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軍團旗艦。
底層甲板。
七萬七千七百七十七個難民住在甲板上某處社區里。
同人類帝國現有絕大多數艦船不一樣,十一軍團艦隊里任何戰艦底層甲板環境都不惡劣。
充足的淡水食物,堅固且美觀的房屋,整潔街道。
底層甲板往往是一個大型居住社區,甚至能在社區中看到綠化植物,那些植物被原體改造的極度適應惡劣環境,能以極高效率造氧。
與其他甲板住民的生活不同,底層甲板這里沒有任何繁重勞動,無需操作艦載武器,也無需運輸燃料補給之類,住在這里的人令其他地方的人極為羨慕,他們這些人的存在仿佛就是為了彰顯一件事:十一號原體有多么慷慨。
像以往每一天一樣,食物被機仆送進社區之中。
人們甚至不需要離開房屋,只需要待在家里,沐浴在日光燈溫暖光芒之中,靜靜等待機仆推開房門走進來把食物放在桌上。
十一軍團里,星際戰士的飲食極為湊合,只是一些黏糊的東西。
但凡人的飲食不是如此,極為精致。
甚至底層甲板人員伙食比其他甲板伙食更為精致。
人們開始進食。
進食之后再于社區之中玩樂消食,或者是猜測今天晚上機仆們會送來什么食物,以及什么精美華麗的衣服。
整個地方仿若人間天堂,只有美好與繁榮。
這一切都被身處底層甲板中樞控制室的十一號觀看著。
負責管理社區的軍團高層,“七號子個體”站在原體身旁。
“他們日子過的太好了。”七號子個體對原體說,“如果只是作為某種消耗品生存于底層甲板,那只給他們最低限度的生存資源供應顯然更為明智,他們在浪費。”
十一號注視著一塊塊屏幕。
注視著人們的喜樂。
偶爾,原體臉上會浮現出一些正受觀察者們臉上的神情。
片刻后,十一號才開口回答:“我為他們提供的一切都是必要的。”
言罷,原體上前按下控制臺僅有開關。
種種病毒在悄無聲息之中被釋放,于空氣里傳播。
這些病毒都是十一號親自改造過的,優勢并不是致死率或傳染性,而是在某一個目標上優勢極其突出:完成一種儀式。
很快,痛苦就開始在整個社區蔓延。
人們驚覺自己肉體出現各種各樣的情況,或是輕微變異,或是忽然感官被提升幾百倍同時又感到劇痛,再不就是兩者皆有。
病毒釋放之前還如生活在天堂般的人們,此時如墜地獄。
言語根本無法形容人們此時正經歷的痛苦,而比起肉體病變更為痛苦的,是不明不白之間平靜祥和與美好便被打破,只剩痛苦慘叫與掙扎。
病毒致死率不高,甚至會在一定程度上會強化人體器官,使人能多堅持一段時間。
“你感受到了嗎?”
“什么?”
七號子個體看向原體。
十一號閉著雙眼,欣賞著另一幅畫面。
在那幅畫面之中,人們從天堂到地獄的心理落差,極度痛苦,這些極端感受產生的情緒正在現實中回響。
曾經十一號因為閱覽過一些混沌信徒書寫的書籍,認為殺戮獻祭是牽引超自然力量的關鍵,但后來經過實驗發現,其實殺戮獻祭最為低效。
真正的高效是情緒獻祭。
讓獻祭材料產生極端負面情緒,他們的情緒會共鳴,會在現實里回響,會在亞空間中打開一條裂痕。
現實結構會被削弱,亞空間能量濃度會節節攀升,最終效力驚人的超自然事件就會降臨在儀式中心。
就像現在。
十一號開始與亞空間進行精神溝通。
一頭大不凈者降臨在底層甲板之內。
按照十一號的意志,大魔開始把人們的病痛與苦難提煉出來,放進長有大嘴的肚子里咀嚼,最終吐出的東西滲入現實。
被綠皮和鐵人占據的行星之上,病毒開始肆虐。
原本能夠抵擋十一軍團登陸部隊的鐵人們在同一時刻出現病變情況,腫瘤自機械結構中生長出來,機械結構斷裂管線噴涌出的是黑色血液。
控制鐵人部隊的超級小秦在無數匯聚到自身的數據洪流中聽到了…哀嚎,慘叫,求救。
鐵人們正在血肉化,疾病化。
鋼鐵陣線在不到一個太陽時之后徹底崩解。
十一號通過行星上正奮戰子嗣們的雙眼觀察到這一切。
鐵人崩潰了。
然而綠皮卻沒有。
大不凈者所創病毒連鐵人都可以感染,卻無法對獸人產生絲毫影響。
十一號認為,正常情況下獸人不會不受影響,因為它們無論再怎么特殊也仍然還是現實生靈。
一定是古薩在影響著這些獸人。
綠皮獸人有頭領效應,如果古薩不會被病毒殺死,那么他的WAAAGH能量就可以讓自己的追隨者們不受影響。
“歐克異形真是一種有趣的生物。”
十一號感慨著,觀察著。
他借助子嗣雙眼看到星球上到處都是綠皮要塞,這些要塞相比佩圖拉博建造的要塞簡直不值一提,更像一大堆鉚釘和鋼鐵拼湊起來的產物。
血斧氏族的造物不會如此粗糙,但問題是他們能在星球上部署防御的時間很短暫,能在幾天時間里建造起這么多要塞還追求質量,這對于綠皮而言都是不可能的。
不過看起來簡陋,也只是看起來簡陋,那些要塞在功能性上相比第四軍團建造的要塞甚至更勝一籌。
“歐克異形數量再多也沒有用,它們只要不是像鐵人那樣能批量生產的強大個體,就沒法抵擋我們。”七號子個體也觀察著基因之父正觀察的一切。
“是的,但我們需要加快進度。”十一號睜開眼睛,看著面前屏幕。
大不凈者正在借助病痛召喚魔軍。
儀式作用范圍是一個半徑七百七十七公里的環形,在這環形范圍內現實結構被削弱。
納垢惡魔們在環形范圍最邊緣涌現,出現在虛空之中,然后立刻向著下方星球如雨點般掉落下去。
一共七位大不凈者降臨在現實宇宙,它們在亞空間中能呼風喚雨,進入現實宇宙之后即便身處儀式作用范圍也顯得沒那么強大。
大不凈者們坐在王座上,被惡魔們抬著,于虛空中漫步。
直到抵達儀式作用范圍最邊緣,現實結構沒那么脆弱的地方,大魔們便從王座上摔落下來,嘻嘻哈哈著掉進星球大氣層。
“是否要在8號居住區也進行一場儀式,召喚更多惡魔?”七號子個體詢問。
“不。”十一號走向控制室閘門,“血神和納垢的魔軍會先廝殺起來,所以召喚更多惡魔不等于有更多助力,只會有更多廢物拖我們后腿。”
地表之上。
嘶嘶屁手持多功能工具,為超級小秦切割身上長出來的膿包和觸手。
亞空間病毒甚至通過信息流傳導進超級小秦這里,差點把他也變成會慘叫和感受到病痛的鋼鐵病人。
“在這期間你都必須戴著這東西。”嘶嘶屁將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鑲在超級小秦臂膀上,“這是WAAAGH能量傳導器,只要古薩不會被病毒感染,你就不會。”
超級小秦沉默不語。
能順著信息流傳染的亞空間病毒的確不講道理,但綠皮的WAAAGH能量也同樣不講道理。
可惜WAAAGH能量并非是古薩一個獸提供給所有獸,而是它作為引子,讓能產生WAAAGH能量的獸彼此共鳴,進而形成WAAAGH力場。
如果原理沒這么苛刻,鐵人部隊便也可以在古薩和嘶嘶屁都在場的情況下與惡魔們進行戰斗。
“好嘍。”嘶嘶屁拎著多功能工具跑到一旁。
那些在此前每一次戰斗中存活下來的數百名獸人躺在手術床上。
古薩坐在一旁,被嘶嘶屁制造的大型機器抽取血液。
超級小秦將注意力放在嘶嘶屁身上。
他發現這個屁精變得和人類一樣,身材纖細高挑,腦袋幾乎有整個上半身那么大。
屁精也沒有“嘶嘶”這種口癖了。
它像古薩一樣進化了。
嘶嘶屁走到古薩身旁,拔掉那些設備纜線,然后開始操作設備進行合成。
最終一顆顆綠色肉球被設備出口吐出。
嘶嘶屁拿著這些肉球,去給每一個綠皮做手術,植入進它們的體內。
這種肉球叫“基因孢子”。
那些砍干戰士就是這么被制造出來的。
“俺要出去殺蝦米!”
“放開俺!俺要出去干架!”
第一個接受改造的綠皮老大在手術床上掙扎喊叫。
即便它是血斧綠皮,在老大階段也只是能遵守軍事紀律而已,喊打喊殺這種綠皮特有行為自然也會出現在它身上。
嘶嘶屁將基因孢子植入進綠皮老大胸膛。
老大上一秒還在喊叫,下一秒就突然一臉陰沉嚴肅。
軀體開始膨脹,從兩米長到四米多。
綠皮典型特征開始在老大身上消散,比如極度不協調的身體比例,丑陋的大腦袋或過于尖銳且長的獠牙…
這恰恰是進化特征。
最終老大變得體型協調,看起來就像星際戰士似得,只不過是放大版。
獠牙也沒那么長,能戴上頭盔。
和嘶嘶屁完全不同的普通屁精們拿來武器裝備,為新砍干戰士披甲。
最終一位將分配給砍干戰士成為終身戰友的屁精走進手術室,它以全副武裝,被噴射背包推動著跳到砍干戰士肩膀上,然后兩人一起在沉默之中走出手術室。
之后就是自行加入一個缺人的突擊隊。
由于基因孢子帶有儲存記憶的功能,一個新砍干戰士往往不需要訓練就知道自己該做什么,該怎么戰斗。
綠皮基因甚至能儲存科技,儲存一點戰斗知識簡直太過輕而易舉。
“把生理素質最好,最幸運,最WAAAGH的老大單獨留出來。”古薩起身活動一下,“將我那些戰將的基因孢子植入給它們。”
“當然。”嘶嘶屁點頭。
血斧氏族那些戰將,在古薩還是一個綠皮老大的時候就追隨它的獸們,從來沒有真正死亡過。
它們的基因孢子會被流傳下來,植入給最WAAAGH的獸,然后戰將就會借尸還魂,再一次為它們的血斧之主效力。
“你估計我們在這星球上能保護荷魯斯多久?”超級小秦問。
古薩轉頭看向手術室角落。
在那里有一個房間,被WAAAGH能量力場籠罩。
荷魯斯躺在那個房間里。
嘶嘶屁制造的監測儀器能顯示出荷魯斯此時腦海中正經歷的種種幻象,雖然黑暗之神施加給他的折磨早已結束,但畢竟是在亞空間中待久了,以及經受太久折磨,現在也還會有神游天外的情況。
“堅持到你們人類的援軍過來。”古薩挪開目光看向鐵人,“你的本體既然能提醒我來找荷魯斯,那也一定可以提醒別人來找荷魯斯。”
“我們那時候可是就在亞空間里,我的本體不需要對我們的靈魂投影施加任何影響,他直接跟我們交談就行。”超級小秦說。
古薩思索一下,緩緩點頭。
因為和超級小秦相處了很長時間,以及自己的誕生都是受綠皮屠夫影響,有些概念和亞空間層面的聯系…
所以古薩能揣摩出來綠皮屠夫在想什么。
以及,綠皮屠夫的意識復制體在想什么。
沒有人類喜歡的委婉,開門見山。
“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如果形勢不是十拿九穩…”古薩看一眼自己的小伙計,“就讓嘶嘶屁想個辦法把荷魯斯弄死?”
鐵人沒有表情,但它的肢體動作明顯因為古薩的話語頓挫了一下:“它是某一個黑暗之神的候選人之一,這就是為什么十一號要跑過來抓他。”
“你曾經說過,你的本體有一個計劃,是在荷魯斯即將墮落時用靈能炸彈炸死他。”古薩問。
“那是一個廢棄計劃,因為在我的本體所知曉的未來里荷魯斯會墮落,然而現在一切不同了。”
“我不是要進行道德審問,我只是想問你,用類似靈能炸彈的武器能否直接摧毀一個原體的肉體以及靈魂?”
幾句交談之后,超級小秦陷入沉思。
一番細細思索過后,便有了答案:“能否抹除一個原體的本質是無所謂的,能不能做到都沒關系。關鍵還是肉體。沒有肉體就只是一個作用有限的棋子。”
古薩又看向荷魯斯。
“你就算不提這事,我也會在最極端情況下做出必要決定,那就是毀滅這個大蝦米。”
“但就像你,你的本體,那個屠夫,他選擇做兩手準備,一邊很早就開始準備抹除荷魯斯,一邊又為荷魯斯做各種事情一樣。”
“我既然答應為荷魯斯的生命而戰,那我就會捍衛他的生命到最后一刻,直到一切失控,我不得不摧毀他。”