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薩。
一個農民抱著孩子走向馬車,將小孩放在馬車那些瓶瓶罐罐上。
最后再看一眼身后房屋,嘆息一聲,走在馬車旁邊。
整個村莊所有人都開始搬運東西,借助馬車轉移。
一輛輛馬車在村口匯集起來,再匯聚到大路上,成千上萬農民組成的隊伍向遠處啟程。
沒有人想離開家園,但又不得不轉移,因此所有人都沉默不語,氣氛極其凝重。
此時天空中一道金色身影呼嘯飛過,在穿過隊伍上方時甚至讓下面的人聽見音爆聲。
人們抬頭看去。
是那個努凱里亞人的指揮官。
克萊斯特身穿長有雙翼的金色盔甲,在空中急速飛行。
反重力長槍能讓她飛行,身上這套曾屬于高騎士的盔甲也能讓她飛行,前者遠不如后者速度快。
飛行于天穹,索薩美麗環境盡收眼底。
農田連山遍野,空氣中都彌漫著小麥的香味。
克萊斯特不由得想起來,自己被安格隆下令帶領常規陸軍部署到索薩之前,啟程時曾聽安格隆說的話。
“基里曼,我那位兄弟,他有一個幻想。”
“那就是有朝一日拋卻一切,無論是身份,職責,還是別的什么。”
“去索薩那個地方當一個農民,光著背,彎著腰,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種地。”
而克萊斯特是這么回應安格隆的:“那你們原體種地的話,是不是一個人能頂幾百幾千個農民?”
克萊斯特一點也不想在索薩當農民,她也只是對索薩美麗的農業環境有那么些許惋惜。
飛行在蒼穹之上時,克萊斯特的目標不是欣賞環境,而是尋找三個索薩上現有的超人戰士。
很快她就找到了。
阿維達。艾瑞巴斯。丹提歐克。
想要找到他們三個再容易不過,一是因為三個超人戰士本就顯眼,二是這三人實在苦大仇深,遠遠看去就怨念滿滿。
阿維達坐在田埂上,沒穿盔甲,低著頭縮著身體,時而抬起頭眼含熱淚,時而低下頭怨氣十足。
丹提歐克站在田間小路,勘察著防御設施基址,能看得出來他現在還對原體讓自己滾出軍團的那句話耿耿于懷。
艾瑞巴斯則遠離兩人,坐在一塊石頭上,攥著帝皇銘牌。這倒霉鬼絕對是苦大仇深三人組里最倒霉的那個。
“丹提歐克!”
克萊斯特忽然從天而降,落地瞬間并未激起半點灰塵。
丹提歐克聽到呼喚聲,沒好氣的看向凡人。
“士兵向我匯報,大轉移行動中又有一些村莊反抗,他們不得不把人抓起來強行塞進地下城里去。”克萊斯特說,“他們并不是因背井離鄉而反抗,而是因為要去修建地下城。”
聞言,丹提歐克那張標志性的鋼鐵勇士式臭臉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短暫沉默后回答:“索薩所有人都必須去修建地下城,否則等敵人的病毒炸彈扔下來我們就全完了。”
克萊斯特是索薩駐防部隊的統帥,但在具體戰略制定方面,還是丹提歐克話語權更大。
在丹提歐克的計劃中,索薩人將會在地底建造地下城,用以抵御入侵者。
不過戰爭并不會在地下進行,而是會在地面上。
地下只是兵營,補給基地。
畢竟還要防御法洛斯燈塔。
“三個星際戰士帶領一大群凡人對付一個星際戰士軍團。”阿維達看向不遠處,那位于地平線上的高聳異形設施,也就是燈塔,“真虧十二軍團之主想得出來。”
“你確定敵人會先投放病毒炸彈?”丹提歐克問。
阿維達沒有任何回應。
帝皇之子會在抵達后扔下一顆病毒炸彈,這是阿維達預言出來的。
“艾瑞巴斯。”克萊斯特看向三人組另一個人,“你有什么看法。”
“都行。”艾瑞巴斯甕聲甕氣的回應。
這位懷言者此時也沒穿盔甲,裸露著布滿鞭痕的強健軀體,但卻戴著頭盔。
他這輩子永遠都不可能把頭盔摘下去,因為那頭盔作為大量維生裝置的載體,已經成為艾瑞巴斯大腦的一部分。
曾經艾瑞巴斯還會在崩潰時強行嘗試摘掉頭盔,導致阿維達不得不用生化法術救他,但現在他已經習慣不再嘗試了。
將艾瑞巴斯逼到崩潰的不是這輩子都得戴著頭盔,而是他在自殺失敗后發現自己永遠喪失了很多能力。
比如,當他幫助一個人時他會感到愉悅。現在不會了。
再比如,他會在迷茫時鞭笞自己,用痛苦讓自己冷靜下來。但現在也察覺不到痛苦了。
行尸走肉,空有軀殼而無靈魂,這就是艾瑞巴斯對自己的感受,也是他曾很多次崩潰的原因。
“你現在什么感覺。”阿維達走過去,站在懷言者面前,“看在咱們還算戰友的份上,我幫幫你。”
“你怎么幫我?”艾瑞巴斯抬起頭。
充滿虛無主義負面情緒的雙眼穿過戰術目鏡,看的阿維達很不適。
“我感覺自己就像被關在一片黑暗之中的靈魂,雙眼就是黑暗中的窗戶,或者說光亮。”
“我對軀體的控制就像隔著操作系統,我沒有任何觸覺,沒有喜怒哀樂。”
“自從我被救活之后,我無時無刻不感覺自己如身處監牢。”
聽完艾瑞巴斯的話,阿維達覺得自己確實沒辦法幫上什么忙。
但是好在艾瑞巴斯還活著,那個叫艾瑞巴蒂的王八蛋沒法“刷新”在距離艾瑞巴斯很遠的地方,無論是懷言者軍團還是影月蒼狼,如果這兩個軍團還存在并且沒有叛變的話,那他們至少不會再被艾瑞巴蒂搞砸任何事。
“你的靈魂也不是自己的,你就沒有我這種感覺。”艾瑞巴斯說。
“當然沒有。”阿維達點頭,“我的處境確實比你好一百倍,這毋庸置疑。”
艾瑞巴斯低下頭,雙手捂住面部。
“帝皇信仰也不足以支撐你此時破敗的內心?”阿維達問。
艾瑞巴斯沒有回應,但在思考阿維達的問題。
當他還沒有變成如今這個鬼樣子時,只要向帝皇祈禱,大腦多少是有些感應的,比如沉浸在信仰中的滿足感,亦或者是隱隱約約感到靈魂在與什么共鳴。
而現在則是一點都沒有那些感覺。
“一個能從信仰中獲取滿足感,能通過幫助別人讓大腦產生多巴胺的人,現在什么都感覺不到了,真是悲慘,哈哈。”阿維達忽然笑起來。
“阿薩爾知道你變成這個樣子了嗎。”丹提歐克沉聲說,“變成一個從別人苦難中獲取樂趣的混蛋。”
“阿薩爾在這只會笑的更大聲。因為艾瑞巴斯這王八蛋看起來信仰堅定,實則是因為大腦會給他的信仰行為進行獎勵,所以他才那么善良和忠貞,本質上一群迷信蠢貨里生理獨特的那個。”阿維達反駁。
克萊斯特看著阿維達。
她知曉這人格外執著于處理超自然事件,仇恨惡魔之類的超自然生物,也知道這人有什么往事。
或許是在信史研究學會里處理超自然事件太多,最終變成了一個心理變態。
“別在這站著了。”丹提歐克指向前方。
一大群遷徙者正在努凱里亞凡人士兵的護送下于面前經過。
“讓他們改變行進路線,去三號地下城。”丹提歐克命令道。
克萊斯特騰空而起,飛到隊伍前方。
一個孩童坐在馬車上仰望著克萊斯特的身影,一不留神從馬車上摔落下來。
在他那駕馭著馬車的父親后知后覺,眼看著孩童就要落在地上被車輪碾過時,艾瑞巴斯忽然在孩童落地之前撈住他。
艾瑞巴斯自己都愣了一下。
救人完全是本能反應,在重生之前他會對這種行為產生滿足感,而現在只有無盡的空虛。
艾瑞巴斯將孩童放上,落寞離開。
“我還以為現在的你會無動于衷。”阿維達在一旁說。
“救人跟我自己什么狀況沒有關系。”艾瑞巴斯指向那馬車,“我總不能看著他摔下去被碾死!”
“碾不死。”阿維達說,“我用靈能讓他懸浮在半空中,不然你怎么可能眨眼間跑過去撈住他?”
艾瑞巴斯沒再說什么,走到丹提歐克身旁:“等叛徒們打到這里,你覺得會有多少人死于戰爭之中?”
丹提歐克注視著懷言者片刻,最終給出一個自己認為的數字。
“死到十室九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