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數股匈奴精騎或持火把,或摸黑而進。
這些人抵近絳邑外軍營,于黑暗中射箭。
箭矢破空而來,釘在營內邊緣。
然而這里是永久性營壘,這點箭矢根本不頂事。
營壘外圍,趙基巡視檢查。
見有持火把的匈奴騎士,以及用粗糙火箭下馬步射的匈奴人,他立刻以強弓狙殺。
賈詡作息很不穩定,夜貓子一樣跟著趙基游走各處。
營內駐屯的虎步軍并未受到驚擾,營地東部區域的虎賁、羽林、河東騎士、匈奴義從經歷過白天的戰斗,偶爾被驚醒,但也情緒穩定。
這些來騷擾營地的匈奴人主要從東北而來,騷擾的也是大營北端與南端。
射退一伙匈奴騎士,趙基為自己胸前斜掛箭壺補箭時,賈詡說:“匈奴入夜后不時侵擾,是為爭搶士氣,也為疲我吏士。”
“那就讓他們夜里來,白日里我再去搶回來。”
趙基笑著回答,他很想修筑一道柵欄,可北絳附近的林木早已枯竭。
馳道殘存的護道林木,各處村落、廢墟的果林之類,根本不濟事。
想要修筑柵欄,就只能從澮水上游砍伐樹木,水運下來;再要么砍紫金山的樹。
賈詡反問:“難道就放任匈奴自由來去?”
“給他們一點希望,若一哄而散,反倒不好處理。”
趙基想了想,就說:“在絳邑決戰,我糧道近。若是匈奴退卻,我軍追擊的話,風險太多,我不想冒險。”
見趙基如此的謹慎,賈詡打趣:“侍中在朝堂之上,可不是這樣拘謹的模樣。”
“文和先生不要亂說。”
趙基糾正:“我今統率萬余軍士,身后是河東數萬家,十幾萬男女的性命,我自然要謹慎。而朝堂之上,關系我個人性命聲譽,但有兇險,果斷殺之即可。聲譽破裂還能挽回,若一朝橫死,蓋棺定論,禍及家門,徒惹天下人笑。”
賈詡笑而不語,分明是朝堂那些人已經失去了反抗、報復能力。
那些人又迫切的想要恢復權力,權力是有限的資源,他們多一些,趙基就少一些。
他們權力多了,自然就有了反抗、報復的能力。
所以一步步奪權的苗頭出現,趙基立刻揮劍斬擊,毫無情面可講。
賈詡沒有與趙基深入討論這個問題,趙氏祖孫能穩定朝廷,以現在的朝廷來說,反正已經死了那么多,再死幾個大員、郎官也不算事。
一個穩定、有秩序的朝廷,才是最重要的。
隨即,賈詡就開始講述他對西河、上郡、北地郡的見聞,趙基也樂意聆聽。
兩人就這樣站在大營南端轅門附近,交流邊郡興復的可能性。
而他們也不時觀察遠處虎賁舊營、天子行營的營火,雖說在澮水之南,可澮水也就能行船,根本擋不住匈奴騎士的泅渡。
別說擅長騎馬的匈奴人,現在的趙基在不穿重鎧的情況下,也能騎馬渡河。
馬匹本就會浮水、劃水,經過訓練后,就能馱載騎士,以相對穩定的姿態渡水。
現在又是枯水期,就澮水的情況來說,匈奴騎士可以踩踏河床直接通過。
但要小心兩岸淤積的灘涂爛地,兩岸也有蘆葦叢生,能藏匿伏兵。
趙基就那么靜靜望著,有點希望匈奴騎士鬧點大動作。
這時候毌丘毅在幾個羽林騎士護衛下來到南門,眺望夜中移動的匈奴人火把隊伍:“侍中,天子危急,還請發兵聲援。”
“不急,我們要相信陛下左右不乏忠烈之士,小小匈奴,何足為慮?”
趙基拒絕,又指著東北方向隱約可見的火把說:“今小股匈奴侵擾,我軍就迫不及待出營救援。若為匈奴人所知,明夜復來,設伏兵于側,將會如何?”
有澮水阻隔,旁邊又是虎賁舊營,幾百個匈奴騎士能攻破天子行營?
趙基不相信,若是不幸攻破,再搶回來就行了。
反正天子又不會懷孕,懷孕了又關系自己什么事?
毌丘毅見此也不再要求,反正他是來請求了,是趙基不肯出兵聲援。
而此刻,匈奴小隊精騎陸續強渡澮水,圍著虎賁舊營、天子行營拋灑箭矢,發出一陣陣怪聲嚎叫。
行營大帳,劉協已穿戴鎧甲,端坐上首,隔著敞開的帳門觀察營內。營內軍帳不時中箭,偶爾有火箭射來,頭頂盾牌的甲兵也以樹枝拍打滅火。
伏完就坐在他側旁,身上也是一套襦鎧,氣度沉穩。
大概匈奴人沖進來,他也能高聲斥責。
毌丘興闊步行走在板筑低矮的墻壘內側,手里提著強弩。
十幾名郎官跟隨,毌丘興終究參加過實戰。
他指揮下這些人將強弩架在五尺高土墻,瞄著營外一處舉火的匈奴騎士。
齊齊扣發后,轉身蹲伏在地,或以腰力上弦,或踏張上弦。
毌丘興一箭發射后就將強弩交給他的貼身衛士,衛士上弦之際,毌丘興則觀察外面的匈奴:“來敵甚少,不足慮。”
一個河東郎官就開口:“營中虎賁怎么不肯出營驅逐?任由匈奴驚擾天子?”
“營中多是收編的步兵,不能指望他們。”
毌丘興解釋說:“形勢危急時,薛朙自會率兵接應,我等護衛天子入虎賁營地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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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接過護衛遞來的強弩,搭穩瞄準,稍稍上抬一點角度,隨意扣發扳機。
營中不缺弓弩箭矢,哪怕射光,天亮后自然能獲得補給。
補給路線短,還很安全。
只要不出營壘,匈奴人只能這樣悄悄騷擾。
若是大隊猛攻,就必須進行夜間照明。
這樣動靜太大,虎賁各軍自然會來救援。
何況,匈奴人不一定知曉天子行營就在這里。
彼此才遭遇,對方連像樣的俘虜都沒抓到,怎么能獲知軍情?
就在毌丘興思索之際,行宮衛隊中一名弓手左右看一眼,見巡查軍吏走遠,當即弓拉滿弦,對著疑似的匈奴隊伍所在射出一枚箭書。
衛氏、范氏血仇,豈是這么容易平息的?
只是匈奴人騷擾到午夜,就在號角聲中陸續退去。
天色漸亮,虎賁營地內,薛朙隔墻觀望營外荒地。
身邊同鄉虎步軍士心生擔憂,顧慮不已:“步曹,我軍閉營不動,天子難免怪罪。”
“我奉命守營,天子行營穩固,我無詔也無軍令,如何救援?”
薛朙看著周圍吏士:“不必憂慮,一切自有趙侍中在。”
他也聽說了安邑朝堂發生的事情,什么羽林中郎將桓典,還不是被打斷了兩條腿?
同為侍中的丁沖,竟然拔劍來砍虎賁,殺死丁沖的虎賁還不是好好的?
朝廷百官、士人眼中,或許趙基行為跋扈,反應過于劇烈。
可薛朙已經三十歲了,在外面打過爛仗,很清楚軍令必須專一。
哪怕天子被虜,只要虎賁營地穩固…他最多就是丟官,跑到角落里躲躲風頭。
像他這樣死心眼執行軍令的人,又怎么會遭受嚴懲?
天色漸漸明亮,毌丘毅帶著百余名羽林騎士走澮水木橋而來,就見天子行營外釘著稀疏箭矢。
他驅馬繞行營觀察匈奴人留下的蹄印,忽然看到一枚箭書,緊接著是第二枚。
幾個羽林中郎想要上前去取,毌丘毅喝止:“不得翻閱,三五人一隊,搜索箭書,盡數拿來!”
“喏!”
羽林騎士們應下,四散仔細檢查。
毌丘毅神情陰翳,或許匈奴人需要費時間、成本才能摸清楚的軍隊、扎營信息,昨夜已輕易被宗賊泄露。
這種宗賊,是殺不盡的。
只要你還想要高素質的人才充當軍吏、骨干,那你就必須用這些人。
顯然,這些宗賊已經出賣了河東人集體利益。
為了向朝廷復仇,開始尋求匈奴人的力量。
甚至,不惜同歸于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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