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慶二十年,十二月三日。
安塞軍五萬鐵騎馳援長陵戰場。
同一時間,新天下榜出爐。
名單大體沒有變動,枯禪老僧因在南梁京城與謝安南交手幾個回合,從原本的第十晉升到第九,取代了之前北魏軍主烏桓的位次。
而最引人注目的,當屬新一代天下第三。
南梁雍王。
境界:未知。
武評:年未及冠,縱橫八百里七戰七捷,于安塞縣正面大敗蜀地劍仙,敗而未殺,出世以來斬殺四境亞英雄高達雙手之數,世間神力第一,具備開啟獨立天地秘境之能,因大戰過程模糊不清,暫居肖青枝之下。
總評:下任江湖魁首,安塞鐵騎之主,骸骨龍騎主將,青州宗室藩王。
通常來說,天下前四之間,老真人處于斷檔式的無敵地位,其余三人相互之間分不出切磋勝負,只能戰至生死或者同歸于盡,也因此,在大敗蜀地劍仙后,九流宗的幕后主使將雍王列為天下第三。
過去十年間,天下前四從未變動,消息一出,立即震動大江南北,之前關于北魏郡王元長陵輕敵敗亡的說法消散一空。
青州北部關隘,登封城。
視線當中,數支萬人戰陣正在靠近。
阿三揮手,一群被迫手舞足蹈的青州兵停下動作,如今登封城上下盡知,鎮守總兵是個追求優雅的怪人。
“總兵,裴氏麾下的夜行司來報,侯燕山和軍主烏桓率兵七萬,正在猛攻徐州關隘,目前已經連破三城,咱們這里應該不是主戰場,但北魏絕不會留下出兵支援的機會。”
催鋒軍的惡煞千戶近身匯報。
阿三頷首道:“徐州的定海神針汝陽王率領嫡系南下,看樣子是去找造主麻煩,估計是回不來了,但他帶走了五萬白馬鎮兵,徐州淪陷,梁武帝必須承擔主要責任。”
惡煞千戶撓了撓頭,疑惑道:“您說這個干什么。”
阿三瞥了他一眼,道:“造主不是個有耐心的性子,忍耐至今,無非是實力還需要成長,現在到了天下第三,我猜他已經快忍不住了,趕緊網羅梁武帝的罪名,免得到時候造主還得吩咐,不能分憂,要你我何用。”
“總兵英明!”惡煞千戶抱拳,不愧是同族里的將軍,腦仁就是比自己大。
“不出意外,就算只能派出禁軍支援徐州,梁武帝也不會放棄兩王對拼,消磨各自嫡系的機會,他要是有人君的心胸,也不至于坐視青州之戰,托人給二兄,讓他的高密兵動一動,最好能牽制六禁軍之一。”
“記得跟黑將軍請示一下,規矩不能壞。”
“明白。”
阿三緩緩轉身,他對高密戰局其實很有把握,梁武帝要謀害造主,勢必心虛,青州七萬余大軍,最少也得派一支禁軍對峙,畢竟青州東南就是建康,可以一路南下。
投石機將火石升空。
這支北魏大軍由四大將軍之一統帥,縱然根本職責是牽制,但主將也絕對少不了立功的心思,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江南,揚州郡。
因為不需要安營扎寨和日常炊飲,安塞鐵騎搶在大順軍之前抵達了長陵縣。
長陵縣三面環山,背后則是一線峽,或者說這座縣城就是為鎮守峽谷而生的,峽谷當中蘊含大量陽鋼礦,因此周圍五縣,都成為了十二皇子·福王名義上的封地。
面對大軍支援,曹老將軍果斷開啟了城門,他想不出來雍王放棄實權宗王身份,選擇去落草為寇的理由。
五萬安塞鐵騎進駐長陵縣城東部,江禾直奔福王府,按照縣令的說法,曹老將軍、福王、晏家主三人已經等候多時。
“老大,晏家從品級上算是大世家,以陽鋼礦和長陵藥材著稱,根據這兩天的調查結果,乙等陽鋼重鎧步兵大致為四千人,族中有兩名亞英雄大供奉。”烏合匯報。
“天人。”江禾簡短道。
“應該是剛剛覺醒宿慧,最近在折騰酒樓。”烏合回憶道:“他研究出來的炒菜聞名江南,只是因為太陽之核的壓制,火器成果不盡如人意,看樣子是挺忙的。”
烏合將情報娓娓道來,天人此刻身為贅婿,妻子是晏家二小姐,兩人約法三章,婚配半年尚未有肌膚之親,此外魔教兩位圣女出演著并蒂蓮角色,其中騙去根本大法卻不愿意出賣的是姐姐。
江禾不置可否,這位天人大概率竊取了命運之子的權重,正常情況下,要將其擊殺會顯得相當困難,也因此獵殺普通黃金才有了不朽級獎勵,說不定動手的時候,就會從什么茅坑里冒出一個亞英雄師尊護道。
不過作為命運之敵,掌握著命運權能,他如果選擇針對的話,過程將極為簡單,而且眼下還能提升稱號,業屠積累的殺戮數量在末日世界就已經充足。
[提示:你的稱號·命運之敵從不隕晉升至史詩級——命運之子對你造成的傷害降低60%,命運之子對你恒定厭惡,當擊殺數量達到界限時將發生變化(3/10)]
長陵福王府前。
一名十七八歲左右的英武少年身負甲胄,腰間掛劍,此刻站在眾人前首,正是福王。
“見過兄長,兄長近來可好。”福王態度恭親。
江禾點了點頭,看向對方身旁面容堅毅的老將軍,說道:“注意城內。”
曹老將軍臉色一怔,連忙抱拳道:“王爺勿憂,曹家軍已把守各個要害,城中糧草尚可堅持兩月,待流寇疲憊,老夫定當率軍出擊,以解長陵之圍。”
很顯然,由于流寇不堪入目的素養和戰力,曹老將軍并沒有太過忌憚,早在揚州城遭遇圍攻前,這位南梁宿將就已經數次大敗流寇,甚至有過三千鐵騎追殺三萬余人的壯舉。
江禾不再多說,曹家不是世家,而是行伍出身,按照眼下的情況,對方不知道南梁朝廷上層的變動。
“宴會地點在門口?”江禾問。
此話一出,福王府前眾人臉色微變,這位如今是天下第三,安塞鐵騎之主,可謂是權柄滔天,眼下或許只是陰陽怪氣,也不免讓人心驚膽戰,畢竟城中此刻有著對方五萬嫡系。
晏家主急忙出列,見禮笑道:“王爺風趣,諸位也別在這里煞風景了,起宴吧。”
“起宴!”有福王府的宦官高聲傳唱。
眾人將江禾簇擁在最前方,一起走上了鋪設紅錦長毯的府道,幾名司儀在側前方象征性地引導,左右則是兩排貌美婢女,個個手捧香爐,眼波流轉。
今日宴會,名義上是為之前長陵縣擊退流寇進行慶功,本意則是晏家長女嫁入福王府為妃的事先會面,但隨著某人到來,性質自然發生變化,事實上,若是沒有福王封在長陵,本地除卻晏家之外,其余勢力根本沒有宴請藩王的資格。
廳堂里燈火通明,宮燈如林,頭頂天花板有著精美的藻井,并以木雕和彩繪工藝呈現龍紋圖案,墻壁上懸掛名家畫作,匾額掛屏,中間位置擺著大型八仙桌。
“殿下,請上坐。”
晏家主理所應當地將主位讓了出來。
江禾落座的那一刻,周圍頓時熱鬧起來,樂師奏樂,本地花月樓的舞女款款而來,還有專門負責營造氣氛的雜戲班子,場面極為喜慶。
八仙桌旁,只有福王、曹老將軍、晏家主三人在列陪同。
“我先敬兄長一杯。”
“殿下縱橫八百里,年輕可畏啊。”
“王爺有所不知,晏家祖上與裴氏有舊,我還應當敬稱裴王妃一聲姑祖母呢。”
桌面上推杯換盞,江禾來者不拒,酒過三巡,他側身招手,一名黑羽青年旁若無人地走了過來,自己抬了個椅子徑直坐下。
“見過諸位。”
“我替你試過了,酒里有毒,吃菜吧。”
“嘎,明白。”
烏合大大咧咧地伸手夾菜,他不信逐鹿世界里有著能毒倒老大的猛毒,哪怕是自己,萬一死了,也有獵人核心技能·英靈或者最終時間環來挽回。
瞧見來人,福王三人面面相覷,這個場合能讓雍王無視尊卑僭越直接叫到身旁同宴,親信一詞已經不足以形容了,但等聽見“有毒”二字,三人同時神色大變。
“有刺客…”
福王臉龐微白,剛要從座位上驚起大喊,江禾直接抬手將其按了回去。
曹老將軍眼神肅穆,凝神說道:“我相信雍王殿下不會信口雌黃,能將毒藥端上桌的,必是府內屬員,流寇大軍即將來襲,想要毒殺王爺,絕對和流寇脫不了干系。”
老將軍的意思很直白,王府出現了叛徒,倘若雍王意外隕落,那么五萬安塞鐵騎將成為火藥桶,曹家軍很難抵擋。
“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福王起身見禮道:“兄長如父,今日是皇弟與晏家小姐納吉的日子,還請皇兄做主,替皇弟向晏家贈予吉禮和庚貼。”
當福王起身,整個廳堂的目光都投了過來,福王府與晏氏結親,在眼下關口無疑是件天大的事情。
晏家主眉眼含笑,他轉身吩咐大供奉,不過片刻,其人領來了一位面覆輕紗的絕美女子,正是晏氏長女。
“還請皇兄成全。”
“且慢!”
眾皆嘩然,只見一名英俊青年從廳堂門口大步走來,晏家長女臉上的冷漠頓時消散,眼中浮現出些許羞怯和擔憂。
“本朝宗室,但凡婚配,皆需陛下首肯,福王殿下私自結親是為不忠,以兄代父是為不孝,強搶民女是為不義,不忠不義不孝,雍王也絕沒有位列高堂的德行,我反對這門親事。”
寧姓天人神態自若,坦然無懼地回應著各種目光,他乃是上界大能轉世,縱然記憶尚未恢復完全,但也有十足的膽色,更何況他知道自己有命運護持,此番前來十拿九穩。
“我與晏姑娘相互愛慕。”
“簡直胡鬧!”
廳堂里爆發出喧鬧的議論聲。
晏家主氣得頭暈眼花,他現在的兩個女兒,當然都是假的,只是和日月魔教合作的偽裝而已,但臉面卻是真切無虛,這家伙是二女兒房里的贅婿,此刻卻言稱與大女兒相戀,無疑是將晏家的臉面踩在腳下。
福王臉色陰沉道:”如今外界傳言長陵縣有天人出世,我看未必是攻城手段,寧兄弟有如此膽色,非同凡人,不如亮出青天劍瞧瞧。”
寧天人正要冷笑,他既然來了,說明已經萬事俱備,根本不怕對方質疑。
但就在這時,滿堂寂靜。
福王橫飛出去砸碎長桌,好在有些許修為在身,沒有當場昏厥,他的臉頰高高腫起,回頭難以置信地看向扇了自己一巴掌的某人,心中惱火,卻遲遲不敢起身。
江禾甩了甩手,平靜道:“丟人現眼的東西。”
寧天人眼中閃過一絲本能的厭惡,譏笑道:“以兄欺弟,雍王不愧是天下第三的頂尖高手,果真好大的本事,但你已經中了魔教的碧落黃泉散,縱然老真人當年甲子蕩魔時都要退讓,王爺還是趕緊準備后事吧。”
晏家主猛然看向長女,后者忍不住后退半步,毒殺雍王并不在計劃中,魔教與朝廷目前利益一致,但卻不完全重合,雍王現在隕落,最高興的只有朝廷。
江禾輕輕彈指,一道流光閃爍。
巨力轟碎了寧天人的雙腿,血肉泯滅,深入靈魂的劇痛讓他痛苦嘶吼,臉色猙獰。
“王爺且慢!”
廳堂內,一名美艷舞女神色動容,焦急道:“寧郎是大才子,宰輔之姿,望王爺念及江山社稷,網開一面。”
江禾頷首,奸臣總會自己跳出來的。
彈指流光迸射,舞女渾身炸碎。
“不,憐兒!”寧天人悲痛哀嚎:“為什么,氣運何在,為什么要殺了她!”
“住手!”
眾人再次回頭,廳堂外,一名墨裙少女趕來,眉目間充滿英氣,這位晏氏二小姐修為不俗,有著黃金精英的水準。
“王爺見諒,寧郎是小女夫君,有什么事小女一力承擔。”
“允了。”
一記彈指擊碎墨裙少女胸膛,前后貫穿,血流如瀑,死到臨頭,她臉上滿是茫然,不理解堂堂陸地神仙之尊,怎么會放下臉面對自己出手。
寧天人無力地抱著墨裙少女,撕心裂肺地喊道:“師尊,你在哪里,師尊救我!”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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