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提前享受皇帝待遇之后,趙基大感人生寂寥無趣。
皇后行宮這樣的封閉場所里,當大家都講道德、規矩的時候,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黑白分明。
當秩序戳破后,灰的黑的白的混在一起,反倒變得五光十色,光怪陸離。
他一個還未正式履職的假太師都這樣享受,實在是無法想象皇帝、昏君的樂趣。
這日,趙基從行宮外的行營內睡醒。
日頭高懸,天色大亮。
不同于之前,睡醒的趙基沒有起身,而是很腐敗的伸手拉了拉垂在床頭的繩帶。
床頭垂掛三條繩帶,不同的繩帶能搖來不同的人。
扯動繩帶后,鈴鐺響動。
就見高陽龍披甲按劍而行,親自督促衛士送來趙基的早餐。
待衛士撤離,趙基光膀子起身抓濕毛巾擦手時,高陽龍開口講述:“君上,這已是第三鍋飯了。”
往常,趙基都是吃第一鍋飯。
行營大灶時刻生火,以抓飯的制作周期來說,每次都會準備一份趙基的抓飯。
餐食冰冷后就會再熱一遍,分給親兵食用。
趙基聞言不語,只覺得腦袋空空,眨了眨眼睛:“你說得對,我要克制。”
高陽龍聞言不語,他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雖說戰爭不會立刻爆發,但趙基處理軍務的時長顯然不如之前,這讓他心里發虛。
趙基現在承諾要克制,高陽龍自然會相信,因為趙基沒有什么爽約的惡劣前科。
就生活自律方面,高陽龍還是相信的。
只是趙基默默用餐之際,一名守在門外的當值虎賁郎小步入內:“大司馬,皇后遣人賜下餐食。”
高陽龍扭頭去看一側墻壁,暗暗瞪眼很是不爽。
皇后身份尊貴,趙貴人又是大司馬的聯宗姐姐,每日交替遣人送來飯食,這是高陽龍監督之外制作的食物,他不喜歡這種超出掌控的事情。
趙基也只是點頭:“帶進來。”
“喏。”
虎賁郎行軍禮,后退三步轉身快步而出。
不多時一名女官面色紅潤,笑吟吟引著六名宮人各提食盒來到廳內。
礙于高陽龍按劍侍立一側,這女官施施然行禮:“大司馬,皇后陛下遣奴婢送來餐食。”
“有勞了。”
趙基回答一聲,女官擺手示意,宮人上前擺放食盒,并揭開蓋子后,從兩側后退。
女官再行禮,后退幾步抬頭看一眼趙基,不見趙基看她,也就含著笑容引宮人離去。
趙基看了看這些餐盒伸手從裝著六盤小果碟的餐盒里捏出一枚青蝗壯骨丹輕輕捏了捏,斜眼看高陽龍:“都分給當值衛士。”
“喏。”
高陽龍應答一聲,轉身快步而出,很快帶著當值親兵進來,提著食盒就出去了。
趙基繼續用餐,拿起銀勺享用他的風干肉抓飯,其中點綴著葡萄干、枸杞、胡蘿卜片,還有一碟切段的蔥白。
不多時三人份的抓飯下肚,趙基端著溫熱茶水飲用,高陽龍打理餐具后端了出去。
自我感覺有些吃撐,趙基盤坐催動技能加速消化。
不多時就身軀暖融融,腹脹感消退,整個人也精神煥發。
精氣神趨于飽滿,很多昨夜的記憶細節也賦閑腦海之中。
身體的本能想要催促他,趙基也就從凝神養氣的狀態中退出。
他這才穿好外袍,扎好蹀躞帶,掛好寶劍后腳踩木屐走出屋舍,來到隔壁的正房。
正房寬闊,卻用低矮的木板分隔出許多辦公的隔間區域,這里幕府掾屬們如棚圈里的牛馬,屈身方寸之間,已經開始工作。
趙基進來時眾人停止手頭工作,紛紛起身拱手:“大司馬。”
“嗯。”
趙基應答一聲,踱步到自己的辦公小廳。
他剛落座,高陽龍就端來一壺熱茶,盤中還有濕布巾。
趙基擦拭面龐后,拿起軍書就開始靜心閱覽。
常規的軍書奏報,幕府諸曹自然能處理。
彼此磨合了兩三年時間,諸曹掾、屬也知道該怎么處理各類事件,能把握住其中的尺度。
何況,趙基精力充沛,會經常查閱他們處理過的軍書。
發現不如意的,自然會提出并進行更改;若某些掾、屬屢教不改,總是踩線,趙基自然不會留手,會舉對方入朝為郎,或外放徐州各縣做縣令長、縣尉或縣丞。
被他淘汰的人,才會外放;而中規中矩的人,趙基則下放到并州、涼州、司州各縣。
現在留下來的人,絕大多數人處理政務、軍務時,在他們的自由裁斷授權范圍內,就算做的不如趙基的心思,但也能避免踩線。
這是這些年激烈戰爭磨合出來的,或許單獨拎出去不是很優秀,可只是處理目前職責之內的事務,都能良好發揮,是構成大司馬幕府的中堅部件。
任何一個人的意外損失,在趙基眼中不亞于五百甲士的折損。
如往常一樣,趙基依舊耐心翻閱他們處理過的公文。
紙張辦公化后,一盤公文,足夠趙基看一個上午。
他提朱筆,時不時的畫圈,遇到不合心意的,就會點評一兩句。
因高陽龍的勸諫,趙基今日精神格外的專注。
到了他現在的地位,挑戰、消滅敵對勢力,其實已經不算什么難事。
真正困難的是維持自律…沒人能監督他,也沒人能強迫他。
稍稍放縱一下,就信馬由韁,不知道會發展到哪一步。
如何調節生活與工作的界限,這對趙基來說是一件難事,這件事情無從參考。
在此之前,他更像是一個專職的軍事統帥,過的是戎旅生活,生活節奏穩定且相對封閉。
別說接觸大量、正值青春且溫飽不愁的女子,就是青年士人也難大量、高頻率接觸。
不僅男女之間的嬉鬧玩耍比較遙遠,就連士人之間的交際游戲,趙基也錯過了太多。
所以他的生活是沉悶的,之前是條件不允許,趙彥也不希望他在軍事之外分心。
現在形勢不同,征服塞北諸胡后,形勢真的不一樣了。
趙基必須轉型,還要自己去摸索生活、工作的界限。
反正在趙彥眼中,這個天下不值得趙基辛勤執政。
就如荒漠種草,種草之初恨不得每一滴水都澆到位,就是長出雜草、毒草,那也是好草,總能找到利用、使用的地方。
可草叢蔓延之后,那就是另一種說法。
畢竟退沙植草,這種工作的根本目的還是為了自己生活的更好。
人不能本末倒置,當皇帝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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