯舜,是上天選中,要帶領我大遼奪回故土,重造日月的大英雄啊。”
“這天下若有明君,非陛下莫屬,也唯有陛下才配得這‘日月同輝、萬邦來朝’八字!”
瞧瞧,這就是專業。
幾句話的功夫,便將耶律直魯古給哄的找不著北。
不斷的擺手說道:“過了,過了。”
“朕怎敢與太祖和德宗皇帝相提并論?”
“塔陽古,不可胡說。”
雖然表面謙虛的模樣,但是嘴角卻是壓不住的上翹,胡須微微顫抖,耶律直魯古的眼角都笑出花來了。
看著塔陽古也是越發的順眼,笑著說道:“塔陽古將軍勞苦功高,先賞金千兩,待蕩平對岸的七河軍之后,爵升一級。”
“謝陛下”
塔陽古大喜,跪拜說道。
而帳中的兩名妃子看著這一幕,卻是大受震撼。
學到了,真是學到了啊。
回去就傳授給自己兄弟,想要進部就得向塔陽古看齊。
第二日一早,塔陽古率領三千皮室軍,與乙室四部的兵馬匯合。
“塔陽古樞密使”
乙室四部的大王走上前來,與塔陽古問好道。
雖然他們的祖上都是跟隨耶律大石西征的功臣,自己本身也都是一部大王,但是塔陽古的身份也不低。
姐姐是貴妃,自身是耶律直魯古最寵信的臣子,更是擔任北樞密院的樞密使,名義上掌管著西遼的全部兵馬。
四部大王雖然不怕塔陽古,但是也不想平白得罪塔陽古,表面和諧便可。
“四位大王,陛下命令我等向思渾河下游行軍,尋機渡過思渾河。”塔陽古說道。
隨即向四人傳閱了耶律直魯古的軍令。
四位大王看完之后,乙室司大王輕輕點頭說道:“既然陛下有此命令,我等自當遵從。”
“不過九猛安合乃是北疆宿將,不可輕忽。”
“若有行動,還需我等商議之后再做決定。”
其他三名大王輕輕點頭稱是。
契丹八部都有很大的獨立性,就像是六院部都可以和王廷掰手腕。
雖然他們這六個部落沒有那般實力,可也絕不是任由揉捏的。
就像王廷禁軍皮室軍,乃是西遼唯一的常備軍,負責守衛王廷,隨時應對戰爭而設立的。
士兵都是從七部之中挑選的精銳。
若是惹急了六部大王,皮室軍的士兵恐怕都要生亂了。
這也是耶律直魯古對于他們上一次隔岸觀火的行為,不敢盲目清算的關鍵所在。
而塔陽古聽到這話之后,臉色變得不太好了,但也無可奈何。
他這個北樞密使,還真指揮不了這四部兵馬。
人家能來,就已經算是給耶律直魯古面子了。
“行,我們商量著辦”塔陽古的臉上做出一副坦然的表情說道。
就這樣,皮室軍加上四部兵馬,共計一萬五千人,浩浩蕩蕩的向著思渾河下游而去。
七河草原之所以得名,是因為有七條河流從天山流下,橫穿整片草原,流入巴爾喀什湖之中。
在這七條河流中,思渾河的水流量排第三。
如今正是夏季的豐水期。
水流量很大,下游中心的位置甚至能夠漫過頭頂。
所以,兩軍的攻防戰主要集中在上游,因為兵力不足的緣故,九猛安合對于下游的防守并不算太嚴密。
塔陽古一行人來到下游之后,命人四處查看,最終一無所獲。
“河水很深,我們只能搭建浮橋。”塔陽古說道。
好在思渾河雖然水深,但卻不算太寬,搭建一座簡易浮橋的話,兩三天時間足以。
“好,命人去尋找木頭,制作羊皮囊。”
如此大規模的軍隊聚集,很快便被對岸的探騎發現,消息迅速傳到了九猛安合軍中。
“王廷軍在下游準備搭建浮橋?”
“壞了。”九猛安合臉色凝重。
若是被王廷軍從下游殺來,那么自己這些人就能繼續逃跑了。
“來人”
九猛安合正準備分出一部分兵力,去阻擋浮橋的搭建。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名親兵急匆匆的前來匯報:“都督,援軍,我們的援軍到了”
“什么?”
聽到這話,九猛安合愣了一下,隨即大喜若狂。
兩日后的清晨,五座簡易的浮橋在思渾河下游即將搭建完成。
塔陽古赤裸著上身,騎著戰馬,站在河邊,望著洶涌的河水,臉龐之上滿是堅定與冷傲 “這一次,就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塔陽古的厲害。”
“區區北疆,也不過如此,我塔陽古彈手可滅。”
四年前,塔陽古率領大軍征討古爾王國,慘敗。
三年前,塔陽古率領大軍征討花剌子謨,又是慘敗。
但是這一次,王廷大軍勝局已定,幾乎不可能有失敗的可能。
只需要跨過思渾河,便能滅掉對岸的七河大軍,然后直搗東都。
所以這一戰,他必須打的漂漂亮亮,不僅僅是要洗刷掉曾經的恥辱,更是要奠定他成為大遼名將的基石。
而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歡呼聲。
“浮橋搭建好了。”
“我們成功了。”
負責搭建浮橋的工匠們歡呼起來。
塔陽古下了嚴令,兩天之內不能完工,全部斬殺。
所以,即便是同時修建五座浮橋,也要加班加點,片刻不歇的趕工才行。
所幸搭建過程非常順利,七河軍隊仿佛沒有發現似的,根本沒有過來搞破壞。
塔陽古快速的起碼沖來,看著這幾座簡易的浮橋,臉龐之上也滿是激動。
“好,好,所有工匠重重有賞。”
“傳令大軍,快速過橋。”
用了大半天的功夫,一萬五千人終于全部越過了浮橋。
踏上北岸之后,原本赤裸著肩膀的塔陽古,立刻將甲胄全部穿戴整齊,準備大戰了。
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太陽正懸掛著西垂,至少還有兩個時辰才會天黑。
“戰機稍縱即逝,我們沒有時間休整,必須立刻向上游殺去。”塔陽古召集四部大王商議說道。
“兒郎們已經在南岸休整兩天了,骨頭都酥了,正好上上勁。”
“好,咱們這就動身。”
如今的形勢已經明朗,蕭思摩眼瞅著是不行了。
沒有了他的北疆,肯定是撐不住了。
這個時候他們也顧不上和蕭思摩的那點情分了,要想不被耶律直魯古清算,就得賣力的打北疆。
而且,蕭思摩經營北疆這么多年,底蘊深厚,即便是從北疆搶下一塊肥肉,就足夠他們六部吃撐了。
看到眾人的意見達成一致,塔陽古哈哈一笑:“好。”
“我們這就殺向七河軍,打他個措手不及。”
但是就在下一秒,一陣低沉的轟鳴聲忽然在天地間響起。
“什么聲音?”
塔陽古的身體猛然間一顫,被嚇了一大跳。
抬頭看向天空,赤紅的太陽正掛在天邊,萬里無云,天氣正好,根本不像要下雨的樣子。
可哪里來的雷聲?
但接下來的瞬間,塔陽古便見識到了什么是雷神之怒。
只見一顆顆炮彈在天空中劃過了一道道漂亮的弧線,精準的砸進了王廷軍之中。
“轟轟轟轟”
緊接著,炮彈爆炸開來,接連不斷的轟鳴聲在人群之中響起。
鑄鐵彈殼在半空迸裂,數以百計的鐵釘與碎石呈扇形擴散,前排的騎兵連人帶馬被釘成篩子,戰馬悲鳴著轟然倒地,將身后的騎兵碾作肉泥。
“啊啊啊——”
凄厲慘叫刺破云霄。
一名士兵抱著半截還在抽搐的殘臂踉蹌奔逃,下一秒,又是一枚炮彈爆炸,鐵釘四濺,在他腹部又炸開了猩紅血花,內臟順著炸開的傷口傾瀉而出。
另一名試圖臥倒躲避的皮室軍士兵,被鐵片削開了腦門,腦漿混著泥土濺在同伴臉上。
因為剛剛上岸的緣故,王廷大軍的陣型比較密集,但卻讓更多的人走進了深淵。
原本整齊的軍陣此刻已經化作人間煉獄,到處都是士兵的慘叫聲、哀嚎聲。
塔陽古目光驚恐的看著這一切,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這,這,這不可能”
“這這不可能是人力所能為”
話音未落,又一輪炮擊襲來,近在咫尺的親兵被鐵釘射中脖子,殘破的軀體重重砸在他腳邊,溫熱的鮮血濺上了他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