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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可怕的頭號嫌疑人

  “別!別打了!小人知道的…都說了…”

  當海玥再見到管事來福時,錦衣衛又一專業在此人身上體現出來。

  用刑。

  相比起地方衙門只會三木,打得人奄奄一息,身上沒有一塊好肉,錦衣衛的手段無疑更精雕細琢,循序漸進,來福的口齒還很清晰,神情卻恐懼至極,心理防線已然崩潰。

  但他的回答,卻讓陸炳很不滿意:“貪墨貢珠,方威一個人絕干不了!所貪圖下的錢財,也決計不止區區幾萬兩銀子!此事必有同伙,你還敢隱瞞?”

  來福瑟瑟發抖:“小人真的不知吶,小人確實看見少爺把玩過珍珠,也曾疑心過…卻未想到那是大內的貢品,若是知道,小人早就告官了!”

  “呵!”

  陸炳怒極反笑:“你們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狗奴,眼里哪會有大明的君父,哪會有大明的律法?看來是不上些厲害的手段,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

  努了努嘴,之前同樣站在他身后的一個驢臉漢子捏了捏手,滿懷期待地走了上去,陰影很快將來福徹底籠罩。

  陸炳冷冷一甩手,對著海玥道:“我們出去吧!”

  海玥自無不可。

  方威作威作福,身為管事的來福定然有助紂為虐之舉,對待這種自己就是下人,卻從不把其他下人當人看待的奴才,他也不會有絲毫同情心。

  只是出了臨時的牢房,海玥又提出了新的見解:“陸舍人以為,方威之死,會是滅口么?”

  “我們想到一塊去了!”

  陸炳原本也有沉思之色,聞言眼睛一亮:“我剛剛就琢磨著,那‘隱霧村’的傳說,是不是盜珠的同謀捏造,為了掩蓋罪行,殺方威滅口?只是這法子似乎繁雜了些,何必如此呢?”

  “因為死的人不止一位!”

  現在正是合適的機會,海玥將瓊州府通判宗承學之死告知。

  陸炳動容:“竟有此事!那兇手真是處心積慮,這是要借魘鎮之說,讓知情者以自殺的方式,逃脫當地衙門的追查?”

  “事實上,宗通判之死,已經被歸于自殺!”

  海玥道:“我們想要驗證這個猜測,就得看一看,第一位死去的瓊州府通判宗承學,與合浦珍珠是否存在著密切的關聯?如果兩者真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那么真正的動機,就與竊珠脫不開干系了,甚至宗通判都可能不是第一個死者!”

  陸炳臉色肅然:“此案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正說著呢,洪七匆匆跑了過來,稟告道:“府邸內都翻遍了,沒有發現裝有珍珠的箱子!”

  陸炳沉聲道:“轉移走了?還是賣掉了?”

  海玥提醒:“方威如果將貪墨的珍珠賣給了當地的富戶,也是一條線索。”

  陸炳咧嘴一笑:“不錯!這是一條好路子!”

  合浦珍珠號稱“掌握之內,價盈兼金”,就是珍珠拿在手掌心,比起黃金都要貴重,因為此物是皇家貢品,開采得又少,有市無價,渴求它的權貴極多。

  從賣家查起,可以反過來尋找出售的路線,從而掌握線索。

  這也是發揮錦衣衛的專業素養,這群人但凡調查與錢財有關的線索,行動力總是出奇地強。

  “宗承學與合浦珍珠的聯系…竊珠后出售的賣家…”

  有了這兩個思路,原本只能期待審問結果的陸炳,瞬間覺得案情的進展清晰起來,朗笑道:“不愧是瓊山神探,此案有你相助,簡直如虎添翼,哈哈!我眼光真好啊!”

  ‘你還得意上了…’

  海玥心中失笑,卻無自矜之色,案情脈絡才剛剛清晰,不是開香檳的時候:“我想出府去拜訪一下吳巡按,他與宗通判有舊。”

  “好!”

  陸炳點了點頭,正色道:“小心些!”

  “明白!”

  嘉靖朝之前,對于采珠實施的是珠池太監制度,嚴控珍珠流入民間,大內專門派太監盯住,這些宦官在地方上都是“倚勢為奸,專權生事”。

  到了嘉靖登基,清除弊政,對宦官嚴加管束,裁抑司禮監的權力,撤廢鎮守太監,地方上的許多太監都被招了回去,包括廣東的“珠池太監”。

  所以去年的采珠,是廣東省三司衙門配合廉州府完成的,能夠上下其手,竊據大批珍珠的,極有可能是省內有頭有臉的人物。

  要知道方威對外的定位,可是大禮儀新貴,吏部天官方獻夫最喜愛的侄子,能夠與之合謀的,豈會是平頭百姓?

  一旦發現竊珠暴露,指不定要垂死掙扎,對查案者下手,陸炳因此提醒海玥,注意自身的安危。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待得海玥走出方府,隱約真的感到有盯梢的目光,打量著每一個進出之人,甚至跟了他一段路,才消失不見。

  海玥不動聲色,沒有回西行庵,朝著城南而去。

  他要去拜訪巡按御史吳麟。

  抵達城南院落,夕陽西下,海玥上前敲了敲門,不多時熟悉的應聲傳出:“來了!”

  開門的是書童孫彬,見得海玥露出驚喜之色:“海公子?是海公子來啦!快請進!快請進!”

  海玥入內,就見不僅閔子雍和項昂快步而出,就連一身便服的吳麟都在堂前相迎,笑容和藹:“十三郎來得正好,這個時辰,一起用膳吧!”

  海玥作揖行禮:“正是餓了,還望吳巡按收留!”

  “這般客氣作甚,在家中還稱職務…”

  吳麟笑容愈發親切起來,好似長輩看向子侄后輩。

  態度改變的原因,雙方都心知肚明,事實證明,陸炳對海玥的看重不止是到了京師,連廣州府都混在一起了,吳麟羨慕之余,也感到慶幸。

  救命之恩好啊!

  有人情,才好往來嘛!

  海玥對待吳麟并不感冒,但不深交便是,稱呼很快也從官職改為了先生,一頓晚膳吃得其樂融融,氣氛極佳。

  等到酒飽飯足,海玥這才開口:“學生有一事不明,懇請先生指點迷津。”

  吳麟撫須微笑:“直言即可,無需拘束!”

  海玥道:“瓊州府通判宗承學,來瓊山之前任何職?”

  吳麟笑容微僵,由于他之前與宗承學商議了一場假綁架,結果險些被安南刺客弄死,這個人生污點自然不愿提及,可面前之人似乎也毋須隱瞞,緩緩地道:“叔元兄原是靈山知縣。”

  海玥繼續問:“靈山縣離合浦縣有多遠?”

  “靈山與合浦相鄰,都隸屬于廉州府,山水相連,交通便捷…”吳麟說到這里,有些恍然:“十三郎知道那件事了?”

  海玥目光一動:“還要向先生請教!”

  “你不知道?”

  吳麟頗為奇怪,但還是道:“宗叔元卸任靈山知縣,是因為一場誤會,遭了亂民襲擊,被毆傷吐血,當時鬧得頗大,三司衙門都被驚動了,將他調去了瓊州,唉!”

  海玥知道到了關鍵,起身一揖:“到底是因為什么誤會?被誰打傷的?此事至關重要,還望吳先生不吝告知!”

  吳麟有些為難,但最終還是道:“老夫亦不知詳細,只是聽聞,有人污蔑他貪墨了合浦縣的珍珠,遭村民激憤,攔路毆傷…”

  海玥沉聲道:“那事后可曾查明,是否有此事?那些毆傷縣尊的村民,又作何處置?”

  “那些亂民逃了,落草為寇,后來合浦縣衙出力,將之剿滅!”

  吳麟聲音里蘊含著憤怒:“宗叔元為人清廉正直,辦事勤勉盡責,日子過得十分清貧,豈會貪墨進貢給宮中的珍珠?此事后來查明,純粹子虛烏有,可惜了叔元,無辜遭此大難!”

  海玥目露沉吟。

  之前何氏藥堂的郎中有言,宗承學不是生病,而是被毆打致傷,拖延了時日,已成頑疾,原來是被合浦百姓打傷的…

  合浦縣旁邊的靈山知縣,被合浦百姓毆打吐血,后來調離,去了瓊州府當通判…

  這個關系,實在太緊密了!

  簡直就是局中人!

  于是乎,迎著吳麟疑惑的目光,海玥開始講述方威案的進展。

  古代沒有案情保密,而吳麟是嘉靖九年初才至廣東巡按的,那時合浦珍珠早就采完了,故而海玥覺得可以透露,末了凝視對方:“在先生看來,宗通判會與此案有關么?”

  “貢品珍珠?”

  吳麟聽著聽著,就已露出駭然之色,緩緩地道:“宗叔元曾是老夫在國子監的同窗,他雖然后來沒有考中進士,只是以舉人進官,然這么多年,我們書信聯絡,從未斷去,老夫來到廣東后,親至靈山,走訪村民,無不稱頌宗知縣愛民如子,縣學士子至今對其念念不忘,老夫…老夫可以擔保,以他的品行和操守,絕不可會伙同方威盜珠!”

  最后一句,吳麟也遲疑了,但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做出了擔保。

  海玥倒是對這位刮目相看了。

  案情非同小可,吳麟此舉確有莫大的勇氣,宗承學已死,膽敢擔上如此風險,這份友誼令人動容。

  但海玥也沒有就此相信,畢竟友人之言不能作為依據,只能參考一二,繼續問道:“當時的合浦知縣是誰?”

  “胡應恩。”

  “他現在還是合浦知縣么?”

  “因剿匪有功,此人高升了,老夫巡按廣東之時,他已不在廣東。”

  “那合浦縣尉呢?”

  “也不在了。”

  “當地的官員,全部因為剿匪升職了?那群匪…真的是匪嗎?”

  聽到這一問,吳麟的神色變得極為凝重,緩緩地道:“十三郎,話已至此,有一件事老夫也不瞞你!你可還記得,老夫此前準備使一個金蟬脫殼之計,先至瓊山,然后當夜與宗叔元一起偷偷折返?”

  “當然!”

  海玥正色道:“先生是為了調查什么?”

  吳麟擺了擺手,閔子雍和孫彬默契地退下,力士項昂更是在四周巡邏,以防隔墻有耳。

  眼見三位隨從各就其位,吳麟起身背著雙手,轉了一圈,這才凝聲道:“老夫收到一封舉報信件,其上指認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金都御史,兩廣巡撫兼兩廣提督軍務,林富!”

  “林巡撫?”

  海玥都不由地一驚。

  那可是廣東廣西的最高官員,總攬兩廣軍政大權,名副其實的封疆大吏!

  吳麟補充道:“林巡撫一向有愛民之譽,老夫原本根本不信,然那封信件中的諸多細節,絕非無的放矢,其中就提到了合浦民變,此前與你所言,那群亂民不僅襲擊了當時是靈山知縣的宗叔元,對內還襲擊了合浦縣的白龍村,將村民幾乎屠盡,哄搶了大批珍珠上山!”

  海玥立刻道:“剿匪之后,珍珠呢?”

  “不知所蹤!”

  吳麟沉聲道:“林巡撫對此大發雷霆,卻也無計可施,由此促成了他上疏《乞罷采珠疏》之心,向陛下請求,停止采珠!”

  “既要停止采珠,又豈會貪墨?”

  海玥問出了口,再迎著吳麟的表情,緩緩地道:“先生是懷疑,他此舉是為了讓那批失蹤的合浦珍珠,價格再上一層樓?”

  吳麟表情變得極為肅然:“十三郎,你要謹記,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此言出得我嘴,入得你耳,不能再有第三人知曉了,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胡亂指認,是會令兩廣為之動蕩的!”

  林富是名副其實的封疆大吏,別說吳麟這位七品御史,就連現在的陸炳要動他,都要稟告京師,絕不可能擅自主張。

  關鍵還是證據。

  只憑一封舉報信,和一些莫須有的懷疑,是無論如何不能發難的。

  海玥沉吟片刻,開口道:“方才我向陸舍人提出了一個辦法,從買家入手…”

  吳麟聽完后目光一亮:“合浦珍珠寶貴非常,是個不錯的主意!”

  “我原先也以為,這條路至少可以獲得一些線索,但剛剛想到另一件事,林巡撫還促成了與佛郎機人的經商,我們入城前不是還撞見了么?”

  海玥沉聲道:“如果貪墨的合浦珍珠,賣給了佛郎機人,早由海船運走,又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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