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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兩年之約

  次日清晨,晉陽城西南角館舍之中。

  郭圖沐浴,更換嶄新衣裝后,外罩一領黃羊絨大氅乘車出門。

  幾名騎士在前持旗開路,寬闊的臨晉大街上,郭圖左右觀察街道兩側往來的早起吏民。

  晉陽城實在是太大了,僅僅是目前的城邑規模就比雒陽城要大。

  當然了,雒陽城是一個復雜的城邑體系,除了城內二十四都亭外,還有城外近郊、遠郊,這些可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段。

  嚴格來算,雒陽八關之內的城邑,都能算是帝都雒陽的一部分,承擔著部分作用。

  與規劃方正、明白的晉陽新城比起來,鄴城南北二城就顯得過于陳舊。

  行走在臨晉大街上,郭圖也算明白了趙大司馬的城防理念。

  其他城邑爭奪的就是城墻,城墻得失直接宣告了城池歸屬。

  而晉陽新城,攻破外圍那可有可無的低矮羊馬墻后,才會進入真正的攻城絞殺戰。

  晉陽新城內一座座街坊,就是一座座塢堡,這些塢堡群構建組成了晉陽新城。

  未來就算各方圍攻打到這里,誰又肯渡過汾水,率兵參與血戰?

  他認真觀察,要將看到的一切如實匯報給袁紹。

  鄴城也要改,就算不能改動南北二城,也要擴建新城,以作為袁氏的核心城邑。

  河北大姓在南北二城中擁有錯綜復雜的人脈關系,只有建立新城,才能壓制河北大姓的影響力,杜絕他們的侵蝕。

  沿著臨晉大街向北,就看到了左側的晉陽侯府,與右側如似軍營的大司馬幕府。

  郭圖看到侯府與幕府之間架設了復道天橋,看到一隊女婢提著食盒向幕府走去,不由愣在車上。

  仰著頭,他想起了雒陽南宮、北宮之間的復道天橋。

  北鄴城中也有復道天橋,可也只是袁紹府邸中的樓閣連接之用,很少啟用。

  負責護送郭圖的虎賁郎見郭圖驚訝模樣,就主動解釋說:“晉陽侯不喜侯府、幕府吏士、奴仆往來于街道,這樣會驚擾民眾往來。故架設復道,以隔絕內外。”

  “晉陽侯真乃仁德之人。”

  郭圖贊嘆稱頌,可他更覺得趙彥這么做,純粹是防止府邸奴仆與外界發生勾結。

  不多時,這位虎賁郎就引著郭圖進入大司馬幕府,直入會客的東園。

  東園暖廳之內,趙基鎧甲在身端坐主位,拿著今日的行程規劃沉思。

  開戰之前,有必要安撫一下匈奴人。

  所以午間的時候還要與幽禁于此的呼廚泉見面吃飯,給呼廚泉一個能返回單于王庭的希望。

  可好容易將這家伙扣在手里,甚至為了腐化、拉攏匈奴各部貴族,趙基讓出了經商權。

  匈奴貴族目前承擔著壟斷經商權,晉陽、平陽、安邑三處官市上的產品,可以經過這些貴族的販運,賣給更小的匈奴部落,或賣給鮮卑人。

  目前還沒有腐化到位,匈奴貴族還沒有養成嚴重依賴經商的生活、生存習慣。

  匈奴人在經商方面其實頗有天賦,根本沒有多少重視諾言、契約的精神。

  等這些匈奴貴族重視經商收入,輕視經營壓榨部眾后…也就可以考慮更進一步的編戶。

  至于單于呼廚泉,留在晉陽城享福難道不好么?

  三郡諸胡清剿完畢,也就可以給呼廚泉稍稍松綁一些…必要的時候,可以讓呼廚泉自由行動,可以在晉陽附近射獵、游玩。

  不給機會,呼廚泉就不敢跑;這個人不跑,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嚴懲?

  比起正當壯年老謀深算的呼廚泉,給匈奴人換一個年輕、稚嫩一點的單于,顯然更方便幕府管理。

  思索單于更替計劃時,主簿衛覬到門前,拱手:“君侯,右將軍使者郭圖已到門外。”

  “有請。”

  “喏。”

  衛覬應下,轉身去迎接郭圖,因己方目前的優勢地位,所以衛覬步伐沉穩,不緊不慢,很是從容。

  不多時,衛覬就與郭圖說說笑笑,引入了正廳。

  廳內溫暖,郭圖長拜:“外臣奉右將軍之命前來拜謁大司馬。”

  “坐。”

  趙基展臂,等郭圖解下黃羊絨大氅,坦然落座面露微笑時,趙基開口:“我聽聞此前朝中有提議,要拜右將軍為車騎將軍。奈何右將軍不肯與我并列,這才使朝廷良苦用心落空?”

  這是在嘲諷袁紹的官位,不過是與公孫瓚、孫策、劉備平級的四方將軍。

  郭圖笑容不減,拱手回答:“此去歲舊事,大司馬何必再提?我主袁公右將軍亦是國家重臣社稷輔翼,若在意名位輕重,天子又豈會吝嗇?”

  “有理。”

  趙基沒有辯駁,更是讓郭圖眼睛一亮,這顯然是一個重要的態度變化。

  趙基認同袁紹能自取重位,就等于不再維護朝廷的權威。

  隨即趙基就說:“董貴妃為天子誕下皇長子,有功于國朝。我與大將軍欲舉薦衛將軍升拜驃騎將軍。如今車騎將軍空懸,右將軍還是有機會的。”

  郭圖依舊拱手模樣,挺直腰背道:“外臣聽聞大司馬出兵中原之際,受大將軍猜忌,險些兵戎相見。以外臣之見,大將軍生性剛戾,莽撞無謀,是非社稷之幸,早晚自招災禍。若是大司馬有意,我主愿與大司馬結成秦晉之好。”

  “呵呵,我與大將軍翁婿之間鬧些糾紛實乃小事,所謂的兵戎相見實乃誤解。”

  趙基一笑:“我與右將軍和好,豈不是要白白釋放袁熙、高干?”

  郭圖立刻說:“二位公子亦能在大司馬治下為質。”

  由俘虜變為人質,這是很大的進步了,起碼人身安全有保障,也有基本的生活待遇。

  郭圖這次來,就是趕在大雪封路前給袁熙、高干送生活物資,免得冬季里遭罪。

  其次才是來試探趙基的態度變化,他也沒指望能達成什么盟約,能維持彼此停戰狀態就算圓滿。

  這時候衛覬引著仆從進來,給彼此桌案上擺放菜肴,每張桌案上也就四菜一湯,一碗黍米飯,一壺茶酒而已。

  衛覬也有一張桌案,就坐在郭圖對面。

  經歷過大起大落,家族也險些全滅,現在的衛覬毫無世家嫡子的修養,落座后端起黍米飯就開始吃。

  趙基則給自己倒茶,端茶對郭圖示意:“西州貧瘠,某以茶代酒。亦無好酒,只有杏酒一壺,還望先生不要見笑。”

  “不敢。”

  郭圖斂容,神情嚴肅略帶敬仰說:“天時不正山河受災,民無半年之積。大司馬領有西州,能以身作則施行禁酒,實乃外臣敬服之事也。休說杏酒,就是苦艾酒、渾酒,外臣也甘之若飴。”

  “先生有心了。”

  趙基飲茶,也端起黍米飯,抓筷子時說:“兩家和好一事利在彼此,原則上我不反對。袁熙、高干為質半年,還是一年?若是半年之約,明年五月草長鳶飛之際,我就遣使送歸于河北。”

  郭圖陷入沉默,他神情為難。

  他很想快點將袁熙、高干贖回去,這也不是他一個人的意愿,袁熙、高干返回后,能一起壓制冀州本土派。

  可若是半年之后,新的戰爭爆發,到時候更是棘手。

  想到今年這個冬季很難消滅公孫瓚,也顧不得袁熙、高干的埋怨,郭圖咬牙:“敢問大司馬,三年可好?”

  “三年太久。”

  趙基面無笑意盯著郭圖:“就是兩年,我也覺得為難。”

  “那就兩年,兩年后外臣親自來迎,到時也看看晉陽變化。”

  郭圖怕趙基反對,雙手托舉酒杯,神色誠懇望著趙基:“仆觀晉陽今時之變化,來日必為北方雄城。若能制衡匈奴,抑制鮮卑,大司馬功在千秋百世。”

  “難得先生知我壯志,那就兩年。”

  趙基扭頭看門外陰沉天氣,瞇眼:“建安四年八月時,先生可提前來此。若無其他變故,晉陽城便能成型,我也想在這里檢閱各軍。”

  明年大概時間很緊張,也就后年才能有積蓄搞一次閱兵。

  閱兵自然有許多用處,最好借這次閱兵多邀請一些人,例如韓遂、馬騰的骨干中堅。

  用閱兵儀式來擊垮他們的抵抗意志,再收拾馬騰、韓遂就簡單了。

  郭圖托舉酒杯,沉聲應答:“敢不從命?”

  說罷,仰頭飲盡杯中杏酒,口感竟然格外的滋潤、清甜,杏香濃郁,口齒之間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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