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漢能抵十胡?”
天子行營,劉協凝聲發問。
他是很想去親自檢驗首級的,可伏完勸說的很有道理。
堂堂天子,就該與軍卒小民保持距離,這樣才能維持威儀。
否則若是過于親近,天子威儀不存,小民軍卒自然敢犯上作亂。
“誠如陛下所言,昨日前后兩戰,趙侍中盈獲十倍。”
毌丘毅高聲回答,十比一的戰損比,已經值得每一個河東人與匈奴拼命。
哪怕五比一,河東人也能接受。
這十幾年的時間里,河東人飽受匈奴南遷之苦;匈奴人也被汾水以南各縣抵擋,雙方摩擦不斷,都想著弄死對方。
毌丘毅參加過這一戰,知道是大勝,但具體斬獲、折損多少,他也不清楚。
今日一早,他就將羽林騎士帶回天子行營,算是脫離了趙基的指揮。
劉協收斂喜色,一筆賬很快也就算明白了。
河東除掉各處必要的守軍,驅逐并吃掉一些匈奴人,河東機動兵力應該在一萬五左右。
打通太原通道,以太原的富庶,又是萬余青壯力量。
合這二郡之力,驅逐西河郡的匈奴、羌胡,僅僅是這三郡,就能得到三萬步騎精銳。
不管是返身回長安誅討李傕郭汜,還是拱衛朝廷返回雒陽,都能讓朝廷恢復威儀。
總的來說,還是雒陽更好一些。
有這么強的軍隊,再加上張楊、張繡的軍隊,外圍還有劉表、劉備、呂布的聲援,想來能壓住袁紹、曹操組成的大河聯盟。
劉協心情大好,就笑問伏完:“趙卿可有什么需求?”
“趙侍中公忠體國,并無請封表官之事。”
伏完拱手回答,換李郭或者白波諸將,肯定又是上一串請封名單。
趙基本身就沒索要過官職,伏完也不好亂說。
檢首時起沖突這種事情,就沒必要給皇帝說。
說了也沒什么意義,現在軍隊指揮還離不開趙基。
趙彥終究六十五歲了,又能活幾天?
伏完反而沒有那么急,他都同意把女兒嫁給趙基了,檢首之際他代表朝廷,趙基實在是太不給他面子了。
哪怕很清楚趙基指揮軍隊,需要維持獨特剛強的形象。
可伏完這一趟外出,依舊憋了一肚子火氣。
天子為證,這婚事難道還是假的不成?
當初趙基南下征討白波諸將時,可送了趙彥三十幾匹馬;而現在繳獲頗豐,竟不肯私下送幾匹馬給自己。
他吃喝出行用的都是公家的,難道他儀同三司、開府的輔國將軍不其侯伏完還缺幾匹馬?
這哪能算是索賄?
真不缺的,缺的只是趙基的一個態度!
趙基這樣無禮,伏完怎么可能高興?
就算趙基不懂事,難道趙蕤不懂事?
伏完暗暗生氣,眉目沉肅。
緊接著楊眾、司馬防等人都為趙基說好話,反倒是同鄉的裴茂,聯宗的趙蕤不好開口。
總的來說,軍事取勝,公卿百官們心中高懸的那顆巨石也算是落地了。
朝廷東遷以來,連續的軍事失敗給了朝廷上下沉重的信心打擊。
哪怕落腳于河東,也很難挺直腰桿做人。
而現在,他們真正的自信開始恢復。
就在眾人夸贊趙基之際,一名羽林中郎快步到帳外:“報!北面軍情!”
帳內關鍵幾個人目光落在毌丘毅臉上,毌丘毅對劉協拱手長拜,后退幾步到帳外,詢問:“何事?”
“東部匈奴在陘城南七八里處采伐樹木,趙侍中督率步騎北上,約有千騎,步兵五千!”
這羽林中郎氣喘吁吁,這都是羽林騎士自己偵查的。
趙基根本沒有派人通報這些軍事行動…每一個騎士都是寶貴的,沒必要這樣浪費。
有效信息在小范圍流傳,這在趙基看來是一件好事。
否則派人通報軍事行動,最開始是通報,行營這些人會籍此進行協商,甚至將通報理解為請示。
如果不是需要天子旌節激勵士氣,趙基都想把這伙人滯留到隘口以南,或者塞到易守難攻的柏壁。
現在留在身邊,看重的就是那桿天子旌節。
羽林中郎的聲音很大,帳內百官嘩然。
劉協察覺伏完看自己,立刻會意去看裴茂:“裴卿,倉促決戰,這是否有些急躁?”
裴茂拱手:“陛下稍安,容臣去探查一二。”
頓了頓,裴茂又說:“以臣對趙侍中的了解,今浪戰優勢極大,他不會輕易糾合各軍與匈奴決戰。”
能一刀刀切肉,又何必冒險決戰?
劉協也覺得有道理,哪有這么快打決戰的?
爆發決戰,肯定是一方優勢很大,再要么就是一方堅持不住,來拼盡一切賭一把。
再要么就是戰前約定好時間、地點,然后直接決戰,節省不必要的相持、對抗。見裴茂要出發去找趙基當面詢問,伏完也開口:“中書監乃趙侍中長輩,可同行。”
趙蕤見皇帝看自己,也就主動拱手:“臣愿往。”
“二位愛卿不可擾亂趙愛卿,速去速回。”
“唯。”
裴茂、趙蕤拱手長拜,后退幾步,到帳門處轉身而出。
毌丘毅就站在門外,安排一支羽林騎士小隊保護他們。
當他們一路向北,抵達時漢軍、匈奴已相距兩三里路程,各自列陣、調整間距。
今日吹刮輕微東南風,趙基陣前勒馬,自己與騎從踐踏而起的揚塵緩緩向北擴散而去。
揚塵散去,對面匈奴騎陣也無異動,就那么佇立在午前陽光下。
趙基單騎脫陣,在更前方觀察敵我各陣,侯選、李堪、去卑也都單騎而進,與趙基匯合于陣前二百步處。
去卑就搶先勸說:“今日我軍上風,一旦交戰,他們自會退卻,不與我戰。若是追擊十里,我陣型散亂,各隊爭功時,他們自會返身來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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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決戰之意。”
趙基持馬鞭指著兩側:“侯文則、李伯承分領千人,立刻開挖壕溝,挖掘時將土留在溝南。”
侯選就問:“是在陣前挖,還是陣后挖?”
“陣后挖掘。三千虎步軍結陣掩護,余下千騎,我會領三百騎在陣列最前,這三百騎我會分為三隊,每次領百騎沖馳擾亂匈奴,以奪其膽氣。”
說著趙基看去卑:“賢王督余下騎士,伺機而動。”
去卑、侯選、李堪拱手:“喏!”
“嗯,就這樣行動吧!”
趙基揚鞭一揮,勒馬朝本陣返回,這次出擊的青、紅、黑三支虎步千人隊各自組成前七后三的戰陣,各個百人方陣相對單獨,并沒有密集聚攏。
他巡視千人隊,先是左翼西邊的青旗隊,前列七個百人隊有序不動,而他們身后三個百人隊正急忙布置陷阱。
用的是皮索與木樁,四尺長的木樁釘在地面,只露出半尺高;這些木樁之間用皮索、麻繩連接;同時還有些人正在虛浮的黃土上挖掘陷馬坑。
昨晚、今天早上吃馬肉吃的都很痛快,此刻挖坑時一個個都很有力氣。
踩中陷馬坑的馬,斷腿后只有死路一條…跑都跑不遠。
用皮索與陷馬坑組成防騎緩沖線,布置好后,各隊再走安全通道,換個位置后繼續布置。
因此五千步兵,看似是兩個千人隊在陣后挖大壕溝,算上九個百人隊,足有三千人在挖工事、陷阱。
趙基巡視青隊后,又路過中央區域的黑旗隊,他單騎勒馬而過,每經過的一個前排百人隊,領隊的虎賁郎中就持戟高舉,帶動虎步軍士揮動兵器,亢聲呼喊。
而趙基不言語,只是右手握馬鞭貼在自己眉眶,又展臂揮動,算是回應。
黑旗前七陣最中百人隊,趙堅、趙垣分屬兩個什隊,此刻也舉起兵器瞪目吶喊。
這種時候,他們控制不住自身,只想大聲怒吼,宣泄擠壓在胸腔中的各種情緒。
因為行軍,趙堅、趙垣臉上、盔甲都已沾染揚塵、黃土。
哪怕相距七八步,趙基也沒能從人群里認出他們,都是差不多人的泥人。
緊接著趙基檢閱右翼東邊的紅旗千人隊,論裝束服色搭配,他們更像傳統漢軍的裝扮。
“漢騎不足昨日一半。”
北面,羌渠王也在陣前觀察,當看到右賢王去卑的黑龍旗、鷹旗后,他有些不敢相信,很快也就釋然了。
就對左右笑說:“那個假王跟著漢軍殺來了,這一戰我要摘下他的頭!”
算起來他與去卑是同輩從兄弟,去卑與單于血緣更近一層,而他遠一些。
干掉去卑,單于呼廚泉立足不穩,大概率會承認他為新的右賢王!
說笑間,就見漢將率百余騎越陣而出,帶出大團揚塵向北而來。
這股揚塵團兩側視線清晰,可見漢軍大隊未動。
羌渠王扭頭看一名部族勇士,揮鞭指著那團移動的揚塵:“趕走他們!”
“是!大王看我建功!”
匈奴勇士越陣而出,身后伙伴、同族、隸屬于他的雜胡騎士陸續出擊。
三里路的路程,雙方很快遭遇。
漢騎偏向東北而行,匈奴偏向西南而行,雙方都是騎射為主。
只是相距百二十步時,趙基就快速發箭。
箭矢飛行時,匈奴人怎么也能再前進五六步。
來不及瞄準,都是急射。
錯面交替而過時,趙基胸前斜掛的二十支箭射盡,引著隊伍向東北繞行,迂回向東,轉彎回來時已到了右翼紅旗千人隊陣前。
這時候交戰區域揚塵散去,落馬的雙方騎士正相互攙扶,朝本陣撤離。
趙基驅馬來到陣前,見又有一隊匈奴精騎南下,他也不怕,當即呼喝:“第二隊!跟我沖!”
跟隨他沖陣返回的第一隊騎士漢胡夾雜,此刻陸續下馬,平復心情,恢復馬力。
一些散騎也上前,將之前落馬、返回的騎士接應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