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4.伊姆斯特的奢望
灰矮人官員跟在羅伊身后，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他甚至很想對幾位灰矮人大媽傳遞一些暗示，但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表達，只能緊張地將雙手握在胸前。
那幾位灰矮人大媽聽不懂羅伊說的精靈語，有些發懵的看著灰矮人官員，那位灰矮人官員將羅伊的問題翻譯出來。
他至少說了有五句話，那幾位灰矮人大媽聽明白了羅伊的問題，也開始不斷吐出矮人語。
“我們要等山上最后一茬麥子收回來，跟著運梁車一起走。”
羅伊聽灰矮人官員是這么翻譯的。
顯然那幾位灰矮人大媽不止說了這一句，還有很多話那位灰矮人官員自動過濾了。
地下城市的街道很寬，遠比地面上的街道要更規矩些，羅伊在街上轉了轉，果然看到了一些收拾好行李的灰矮人，正有組織地排隊離開普瑞西特斯。
他們身上背的行囊比較簡單，背包的上面有一卷毛毯，腰間掛著水壺斧子鎬和匕首，腳上穿著獸皮長靴，看上去就知道是準備遠行的旅者。
羅伊知道眼下的普瑞西特斯缺少馬車，這些離開普瑞西特斯城的灰矮人都要依靠自己的雙腿走出去。
這里距離博列斯城差不多有三百公里，灰矮人徒步前往博列斯城，大概需要走上五天…
羅伊發現城里的灰矮人戰士們的士氣低落，大家可能都接到了準備撤出普瑞西特斯的通知，或者是看到大量居民都已經離開這座城市，讓他們守護這里變得毫無意義…
最近這段時間，傷亡的灰矮人戰士越來越少，究其原因不是城外的魔仆軍加強了攻勢，而是這邊物資后勤處藥品短缺…
其實羅伊不知道恰恰是因為他截斷了從精靈世界北上的帝國商船，以至于商船上攜帶的魔法草藥無法運抵到博列斯城，現在這個時候，不僅是格林帝國那邊缺少魔法草藥，就連杜拉格的維拉利亞山谷這邊也一樣，由于戰爭消耗掉大量的療傷藥品，以至于止血草的價格比五年前飆升了十五倍。
戰爭總是這樣，讓各種物價瘋漲，尤其是曠日持久的守衛戰，消磨掉的不止是灰矮人戰士們最后一點耐心，還有倉庫里面最后一丁點兒的物資。
路過一間釀酒坊，羅伊看到頭頂牌匾是一個大號木質酒杯，門上還有酒桶和麥餅的圖案，但是木門上卻掛著鎖鏈。
灰矮人官員注意到羅伊看向那間酒館，便走上前對羅伊解釋道：
“城里大部分酒館早就關停了，主要是為了避免這些酒柜拿珍貴的谷物釀酒，山谷里產的那些谷物做成麥餅，吃到肚子里都還不太夠，根本沒有多余麥子拿出來釀酒…”
一直以來，羅伊都在思考，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讓無比強大的北方軍艦隊主動與混血精靈礦場守衛軍和談…
在此之前，羅伊甚至私底下聯合獸人一口拔掉了灰矮人在門薩平原西海岸設立的盧云堡和亞丁灣兩處要塞，他們在接連失利的情況下主動上門和談，羅伊想到杜拉格之膝的局勢緊張，卻沒想到是灰矮人們后勤出了大問題。
他們已經徹底堅持不下去了，不走不行！
難怪此前那些奎島海域的灰矮人強盜數次攻占伊文妮皇后群島，他們當時可能是覺得銀月精靈缺少能在海上作戰的艦隊，想要攻占伊文妮皇后群島，為北方軍艦隊南遷途中多一處落腳點。
甚至大量灰矮人可以移居到伊文妮皇后群島上來…
只是奎島海域的灰矮人強盜沒想到伊文妮皇后群島的海戰不僅讓他們損失了上百艘三桅帆船，那場持續了幾年的海戰至少埋葬了三十萬灰矮人強盜，這也讓奎島海域在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變得無比空虛。
羅伊率領礦場守衛軍攻占奎島時，恰恰是奎島守衛力量最空虛的時候…
混血精靈礦場守衛軍占據了奎島，就像是一只大手掐住了南遷之路的咽喉。
可那時候，杜拉格的灰矮人還沒有陷入絕境…
讓維拉利亞山谷兩百多萬灰矮人徹底絕望的事情，其實是羅伊的艦隊在門薩海峽截住了大量帝國商船，以至于很多帝國商船甚至都不敢在杜拉格西海岸多做停留，就一頭扎進冰封之海，沿著冰封之海和無盡之海的邊界線向西航行。
一直以來，在杜拉格之膝生活的灰矮人們最重要的兩條外來補給渠道，第一條是無數出海成為海島的灰矮人強盜，他們背后幾乎都有北方軍艦隊的暗中支持，第二條就是從杜拉格之膝西海岸過往的帝國商船，他們不會專門做灰矮人的生意，但他們的船上會攜帶灰矮人最需要的一些物資。
這兩條路被堵死，其實都與羅伊有關系。
所以羅伊也不敢在普瑞西特斯城的街頭表明自己的身份，以免被那些群情激奮的灰矮人丟一身爛菜葉子噴一臉的口水…
地下城市十分蕭條，原本的市場里沒有任何商販，街頭的一些物資站門口排著長長的隊伍，不僅是城里的民眾在這邊領取食物，就連一些穿著鏈甲的灰矮人戰士也排在隊伍中。
伊姆斯特摸了摸沾了些麥片粥的胡子，他將盤子推到了一旁，身邊廚娘立刻將盤子端走，并拿出酒瓶給他倒了一杯朗姆酒。
琥珀色酒液流進杯子里，那種醉人的香味飄散出來，再次刺激到了伊姆斯特的味蕾，他有些迫不及待地端起杯子喝掉了三分之一的朗姆酒。
香醇酒液入口之后，居然無法在口腔停留，很快就滑到了胃里面。
他砸砸嘴唇，還想再喝一口，可一想到三口就要將今天的份額喝掉，猶豫片刻還是放下酒杯，拿起身邊的水瓶，往酒杯里倒了一些清水。
酒杯里再次滿了盛滿了酒液，只不過這次朗姆酒的味道明顯變淡了，雖然味道有些淡了，但至少滋味還是不錯的。
“將軍，您下午將要和混血精靈礦場守衛軍首領見上一面。”
站在一旁的參謀長對伊姆斯特將軍說道。
伊姆斯特想了一下才說道：
“就那個昨天抵達普瑞西特斯，就遭受流星火雨襲擊的精靈首領？”
參謀長回應道：
“正是他。”
伊姆斯特將軍臉上露出輕蔑一笑，有些憤恨地說：
“馬奇奧、萊溫特、科斯特那幾個笨蛋相繼成了這個家伙的墊腳石，這家伙膽子還真是夠大的，真就不怕有人發狂直接將他的腦袋劈開？”
參謀長看到伊姆斯特將軍臉上寫滿了無法發泄的怒火，連忙開口提醒道：
“額，凱恩元帥的手諭還擺在您的辦公桌上，您這個時候哪怕是把這位羅伊老板扣押在普瑞西特斯，估計督察隊那邊立刻就會剝奪掉您在普瑞西特斯城軍政官的職務。”
伊姆斯特將軍將酒杯狠狠地拍在餐桌上，酒杯發出一聲不堪負重的哀鳴，筆直的高腳變成了螺旋彎曲形狀…
“這個位置現在還有什么好留戀的，就為了每天一杯朗姆酒嗎？”伊姆斯特將軍怒道，他額頭的青筋跳起。
參謀長苦笑說：
“如果您想喝酒，可以去新西亞奇斯山脈西端的坦頓王國，您留在這兒，還不是為了那些遲遲不肯撤離普瑞西特斯的人們留條活路！可您不要忘了，從您手中接管普瑞西特斯的人，恰恰就是這位羅伊老板。”
隨后又彎下腰，附在伊姆斯特將軍的耳邊低聲說：
“根據參謀部的分析，他只要想接手普瑞西特斯城，就需要熟悉這邊情況的人，恰恰城里有些人這次沒辦法跟隨大部隊離開，我想您一定很想把他們妥善安置下來吧！普瑞西特斯城現在就掌握在您手中，無論您對那群精靈有何種要求，應該都可以談的，我想他也希望能夠接手一座完整的城市。”
餐廳里兩名端著餐盤的廚娘站得都很遠，但參謀長還是盡量讓聲音小一些。
伊姆斯特微微一怔，他現在突然有些通透了，原來還可以這樣操作一下，這樣就能讓自己在撤離普瑞西特斯城時的善后工作變得輕松點兒。
他看向參謀長的眼神中也閃過了些許稱贊。
“這話說得還挺有道理的，那個羅伊老板現在在哪？把他帶到傷兵營，我在那里見他！”
伊姆斯特想在傷兵營見羅伊，也是想將一些無法撤出城的重傷員交給精靈們照顧，伊姆斯特知道這些精靈不可能會乖乖答應，所以他得想法逼迫那些精靈把這事答應下來。
參謀長看到伊姆斯特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便在一旁提醒：
“那現在您就可以出發了，時間差不多快到了！”
伊姆斯特古怪地看了參謀長一眼，疑惑地說道：
“我怎么感覺你在算計我？”
參謀長將臉轉向一邊，神情淡然地否認道：
“我可沒有，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在普瑞西特斯城里，任何事的決定權一直都在您的手里。”
聽見參謀長這么說，伊姆斯特將軍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從座位上站起來，風風火火地離開了餐廳…
羅伊走進地下城市里的傷兵營，就聞到空氣里彌漫著的濃郁血腥味，哪怕這里通風良好，但各種古怪味道混合在一起，依舊是讓他想要作嘔。
眼前的大廳里是一排排灰矮人重傷兵，他們并排躺在毯子上，很多毯子都被血水浸透了。
房間里的氣氛有些壓抑，只有少數灰矮人戰士會發出細微的呻吟。
這種場面羅伊見得多了，如果是混血精靈傷兵，他或許會停下來，順手幫忙救治一下。
但面對灰矮人傷兵時，他可沒有那個閑心。
他在帕廷頓位面的鍛造工坊里還關押著超過五萬灰矮人工匠呢！以那些灰矮人工匠的酒量，估計這輩子都沒辦法攢夠積分，把自己從鍛造工坊里贖出去。
這邊的灰矮人戰士在守城戰中受到的傷亡，如果普通傷勢，以灰矮人強悍體質，用不了多久就能自愈。
只有那些受黑暗之氣腐蝕的傷兵，身上傷口才會一直存在…
幾名灰矮人官員圍著一位身上穿著魔紋構裝的灰矮人將領，他腰上掛著的錘子和他的身體差不多大，他的胡子幾乎垂到了腳面，編出來的長辮子看起來也很整潔，他第一眼看羅伊時，就顯得十分冷漠。
他的氣場非常強烈，羅伊甚至懷疑他會直接舉起錘子，照著自己頭頂直接來那么一下子。
伊姆斯特甚至都沒有自我介紹，直接便開口說道：
“按照我們之間簽署的協議，在這個月底那天下午，我會在普瑞西特斯城西城門口，將這座城市轉交到您的手里，在天黑之前，我的人會全部撤出普瑞西特斯。”
他著臉，冷冷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類，稍微停頓了一下才補充一句：
“你的軍隊進城的時候，速度要快點…過時不候！”
伊姆斯特將軍此刻覺得自己可能是被騙了，又或者那些愚蠢的灰矮人官員們根本就沒搞清楚，一名年輕的帝國人怎么可能領導整個混血精靈族群？
精靈們壽命有多少歲，一名精靈至少能活八百年！
帝國人能活多少歲，哪怕是一位二轉強者，最多也就能活一百多歲…
不過，既然混血精靈那邊能讓他出面并全權代表，也足以證明這個年輕帝國人有些些權利。
第一次見面，必須在氣勢上壓倒對方，這樣才能在接下來的談判中獲得全面優勢，另外也要試探一下眼前這位究竟有多大權利，如果什么都決定不了，那還不如早一些換個精靈軍官過來…
羅伊沒想到眼前這位伊姆斯特將軍會這么咄咄逼人，而且看樣子他也沒準備好好地就把普瑞西特斯交到自己手里，羅伊甚至覺得這位伊姆斯特將軍將交接地點定在西城門，是擔心那時候城里面還在混戰，到時候灰矮人戰士撤不出去。
“也就是說，當天下午我們接收普瑞西特斯城時，城里是怎樣的一種情況，都和您沒什么關系？也可能當時普瑞西特斯城已經被納克瑪魔人大軍攻破，城里陷入一片戰火？”
羅伊看著灰矮人官員，讓他翻譯給伊姆斯特將軍。
“可能會有那種情況。”伊姆斯特將軍點頭承認。
羅伊皺緊眉頭，他沒想到灰矮人軍隊目前陷入這種困境，居然還要用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說話，于是他毫不客氣地回道：
“如果到時候真是那樣的情況，別指望我下船接收一座廢墟。
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我需要的是一座完整的普瑞西特斯。
哪怕我接手的時候有一只魔仆登上城墻，也要由你的軍隊把那只魔仆趕下城墻，否則我會直接讓我的軍隊登船離開維拉利亞山谷。
如果我得不到普瑞西特斯，伊姆斯特軍團長，你覺得你們會有什么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