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聚餐的機會很常見,趙孝騫和他的妻妾們的相處模式,在華夏數千年的帝王家都是非常異類的。
狄瑩她們從趙孝騫還是楚王世子時就嫁給了他,一直到他登上了皇位,而趙孝騫與她們的相處,仍然保持著當年的習慣。
宮闈里的日子仍如當年一般平平淡淡,沒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更沒有刀光劍影,姐妹之間的關系都非常親昵,也不吃醋爭寵,就好像真正的一家人。
這種寬松和睦的后宮氛圍,不知不覺間也影響了宮里的宦官宮女,或許他們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主子不爭不搶,不作不鬧,對下面的奴婢當然是好事,宮里的大多數宦官宮女都不愿冒著殺頭的風險,去博一個渺茫的未來。
薛梅云一直在安靜地觀察每個人,她用心地把每個人與官家說話的語氣神態,甚至細微的表情變化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在暗暗驚訝,驚訝于帝王家的后宮嬪妃相處竟然能如此和諧友睦,就連帝王家的御膳,都如此簡單樸素。
今日宮里慶賀西夏滅國,如此重要的大喜事,官家也不過是讓御廚多做了幾道菜,而且還都是家常菜。
而且薛梅云也能看得出來,皇后貴妃以及諸位嬪妃與官家的相處非常自然,姐妹間說話也是非常直爽,完全沒有明嘲暗諷,沒有為了爭寵而貶低或陰謀陷害別人。
這是個怎樣的神仙家庭啊!
它完全跟民間普通百姓家一模一樣,夫妻間的相處幾乎都已經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仿佛相處了數十年的老夫老妻。
言語間只有平平淡淡的情意,可他們的每一個神態,每一個動作,無不向外人透露出,他們的夫妻感情是經得起任何考驗的。
“夫人,吃塊大蹄膀,今日這肉燉得夠爛乎,入口即化,非常難得,御廚是用了心的。”
趙孝騫挾起一塊燉爛的蹄膀肉皮遞到狄瑩嘴邊。
狄瑩嫌惡地身子往后仰,及時捂住了嘴:“快拿走,妾身聞不得肉味!”
趙孝騫臉頰扯了扯:“你都六七個月了,不至于還有孕吐反應吧?”
狄瑩哼了一聲:“反正妾身現在聞不得肉味。”
趙孝騫皺眉:“太醫給瞧過沒?他們怎么說?”
旁邊的裊裊輕聲道:“官人,太醫說姐姐天生體質和口味偏素淡,懷上身子前對肉食也不甚喜,不過太醫說無妨的,多從其他的地方補一補便可。”
“中醫跟道家多少有幾分相似,都講究隨性隨意,想吃什么就說明身體需要什么,若是討厭什么,就不必勉強自己碰它。”
趙孝騫若有所思,沉吟道:“原來中醫如此神奇,朕最近體質偏寒,每到夜里便孤獨寂寞冷,需要十個八個女人抱著朕才睡得著…”
“朕常感到羞愧,以為自己是個荒淫無道的昏君,沒想到中醫給出了完美的解釋,朕不是昏君,朕只是一個缺愛的大寶寶…”
眾女同時噗嗤一聲,狄瑩狠狠翻了個白眼:“官人不必妄自菲薄,你這純粹是荒淫無道。”
趙孝騫哈哈一笑,然后端起了酒杯:“好吧,咱走個流程,今日慶賀王師滅西夏,從此西夏納入我大宋的版圖,咱們夫妻同為大宋社稷賀!”
眾妻妾紛紛起身端杯,狄瑩不能飲酒,也端了一盞淡茗站了起來。
“王師立下蓋世之功,皆因官人運籌帷幄,官人是我大宋最圣明的帝王,將來更是開創大宋盛世之圣君,妾身為官人賀。”狄瑩目光灼熱地看著趙孝騫。
家宴快結束時,鄭春和腳步輕悄地走了過來。
“稟官家,駐軍日本的張嶸將軍奉詔回京了,正在宮門外等候召見,同來者還有日本平氏和源氏兩大家族的重要人物,官家是否召見?”
趙孝騫一怔,頗為意外道:“張嶸回來了?”
桌邊的倆日本姐妹騰地站起身來,眼眶頓時泛了淚,齊聲道:“我們家也來人了?”
趙孝騫看了她們一眼,道:“老鄭,帶他們即刻入宮,朕在文德殿召見他們。”
說著趙孝騫望向日本姐妹,柔聲道:“娘家來人了,你們與朕一同見見吧。”
姐妹倆梨花帶雨,哽咽點頭。
半個時辰后,趙孝騫領著姐妹倆來到文德殿,剛走進殿內,便見面前身影一閃,一道魁梧壯碩的黑影跪在自己面前,哽咽道:“臣張嶸,奉詔回京,拜見官家。”
趙孝騫定睛一看,然后哈哈一笑,雙手將張嶸攙了起來。
“張嶸!哈哈,你這貨模樣還是那么猥瑣,日本的風土不養人呀。”
說著趙孝騫也沒仔細觀察,猶自嘆了一聲,道:“一年多沒見了,你辛苦了,這一年多里,你憔悴了許多…嗯?慢著,你為何變得白白胖胖了?”
煽情的場面話還沒說完,趙孝騫便發現了不對,這貨確實比當初白胖了許多,臉上多了一圈肉,身材和腰也粗了一大圈,這模樣哪有半分“憔悴”的樣子?
唯一能說得上“憔悴”的跡象,那就是張嶸的眼眶有點陷,還泛青,嚴格來說不像憔悴,更像縱欲過度腎虛了。
“你…在日本過的是什么日子?”趙孝騫沉吟著問道。
張嶸頓時露出忸怩之色,低聲道:“臣在日本倒也沒受什么苦,尤其是官家后來增調了五千殿前司兵馬東渡后,臣的麾下已有一萬將士,足以橫掃日本任何諸侯,兵鋒之盛,一時無敵。”
趙孝騫恍然:“所以,你的日子好起來了?”
張嶸嘆道:“如今臣麾下的將士奉官家旨意,已滅了日本大部分諸侯,唯剩幾路諸侯還在茍延殘喘…”
接著張嶸突然咬牙,露出一臉怒容,恨恨地道:“可恨這些諸侯為了求生活命,居然喪心病狂地向臣施美人計…”
“臣…中計了!好卑鄙的倭奴!”
趙孝騫倒吸一口涼氣,兩眼赫然睜大。
美人計!他心心念念的美人計,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從來沒人對他施過,無論國內還是國外,他的敵人都只會明刀明槍跟他干仗,從來沒人走過曲線救國的路線。
…你們倒是試試啊!咋就那么看得起朕的意志呢?
朕這樣的凡夫俗子,實在太容易動搖了,美人計一試就靈。
自己求而不得的東西,張嶸卻輕易得到了,而且還是以服侍男人出名的日本。
一時間,趙孝騫這個皇帝竟突然對張嶸生出一股艷羨的情緒。
見趙孝騫神色變幻,張嶸急忙找補道:“當然,臣雖然中了美人計,但沒完全中計…”
“他們妄圖用美人來消磨臣的意志,打消臣的斗志,但他們失敗了!”
趙孝騫頓時露出欣慰之色:“所以,那些美人你沒睡?”
“…倒也不是沒睡,睡了,但臣提上褲子后依舊號令將士攻城掠地,沒耽誤任何正事,官家要求臣的戰略目標,臣基本已經完成了。”
趙孝騫臉頰狠狠抽搐了一下,看著張嶸這副腎虛軟綿的模樣,冷冷地哼了一聲。
“確實辛苦你了,你在日本不僅要攻城掠地,晚上還要遭受日本女人對你非人的折磨,實在是忍辱負重,勞苦功高,朕很心疼,都恨不得親身代你受苦…”
張嶸大喇喇地一揮手:“大可不必,這份苦臣受得住…”
趙孝騫氣得抬腳踹了他一下:“你閉嘴吧,來人,召太醫,給這貨好好把把脈,開個補方,都特么快榨成人渣了。”
文德殿內還有其他人,面孔頗為陌生,一直在安靜地看著趙孝騫和張嶸君臣談話,直到趙孝騫轉過身,殿內其余幾個人才朝趙孝騫雙膝跪地。
“外臣日本國平氏(源氏),代家主拜見大宋上國皇帝陛下!”
與張嶸聊天時,趙孝騫神情輕松隨意,嬉笑怒罵,畢竟張嶸是他曾經的老部將。
當初遣他率五千將士登陸日本,是趙孝騫給自己和家人安排的一步退路,能把如此重要的部署交給他,說明張嶸足夠他信任。
此刻趙孝騫轉過身,面對這兩名日本平氏和源氏的族人時,他的表情瞬間變化,變得冷漠且高傲,渾身散發著一股高不可攀的帝王氣息。
倆日本姐妹卻已哭得梨花帶雨,各自撲到兩人的懷里,叫著“父親大人”。
趙孝騫瞇了瞇眼,道:“你們二人是她們的父親?”
二人仍跪在地上,急忙點頭:“是,她正是外臣的女兒。”
趙孝騫的神色終于和煦了一些,好吧,盡管不待見日本人,但他們畢竟是老丈人,多少還是要客氣一點的。
親自上前,將二人扶了起來,趙孝騫打量著二人。
他們的穿著有點不倫不類,這個時期的日本,無論文化還是穿著上,仍然模仿著唐朝,他們身上穿的也跟唐裝有點相似,寬袍寬袖,衽前大開,只是經過了一番修改,有點后世和服的樣子了。
二人大約四十來歲的年紀,神情透著幾分精干,只是容貌方面…
趙孝騫仔細端詳了他們的容貌五官后,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你們真是她倆的父親?親生的?確定女兒生下來后沒抱錯孩子?”
二人頓時一愣,本來非常確信的事情,可這位大宋皇帝陛下問得如此嚴肅鄭重,把二人整不會了。
二人迅速對視了一眼,發現彼此的表情都充滿了遲疑。
片刻后,二人猛地醒過神來。
這有什么好懷疑的?必須是親生的,這兩個女兒可是如今唯一能維系大宋與日本兩大家族的紐帶,在她們出生這件事上,絕不可能搞出什么狗血的撲朔迷離的劇情!
“回大宋皇帝陛下,她們是親生的!外臣親眼看著她們出生,從小寵愛到大的!外臣發毒誓!”
趙孝騫的嘴唇囁嚅了一下,欲言又止。
看她們出生根本不代表什么啊,朕想問的是,制造她倆的過程,你們確定自己參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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