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瑪麗的電話后,羅恩第一時間就趕去了班德拉。
已經整整一個月,他幾乎想盡所有的辦法,都沒有找到蛛絲馬跡。
他很意外瑪麗那邊會有消息傳來,不過現在不是糾結的時候,阿南德才是關鍵。
“他在哪兒?”剛進入公寓,羅恩就迫不及待的問。
“不知道。”瑪麗聳聳肩。
“什么?”羅恩提高嗓門。
“嘿,別激動,你先看看這些照片。”蓮娜安撫他。
“噢,抱歉,我有點著急。”羅恩直奔客廳的桌子邊。
上面零零散散擺了很多照片,大多是關于皇宮。拍攝角度的應該是對面街道的二樓,視野非常清晰。
有皇宮的建筑照,白天黑夜都有。更多的是進出皇宮的人,其中有一張臉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個男子,高而瘦。他腦后有一條深褐色的長辮,直抵臀部。
他面白無須,就連眉毛都沒有,下巴上的螺旋紋身仿佛要吸掉注視者的目光。
阿布!那個皇宮的閹伶。
“什么意思?”羅恩沒太懂。
“你再看看這張照片。”瑪麗單獨抽出一張。
上面拍的依舊是阿布,但背景不是皇宮,而是某處街頭。
羅恩打量了兩眼沒發現什么異常,直到他的目光偶然掃過照片的邊緣。
那里有一個背影,身材不高,矮矮壯壯。他正側著圓乎乎的胖臉,露出那標志性的笑容。
阿南德!羅恩腦海猛然炸響。
“這是在哪兒,你們怎么拍到的?”他急切的問。
“海恩斯路附近,你知道的,我們一直在關注這個閹伶。之前整理照片的時候沒注意,今天才發現其中的不同尋常。”
羅恩想起來了,上次去北方邦前,瑪麗她們說這個阿布最近頻繁出入皇宮。
她們和伊麗莎白夫人有恩怨未了,時刻關注那里的情況。阿布作為伊麗莎白夫人的心腹,也是重點追蹤目標。
“你看看他的眼神,”瑪麗指著照片道,“絕對不懷好意。”
那是恨意的眼神、厭惡的眼神、陰冷的眼神,毒蛇一樣的眼神。
“這瘋子為什么對阿南德有那樣強烈的恨意?”羅恩皺眉。
“也許他恨的不是阿南德。”瑪麗輕聲提醒。
“你是說…我?”羅恩靈光一閃。
是了,他有印象。那次幫海拉在皇宮救人時,阿布就露出過這種怨恨的眼神。
后來羅恩和阿南德在街頭吃飯,又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一模一樣的眼神。
當時阿尼爾還曾帶人去追蹤,結果無功而返。
他現在明白了,阿布或許就是看到阿南德和羅恩的親密關系,才決定對他下手。
羅恩身邊時時刻刻都有保鏢,尋常人根本沒機會。想必阿布也覺得棘手,最后才挑了阿南德。
只是羅恩搞不懂,阿布為什么會對自己有那么大的恨意思?
就因為自己和海拉合伙騙了他的主人?就因為自己在離開皇宮前放了狠話?
媽的,古往今來,死太監果然都是變態、瘋子、偏執狂。
“我想我得去一趟皇宮。”羅恩起身。
“你最好別這么就送上門。”瑪麗攔住他,“說不定他們正等著呢。”
“什么意思?”
“如果他們抓阿南德只是為了出氣那還好,如果不是呢?你這么去就是自投羅網。”
羅恩腳步一頓,他想起了艾杰的警告。
“另外,你有什么證據說他們抓了阿南德?這張照片可說明不了什么。”
這又是一個問題,黑幫辦事也得出師有名。
他咋咋呼呼上門,能不能要到人不說,被羞辱一頓也說不定。
羅恩已經冷靜下來,這件事比他想的復雜。
孟買到底不是北方邦,不能拿槍突突一頓就解決問題。
這是印度的商業中心,自有它的運轉規則與體系,最重要的是它代表現代文明。
他是一個商人,不是暴徒。
“兩位,也許我得離開了。”羅恩已經知道該去找誰。
“千萬不要沖動,皇宮沒你想的那么簡單,我和蓮娜都需要小心翼翼。”瑪麗關照他。
“放心,我最不喜歡暴力,我會找一個合適的中間人。”
“誰?”瑪麗不放心,她知道羅恩很在乎阿南德。
“哈德汗。”
“那個地下黑皇帝?”
“沒錯,還記得我當初買地的事嗎?就是他幫我搞定了伊麗莎白夫人。”
這是羅恩能想到的最合適人選,哈德汗地位夠高,又是雙方的熟人,他們曾經這樣打過一次交道。
“好吧,你自己小心。“瑪麗不再攔他。
“沒確定之前,我不會輕舉妄動。”羅恩拿走了那張照片。
坐進汽車,他看著照片上的那張臉,眼中閃過冷意。
羅恩當然討厭暴力,不過如果對方先越界,那也就別怪他不講武德了。
“主人,”坐在前面的阿尼爾突然出聲,“有點不對勁。”
“嗯?”羅恩抬頭。
“那個人。”阿尼爾用眼神示意窗外。
路邊的某間咖啡店門口,一個小胡子男人直直盯著他們的汽車。
他身材矮小、瘦削,其貌不揚。但那雙眼睛很特別,黑沉沉的,冒著精光。
“阿尼爾?”羅恩輕聲問道。
“殺手!”
羅恩呼吸一顫,身體跟著緊繃。
阿尼爾伸手向下壓了壓,示意羅恩趴下,他自己則從腰間掏出了手槍。
另一只手拿起對講機,說了幾句。
跟在羅恩后面的出租車猛地沖向咖啡店,惹得附近路人驚慌失措的尖叫。
那個小胡子男人早一步警覺的跳開,他狠狠朝這里盯了一眼,隨后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出租車里下來兩三個人,追了過去,羅恩的汽車繼續往前開。
直到過了三個街口,阿尼爾才略微放松警惕。
“怎么回事?”羅恩到現在還稀里糊涂。
“那家伙假裝喝咖啡的人,但他根本不像,他是一個窮人。”
“看出來是哪個幫派的人嗎?”
孟買的殺手,大多是混幫派的,沒有例外。
“不知道,但對方是個牧民。”阿尼爾十分篤定。
“怎么說?”
“他額頭上有做禮拜的叩印。”
這是很多牧民共有的特征,越是虔誠,叩印越明顯。
牧民?孟買哪個幫派牧民最多?羅恩已經有了猜測。
事情越來越復雜了,先是皇宮,現在又是黑幫,他們不約而同把目光對準了自己。
為什么?羅恩有點想不通。
他自認為和幫派交葛不深,也沒有復雜的利益關系,沒道理啊。
這時候阿尼爾的對講機里傳來應答聲,剛剛去追殺手的人說他們跟丟了。
對方不是單獨行動,至少有四個人為他打掩護。
很顯然這是蓄謀已久的事,不是某個瘋子心血來潮。
羅恩眉頭緊皺,他拍拍前排司機的座椅,示意先回去。
經過今天的這番遭遇,他更謹慎了。
瑪麗說的沒錯,皇宮那里再著急,也不能以身犯險。
他需要和哈德漢打個電話,今天的事情絕對沒完。
人人皆稱贊,“蘇爾醫生是個好人。”
是的,沒錯,他是個醫生。
會救人,也會殺人,全在一念之間。
回到要塞區,羅恩還沒下車,就看到一個身穿制服的警察,在他家門口急得團團轉。
“拉杰什?”他終于認出了眼前之人。
“蘇爾先生!”拉杰什跑過來,“快!救救阿南德!”
“阿南德?!”羅恩一愣。
“對,他在監獄,情況很不好!”
“等等!”羅恩思緒有點亂,“你是說他在監獄?”
“是,阿瑟路監獄!”
“為什么會在監獄,不是皇宮嗎?”
“阿瑟路監獄,他被人折磨的不輕。我剛調到那里,今天才發現他。”
“進去說,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
他剛從瑪麗那兒回來,原本已經認定,阿南德失蹤的罪魁禍首是皇宮的那個阿布。
說不定阿南德現在就被對方關在某個地方,結果拉杰什的到來又打碎了這些猜測。
拉杰什告訴羅恩,他在二月初剛被調到阿瑟路監獄當獄警。
至于原因咳,這不是重點。
總之和老婆鬧掰后,他失去了油水豐厚的巡警工作。
當警察哪有不撈錢的,獄警也是警。
拉杰什以前常和阿南德打交道,受他的熏陶,干脆把賣藥這門生意搬到了監獄。
有需求,就有市場。
他的生意很好,短短幾天就聞名阿瑟路監獄。
然后就有了前面的事,拉杰什自己也萬萬沒想到阿南德會在監獄。
他失蹤的事,拉杰什有所耳聞。但沒關注太多,因為那時候他老婆正和他鬧離婚。
“他太慘了!您不知道,我差點沒認出來。他的胳膊被人打折了,那些人害怕鬧出人命,然后才來找我。”
“拉杰什,你幫了大忙。”
“蘇爾拜,瞧您說的,阿南德也是我朋友,我不能見死不救。”
“你現在回去幫忙看著他,剩下的我來搞定。事情結束之后,你想去哪個警隊跟我說。”
“哎呀,蘇爾拜,您太重情重義了!”
拉杰什興高采烈的走了,羅恩的眼神卻越發冰冷。
黑幫、殺手、皇宮、監獄、阿南德,他的怒火在熊熊燃燒。
蘇爾醫生不能總是好人啊!
他拿起桌上的座機,撥通一個電話。
“艾杰,幫我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