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南諸羌消息閉塞,這多多少少會帶來一點優勢。
正所謂無知者無所畏懼,當高陽龍、常茂各率七百車騎從營地后方涌出,整理隊伍向前壓進,并樹立起金鷹大纛、雄鹿大纛時,結陣而進的一個個諸羌百人矛陣竟然向左右翼展開,持矛緩步推進,企圖正面硬撼虎豹騎的沖擊。
這些隴南諸羌持矛重裝步兵的士氣并未受到壓制和削弱,左翼戰線的高陽龍則立刻調派豹騎向更外圍迂回,企圖側擊或從后襲擾羌人矛兵。
不曾想前進的十幾個羌人百人陣也開始變陣,形成了一個‘∠’,高陽龍舍不得拿虎騎正面沖擊羌人矛兵。
在他眼中,任何一個虎騎的價值,不亞對方一個百人方陣。
他舍不得死人,可羌人矛兵陣列隙縫中還伴隨著持弓散兵,他思索之際,正面羌人矛兵立定后,這些持弓散兵從矛陣隙縫中前進,開始拋灑箭矢。
羌人用的是也是漢邊軍的制弓技巧,甚至用的就是與漢邊軍一樣的強弓,可能這些羌人弓手的射術也與漢邊軍一脈相承。
就如趙基麾下義從部隊與虎步軍的裝備、戰術高度雷同一樣,當年這些羌人的父祖就追隨涼州三明剿滅東羌,所以當時的漢軍會不遺余力進行教授。
這些年天下大亂,天下大亂之前涼州先亂。
攜帶家人宗族鄉黨走投羌中避難的漢邊民豪杰比比皆是,這些人也會帶去先進的生產技藝與戰術。
此刻與隴南諸羌作戰,也就對方沒有整齊的旗號、號服,否則與漢軍沒有什么本質區別。
這種感覺,更像是與曹操、袁紹交鋒,像是漢軍之間的內戰。
趙基向左觀察高陽龍之際,右邊戰線的常茂就直接發動了沖鋒。
二百虎騎、四百豹騎分成了左右兩個攻擊箭頭,以錐形陣的方式提速、沖鋒。
鐵騎踐踏滾滾而來,地面震動,擋在正面的四個羌人矛兵齊齊變色,雙方距離越來越近時,羌人矛兵中的散兵弓手最先脫陣、轉身奔跑。
這些散兵逃亡立刻動搖了矛兵的意志,幾乎就在碰撞前的半個呼吸里,正面的羌人矛兵出現各種異常狀態。
固然有的矛兵扶穩了矛,矛柄抵在地面斜斜瞄著前方,他們的矛刃洞穿了披鎧的虎騎、披甲戰馬,可這些矛兵也被慣性之下的虎騎踐踏、沖撞!
而更多意志動搖的矛兵,則被虎騎踐踏、沖撞,只要擦著、碰著,就沒有能善了的。
虎騎沖擊之后就是豹騎,又是一輪更為密集的踐踏。
趙基收回目光向右來看時,就見四個羌人重裝矛兵百人隊死傷狼藉,而虎豹騎還在沖鋒、追擊,百人車兵組成的護旗隊有二十九臺戰車,也是跟隨前進。
車上的弓弩手拋灑箭矢,射擊殘存、本能抱團的小股羌人隊伍。
“這才是我想打的仗!”
趙基指著右邊,扭頭看諸葛瑾:“子瑜與文曼在此觀戰,記錄各隊戰況。”
“喏。”
諸葛瑾應下,張張嘴想要勸諫什么,猶豫半天也只能閉嘴,眼睜睜看著趙基戴好面具,抓起一桿長槊從三層高的木臺上一躍而下。
長槊最先釘在冰冷凍土之上,而趙基順著慣性而下,可雙手抓在槊桿,于是身形緩緩順著長槊平穩滑下落地。
諸葛瑾探頭來看,就見趙基已經棄槊,抬腿健步登上戰車。
三層木臺之下,諸葛亮一身兩襠鎧外罩半舊掉毛的羊裘,頭戴一頂札甲盔,直愣愣望著面前穩穩釘在地面,整個刃部沒入地面的長槊。
槊桿長一丈六尺,木臺高三丈六尺,也就是說趙太師剛才持槊一躍,身體只在空中向下掉落不到兩丈。
隨著槊刃釘入地面時,趙太師就順著槊桿開始向下滑落、緩沖重力慣性。
諸葛亮瞥了一眼就立刻斷定…趙太師能做到,那他也能做到。
他思索之際,就見木臺之上一個高階軍吏也持槊一躍而下,兩尺五的槊刃還未盡數沒入地面就與槊桿崩開…這個軍吏空中失去平衡,就那么懷抱槊桿直愣愣砸在地面,一聲悶響。
戰車之上的趙基剛抓起弓,聞聲看了眼那個倒霉蛋。
其他幾個躍躍欲試的軍吏只能老老實實順著臺階下木臺,快步小跑登上各自的戰車。
摔疼的軍吏也被衛士攙扶著登車,一瘸一拐明顯摔傷了胯。
木臺上軍吏少了大半,諸葛亮才能抱著文件夾登上木臺,協助記錄戰場各處的變化。
他靠近諸葛瑾:“兄長,太師竟然如此率性颯踏?”
“孔明莫多語,且耐心觀戰、記錄。”
諸葛瑾又看向其他登臺協助記錄的軍吏:“諸君記錄時務必仔細觀察,臨陣指揮的巧妙之處,乃兵家不傳之秘。今能旁觀,實乃太師恩德。”
“喏。”
眾人應答,各朝一個方向,開始捉筆記錄。
例如諸葛亮,就觀察三支百人隊的作戰方式,每個百人隊都有特殊的符號圖騰,他不需要具體書寫對方的番號,只要在紙張上描繪該百人隊的戰旗符號,然后根據觀察到的戰況,進行總結后進行記錄。
不需要多么詳細,用的也是斷斷續續的文字或詞組,只要這些文字、詞組能在戰后勾起此刻的記憶,到時候再做詳細的文字記述即可。
諸葛亮觀察之際,也能分心去看趙基所在的白虎大纛,白虎大纛開始向南前進。
少數突入營地內的羌騎只要靠近白虎大纛七十步內,必然騎士中箭栽落馬下,馬匹長嘶而去,逃離戰斗范圍。
白虎大纛持續前進,附近作戰的步兵也都紛紛跟上,組成左右翼,使得趙基能更專心的應對前方扇形范圍內的敵騎。
他就是一個無情的射箭機器,攻擊范圍從由最初的七十步,漸漸擴展到百步。
僅僅他一人就壓的羌人弓手難以做出有效的反擊,于是他左右車上的弓弩手,以及徒步而進的步兵可以更從容的射擊,射擊命中率大增。
趙基就仿佛催化劑一樣,周圍車兵、步兵勇氣大增,作戰時也更加的從容,可以將射術穩定發揮出來。
他很清楚自己并沒有光環類技能,可士氣影響之下,周圍吏士的作戰心態得到質的改變,不僅能完整發揮,還能超常發揮。
多超常發揮幾次,這些人的作戰技巧也能得到飛速提升。
臨陣廝殺,心態士氣甚至比技巧重要。
諸葛亮觀察的三個百人隊隨著趙基靠近后,也都是奮勇爭先。
原本抵擋、遲滯羌騎攻勢的輜重大車,此刻反而成了限制己方追殺潰兵的障礙物。
對面的羌騎、羌步兵,很多人還沒靠近廝殺,就被驚嚇,止不住的潰退…能靠近的羌人,也沒機會廝殺就被射殺。
持續高密度的射殺,成片清空出無人區,這帶給羌人極大、難以言明的震撼與驚悚。
戰線持續向南推進,很快就全軍奔跑起來,羌人止不住的潰退!
諸葛亮停筆,扭頭看諸葛瑾,不好開口詢問,只是眼神中滿是迷惘,他感覺能看懂戰場各處變化的因果關系,可又覺得自己一點都沒看懂。
其實諸葛瑾也看不懂,只是維持著沉肅面容,一副本該如此的淡定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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