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羌渠王背依樹干而坐,坐在氈毯之上。
為了舒服,他的皮靴也脫下了。
望著一里外的虎賁戰車,羌渠王一個想法從腦海中蹦出,笑問左右:“漢將可會突擊這里?”
身邊一個庶流出身的族弟露笑反問:“現在哪里還有這樣勇猛的漢將?”
另一個人也開口:“哪怕是呂布、張楊,也是善射,昨日太阿厚也是被漢將射死。今日這個漢將也只是與我各部勇士游射,午時人馬俱疲,又怎么敢突襲、白刃相搏?”
“是啊,依我看羌渠王還是多慮了。”
同族說笑聲,并不能讓羌渠王打消疑慮。
他站起來左右觀察,見營地內馬匹多在馳道西面吃河岸附近的青苗、青草。
周圍警戒、備戰騎士不足三百,頓時更感不滿,也不好強硬調動部眾。
尤其是有馬匹的部落強力牧民,這些人是一落之長。
參加部族戰斗時,往往會攜帶多個騎從,數名女婿、奴隸,他們才是匈奴各部武裝的基層節點。
哪怕你身為十九部名王之一,你過于蠻橫無理,部眾也會陸續離你而去。
匈奴內遷入塞以來,最大的問題就在這里。
草場牧區劃分不清,各部爭執難以解決,部眾更是朝秦暮楚,各部之間實力此消彼長。
但凡有一個人實力大漲,就會遭到其他人的圍攻、孤立。
又或者有人崛起速度迅猛,可能一次內部分配草場時的不公平決議,就能讓許多部眾棄他而去。
入塞以來,匈奴各部失去了固有的秩序,新的秩序還未建立。
現在當名王,要顧慮言行,要結‘國人’之心。
小到聚落之長,大到各部小王,都需要好好對待。
哪怕羨慕鮮卑各部之間的率直、野蠻,可羌渠王現在也沒辦法,身在匈奴中,就要做一個相對溫和的王。
不然別說部眾,親戚,就連太原、河東的豪強也不會跟你做生意。
不敢強迫匈奴騎士備戰,羌渠王只能調來兩隊步兵。
他很想多調幾隊自己本部步兵,又怕周圍這些親戚誤會,也就將附近部眾集合起來,組成兩個戰團,以預防萬一。
出于警惕,羌渠王借起身撒尿的機會,很自然的將靴子穿好。
而他的親戚們,樹蔭之下,都脫了靴子躺在氈毯上,也有脫了上半身胸甲,敞開衣襟透氣、納涼的。
這些匈奴人沒少打爛仗,漢將之中也有敢于突陣的勇將,可這種人終究太少。
河東就這么大,漢人中有這樣的英雄,早就闖出名聲,傳播于各方。
至于漢室朝廷,許多匈奴人拿不到賞金憤恨退回來…此刻這么多匈奴人集結,未嘗沒有報復的因素。
這樣的漢室朝廷里,又怎么會有那種突陣的勇將?
豐富的經驗告訴他們,羌渠是多疑了。
輕微的東南風不時刮過,一個留著濃密胡須的同族敞開衣襟,撫著酒紅色胸毛,感慨不已:“說來也奇怪,在別處午間納涼不怎么愜意。而這戰陣之中,那一股涼風吹來,舒爽到了骨髓、心臟里。”
“是啊,出來打仗活動筋骨,回去就是舒服,嘿嘿。”
本來一句還算正常的話,結果猥瑣嘿嘿笑聲立刻讓話里意思有了特指,幾個人相互嘲笑起來。
突然間,站立警戒的一名武士大喊:“大王,漢軍突陣!”
羌渠王聞言一骨碌翻身而起,就見整個南面漢軍戰線齊齊推進,帶起五六里寬的揚塵。
而一里外的漢軍戰車,正朝他這里狂奔而來。
附近站立的匈奴人已經開始奔走起來,很多人不顧一切向西邊河岸邊狂奔而去。
羌渠王面露獰笑:“除了去卑這個小孤兒,誰還能有這種手段!”
“牽我馬來!”
他對衛士呼喝,此刻他的親族一哄而散,各自去尋找部眾。
就算找不到部眾,也要離這里遠一些。
趙基的戰車漸漸加速,他見幾十名匈奴步弓手組成稀疏小陣,在這些人即將統一張弓之際,趙基就急速射擊。
他的箭矢射程遠,箭速快,力道沉重,偏差位移相對穩定。
第一枚箭矢就射中,中箭的步弓手正在捏箭,當即就被箭矢沒入胸口,箭簇透背而出,整個人痛呼向后栽倒,影響到身邊弓手。
不等他翻倒,正常擴散的箭矢接二連三射來,整個步弓小團無法統一齊射,當即散開避箭。
等他們與其他弓手拉滿弓時,虎賁戰車已沖到五十步外。
戰車上弓手在七十步時就開始速射壓制,而擔任車長的弩手始終克制,等待更好的射擊環境。
虎賁戰車硬吃了這一輪齊射,這時候趙基換了一壺箭掛在胸前。
立刻張弓對著一名名騎馬的匈奴人射擊,連人帶馬,容易命中。
現在還能騎馬的,肯定是匈奴貴族或各種頭目。
趙基已經來不及詳細觀察,幾乎是憑著射擊感覺,對騎馬匈奴人,抓著馬即將騎馬的匈奴人就是一箭射出。羌渠王左腳踩在精致的漆器馬鐙…這更像是一個懸掛在馬鞍左側的寬大木屐。
他左腳抬起剛好踩在木屐凹槽內,穩穩當當;同時右腳蹬地,雙手抓著馬鞍,右腿抬起橫跨馬鞍。
就在即將坐穩之際,一枚強勁箭矢射中羌渠王抬起來的右大腿,直接貫穿尺余。
羌渠王吃痛當即栽落,神駿的白馬也受驚,騎從控制不住,白馬甩蹄踐踏,奔向人少的方向,去擁抱短暫的自由。
戰車紛紛降速,一些匈奴人持矛已壓了上來。
趙基的戰車也被十幾個人揮舞長矛截停,趙基見各處戰車陸續減速,再拖下去極有可能被匈奴人圍獵、逐個擊破。
想也不想,他拔起長桿斬馬劍,棄弓在車,從車后一躍而下。
側面三個匈奴人光腳踩著黃土地面就來搏斗,趙基快步迎上,抬斬馬劍朝前迅猛戳刺,蕩開對方的木矛,寬闊的尚方劍貫穿、并劃破半個脖子,腦袋當即一歪。
另外兩個匈奴人持矛來刺,趙基不管不顧,持尚方劍橫抹,斬在一人脖子,對方長矛扎在他胸口護心鏡,難以破防。
另一個匈奴人的矛刃扎在趙基右腹,矛刃順著甲片滑開,整個人也順著扎刺的力量快速靠近趙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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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錯身之際,對方來不及反應,就被趙基右肘打在鼻梁骨,當即前沖勢頭停止,暈厥在地。
這時候一個跟隨沖鋒的匈奴義從指著羌渠王所在:“那就是羌渠王!”
趙基正從背后取短矛,斜目去看,就見幾個人架著一個人往柵欄后面拖,距離他有三十多步,中間隔著十幾個匈奴人,有的前進,有的后退。
他想也不想,拔出短矛就朝羌渠王附近投擲而去。
連續投擲五桿短矛,來不及觀察戰果,附近又有幾個匈奴步兵朝他殺來。
其中還有一個頭戴羽飾銅盔的匈奴勇士,對方身形矮壯,雙手持鐵戟,邊走還露著獰笑。
突然側翼飛來一枚箭矢射中對方面門,這個匈奴勇士腦袋猛地一歪,倒在地上不動了。
趙基正要投擲的短矛只能稍稍偏轉方向,射向另一個穿戴正規皮鎧的匈奴步兵,短矛沒入對方面門,死的很徹底。
當趙基取出下一支短矛時,面前三個匈奴人轉身就跑,逃跑之際就被后面追上來的箭矢陸續釘死在地面。
趙基身后蹄聲密集,幾十名義從精騎引著滾滾揚塵而來,人人馬上開弓,迅速射殺當面匈奴人。
趙基也是快步沖鋒,沖到更多匈奴人中,尚方劍大肆揮砍。
沖到羌渠王面前,這人正側身匍匐爬行,回頭看他,努力擠出笑容。
趙基瞥了眼對方右腿上的箭矢,又看對方:“羌渠王?”
“正是小王。”
“是你就好。”
隔著護臉,趙基持尚方劍扎下,寬闊劍身戳穿羌渠王胸膛。
對方臨死雙手緊緊抱著尚方劍,幾個匈奴武士朝趙基殺來,圍上來的匈奴義從不敢隨意射箭。
趙基拔劍,他的劍招最兇險的就是提劍斜撩一抹,與點劍之際的一刺、一削。
三個匈奴武士還未近身,更沒有什么刀劍相擊的碰撞聲。
第一個被趙基拔劍時一劍斜撩斬斷了手臂,并抹開了咽喉;第二個被趙基一劍對刺先戳中手掌,進而被一劍扎入咽喉。
第三個止步想要轉身,被趙基追上一劍從頸后扎入。
來不及多想,不帶感情返身一劍順著頸骨隙縫解下羌渠王頭顱。
當趙基將對方頭顱丟到戰車上時,一個匈奴義從下馬上前,拔出環首刀就砍羌渠王的雙臂。
斬斷雙臂,對方兩手依舊抓在尚方劍上,這義從就像削甘蔗一樣,快速幾刀將尚方劍上的雜物削掉。
將環首刀入鞘,雙手捧著長柄尚方劍給趙基遞來。
趙基伸手接住,摸了摸全身,就將腰間佩劍解下丟給對方:“賞你。”
“謝!”
這義從橫舉寶劍對其他伙伴展示,這時候一個貴族驅馬過來大喊:“侍中公,快撤!”
呼喊之際,這人抬手指著西北河岸邊上,那里匈奴人與馬匹匯合,正在上馬。
趙基看一眼那么多的馬群,對周圍大喝:“吹號,撤離!”
御手調轉車頭就要加速,趙基拍了拍對方頭盔:“最后撤,我來殿后!”
“喏!”
御手回答之際,趙基已取強弓,胸前斜掛箭壺,開始點射狙殺附近匈奴人。
號角聲彌漫,車兵反應最快,直接就走,戰車損毀就搶奪馬匹。
倒是各種騎兵下馬搶奪、拾撿戰利品,逗留在最后才撤。
哪怕是去卑,也下馬跑過去搶了同族的幾桿黑龍旗,才跟著大隊騎士撤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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