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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沒有這么簡單…”
海玥看著信件,并不意外。
之前嚴世蕃信心滿滿地說,雙方還未成親,就已經培養出感情,夏清梧流露出了動搖之色,能夠對其打開心扉。
但過往的戰績可查。
事實證明,嚴世蕃很容易高估自己的魅力,提前沾沾自喜。
所以海玥為了保險起見,這才接觸燕修。
現在看來,果然正確。
夏清梧的段位,恐怕還在嚴世蕃之上,對于黎淵社的忠誠,更不是一個尚未深入接觸過的未婚夫君,能夠扭轉的。
好在夏清梧也沒有想到,嚴世蕃已經完全識破了她黎淵社成員的真面目,還想要通過反復的拉扯,乖乖為其所用。
這又未免小覷了嚴世蕃,把他當成單純的好色之徒擺弄。
根據這個發展,雙方的目的恐怕都不會達成,極有可能是兩敗俱傷。
現在自然不會如此了,但關鍵在于,兩女才牽扯出了宮里的一條內線!
能夠得知蔣太后收義女的決定,絕非一般的宮婢內侍能夠辦到,必然是極為親近的人,或者從極為親近之人口中泄露出去的消息。
結合“淵天子”的狂言,公主府大張旗鼓的刺殺,或許只是一場幻術把戲,但內廷悄無聲息的陰謀,才是真正的威脅。
被黎淵社蠱惑的手下,在某些特殊的時機,是絕對敢弒君犯上的。
并且認為如此行徑,是在完成抑君權,正綱紀,為天下蒼生謀福祉的目標。
海玥稍加沉吟,決定通過陸炳,將這個發現及時告知。
如果完全從功利的角度,應該拖一拖,畢竟此事直接與他和黎玉英有關,早早稟告難免橫生枝節,可以讓黎玉英成為了蔣太后的義女,把事情定下后再揭曉,繼續收割一波好感,穩固地位。
但如此算計,未免功利心太強,關鍵是蔣太后真的愿意收黎玉英為義女,可見她有一份善念在,豈能置其安危于不顧?
海玥起身走向屋外,見小川仍在等待,問道:“暗盒里的書信收獲很大,鑰匙是如何取到的?”
小川回答:“偷的。”
海玥了然:“人還在外面,未曾歸家?”
“是…”
小川點點頭:“哥哥之意,是等到海公子看完里面的東西后,能還就還,若是不愿還了,那就直接連人拿下!”
海玥果斷地道:“里面確有一件關鍵證物,準備拿人吧!”
“好嘞!”
小川抱了抱拳,一溜煙地沒了影,海玥則直接朝著北鎮撫司而去。
“好膽!!”
待得陸炳看到了信件,頓時勃然變色:“我得立刻入宮稟告,這件事非同小可,必須展開大搜索,將賊人速速拿下!”
海玥聽他話中有異:“怎么了?”
陸炳急切地道:“陛下多年未有子嗣,今寵妃閻氏有孕,期盼非常,豈能為賊子所乘?”
海玥作為后來人很清楚,朱厚熜在子嗣方面并沒有問題,不僅有裕王、景王,前面還有一位太子,在舉行冠禮后突然暴病身亡,由此才讓嘉靖深信起了二龍不相見的說法。
而今閻氏腹中的胎兒,也是男丁,但生下來沒幾個月就早夭了,屬于嘉靖第一個有記載的皇子。
不過對于現在這個時間點來說,天子登基了已有十二年,年齡也二十六歲了,膝下別說皇子,連個女兒都沒有,確實讓人擔憂。
萬一再像武宗那樣,沒有子嗣而亡,難不成再去找個外藩來繼位?是不是又要經歷類似于大禮議的折騰?那誰遭得住…
所以對于閻氏有孕,嘉靖狂喜之余又頗為小心,外朝臣子大多不知,連海玥也是首次聽陸炳提及,此時趕忙勸了勸:“文孚,既涉及皇嗣,當慎之又慎,你準備怎么做?”
陸炳厲聲道:“當然是先把太后娘娘和閻妃宮里的人清洗一遍啊,但凡能接觸到這個消息的,統統拿下!”
標準的錦衣衛風格,海玥并不贊同:“文孚,這樣做確實可以保證,透露這個消息的賊人會被拿下,可后宮那么多內侍宮婢,黎淵社的人手萬一不止一位,又當如何?到時候鬧得人心惶惶,閻妃心情起落,萬一有個意外,又當如何?”
“唔!”
陸炳神色凝固,閉了閉眼睛,緩緩地道:“對!不能亂!我要入宮先稟告太后娘娘!請她定奪!”
海玥點了點頭:“理應如此。”
這就對了。
蔣太后昔日和自己十四歲的兒子入京,在那舉目無親,毫無根基的紫禁城內,硬生生地將皇權捏在了母子倆人的手里,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比起只會憑著孝宗寵愛而不可一世的張太后強得實在太多了,請她作主才是上策。
由此海玥還補充了一點:“若有需要,可讓玉英入宮協助,我知她性情,太后此番垂憐,她必想恪盡孝道,以報慈恩!”
“好!”
陸炳大為感動。
這件事八字還沒一撇,太后既然對收義女的事情秘而不宣,眼前這位完全可以裝傻充愣,等待坐實,現在的所作所為,才是真正的投桃報李。
說來容易,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忘恩負義之輩何其多也,陸炳不禁深感自己沒看錯人,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去了!”
目送這位匆匆上馬的背影,海玥也不耽擱,直接朝著沈宅而去。
待得到了宅子外,夜燈下依舊雅致,只是大門微微敞開,里面鴉雀無聲,靜得連一絲腳步聲都聽不到。
海玥止步,沒有貿然入內,稍作等待后,就見小川的腦袋探了出來:“海公子!這邊這邊!”
他這才走了進去,就見一路上倒了七八個人,皆是沈宅上下。
從沈氏的爹娘到身邊的仆婦丫鬟,個個一動不動,只是胸膛稍稍起伏,還能看出是昏迷而非直接滅門。
海玥心頭微松。
說實話,他并不能接受,動不動滅人滿門的行徑。
父親海浩之前把安南莫登庸一行殺光,尚且能算是敵對國家之間毋須講情面,燕修如果把沈家滅門,那他是難以和這等窮兇極惡之徒聯手下去的。
此時到了沈驚鴻的閨閣外,就見這里燃著燭火,一襲素衣的女子跪坐于地上,青絲略顯凌亂,倒是襯得那張欺霜賽雪的面容愈發驚心動魄,唇角一縷血痕蜿蜒而下,倒像是點錯了的胭脂,平添幾分凄艷。
海玥稍作打量,視線沒有停留,直接轉向燕修。
燕修環抱雙臂,老神在在地站在女子身后不遠處,沒有做任何脅迫的姿勢,甚至眼神都沒有落在對方身上,反倒是一眨不眨地看著走進來的海玥。
見他沒有絲毫驚艷停留之色,頓時贊道:“美人計果然對海兄不管用啊!小娘們,收起你這套楚楚可憐的做派吧!”
聽得這位語氣里的憤恨,前面引路的小川咕嘰一笑,低聲道:“哥哥以前吃過虧,最討厭這種手段了!”
燕修一瞪眼:“小子翅膀硬了?討打?”
小川吐了吐舌頭,又嘿嘿了兩聲。
海玥清楚,燕修此時的反應,才是徹底放下了以前與翼火蛇的糾葛,反倒是一味的避而不談,才是情根深種,始終難以忘懷,待得兩人調笑完,方才問道:“燕兄審過了?”
“問過了,沒問出什么來…”
燕修語氣無奈:“我不擅長審問,尤其是這種受黎淵社蠱惑,以為是為天下蒼生犧牲的蠢貨,還是交給海兄吧!”
沈驚鴻抬眸:“果然是海公子,小女子曾想過,有朝一日真有人能識破我等身份的,恐怕就是公子了!”
“沈娘子謬贊。”
海玥語氣平和:“你們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終有一日會被人收了,我只是恰逢其會罷了。”
沈驚鴻凝眉:“傷天害理?公子何出此言?”
海玥聲音冷了下去:“擄走九個孩子,從中挑選出你們兩人,剩下的自是慘死,此舉還不是傷天害理?當然你可以說,這是誤會,昔日你們兩個女娃被牙人所拐帶,是黎淵社救下了活到最后的你們…但以你的才華,這些年間到底有沒有就此事生出過疑慮,你自個兒心里清楚!”
沈驚鴻頓時默然。
海玥接著道:“你的暗盒里面存放著不少信件,有些信件完全可以閱后即焚,你卻依舊留著,方才又說早想過被我識破身份,可見內心深處,也覺得一輩子為其賣命很沒意思,有過干脆被人揭露真相,一了百了的想法!”
“現在,我成全你!”
沈驚鴻的長睫在燭火中投下顫動的陰影,燕修和小川暗暗驚嘆,見識到何謂言辭犀利,一針見血。
而少許沉默后,沈驚鴻開口:“公子當真是見微知著,窺得人心,小女子再行辯駁,難免有失身份,那就開誠布公吧!公子予小女子一條活路,小女子愿意棄暗投明!”
海玥道:“說。”
沈驚鴻抬起頭,笑容清艷,仿佛此刻不是身份暴露,即將淪為階下之囚,而是士林才女間的詩酒雅集,纖纖玉指輕攏鬢發,動作優雅如對鏡理妝:“小女子不求其他,可否許一側室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